盛唐風流武狀元 第三卷 第226章 小人告刁狀
    武則天的靈柩,還要在洛陽停放數月,等待乾陵這邊的工事完備,才能葬進去。於是,李顯帶著百官皇親與外邦使臣,一起到洛陽祭奠她。

    秦霄留了萬雷領三千萬騎在長安護衛安樂公主,自己則領著剩下的近一萬人,隨侍李顯出發前往洛陽。而且這一次,他與李多祚同時被任命為『侍輦』,就是登上龍鳳車輦,隨侍在皇帝與皇后左右。一般不是深受皇帝信任的大功臣,是不會有這等殊榮的。這樣雖然是出盡風頭,可是沿途沒了一點人身自由,時刻像個雕像一樣站得筆直,做出威武雄壯的樣子,著實有些苦悶。

    李裹兒自然沒有跟來,安樂公主府上就派了個武崇訓做代表。李顯與韋後沿途都言語稀少,各自一臉的郁色。秦霄看得明白,李顯麼,更多的是因為武則天之死在傷心;而韋後,則是牽掛著李裹兒了。雖然這些年來,高高在上的武則天常常讓李顯魂不守舍戰戰兢兢,但他打心眼裡也還是個孝子,如今母親去世了,難免會一陣悲傷。

    好不容易到了洛陽,張仁願的麾下右威衛擺開了陣勢迎接皇駕,數萬人的隊伍浩浩蕩蕩的開進洛陽城,前往上陽宮拜祭武則天。

    秦霄和李多祚,一個金盔金甲,一個銀盔銀甲,隨侍在皇帝左右,一起到了上陽宮,武則天的靈柩前。

    靈堂再怎麼佈置,儘管極盡奢華,但仍然顯得沉悶和壓抑。寬闊的上陽宮宮殿大堂裡,武則天的靈柩靜靜的躺著,冷冰冰,硬梆梆。堂外就是臣子皇親和使臣的龐大隊伍,卻是靜靜的沒人發出聲音。

    李顯與韋後紛紛換上了孝服,跪到武則天靈柩前磕頭祭拜。相國寺的和尚們,嗡嗡的頌著佛號。香龕裡溢出一股股的清煙。秦霄看到,李顯雖然盡力保持著平靜,但是臉上還是有了淚痕,表情哀怨痛苦。

    李顯祭拜過後,便是太子李重俊、相王李旦和太平公主等一些人,依次進拜祭香。李重俊與李旦的表情比較麻木呆滯,唯獨太平公主,哭得稀里嘩啦的趴在地上不願意起來了。秦霄和李多祚好不容易連勸帶拉的將她扶起,她又撲到了棺槨之上,拍著棺槨哭喊起來——「娘,我是太平,您的女兒令月啊!」

    「娘,女兒來看您了,您睜開眼睛看看哪!」

    「娘——」

    此刻,位極人臣的公主太平,只是一個失了母親的女子而已,那種痛徹心扉的哀慟絕不是裝出來地。她這樣一哭,惹得李顯和李旦也跟著嗚咽起來。一起走到太平公主身邊,低聲的勸說,好不容易將她拉到了一邊。平常華貴襲人的太平公主,也穿上了樸素簡單的白色孝服,和她的丈夫武攸暨一起跪侍在靈柩旁側,眼睛通紅的抽泣著。

    接著,就是以張柬之等人為首的一幫兒朝臣進來祭拜。數十人為一組,齊齊的跪叩。禮儀方成,姚崇突然衝到靈柩前。大呼『陛下』痛哭失聲就跪了下去,以頭撞地磕起頭來,哭到傷心之處,還爬到金質棺槨邊以頭撞棺,簡直比死了自己的老娘還傷心。

    秦霄一直侍立在李顯旁邊,清楚的看到,韋後的眼睛裡閃出一股怨怒之色,連李顯也面露不快,心裡不由得驚道:這姚崇,難道傻了?就算是傷心也要藏在心裡嘛!當著皇帝和李旦這些李家王公的面,痛呼武則天作『陛下』,哭得如喪考妣,不是自找麻煩麼?人家李顯李旦和太平哭,是為了表示孝心,你這麼哭那可就不對味了,大有出政治風頭的意思啊!現在朝中的情形可是微妙緊張得很,武則天剛死,以武三思為首的武家勢利仍然佔據著上風,剛剛恢復江山的李家大有笈笈可危的態勢。人人都主動迴避談論武則天,唯獨這個姚崇!……

    群臣也紛紛面露驚駭之色,張柬之等人連忙將姚崇給勸住拉了出去。

    祭禮繼續有條不紊的進行,莊嚴而又沉默,只是人人的心裡都蒙上了一層陰影——姚崇這老小子,肯定麻煩了!

    好不容易挨到了晚上,秦霄腿腳都有些酸麻了,才被李顯放走,讓他去休息,換了千牛衛將士到靈堂外隨侍。

    秦霄來到萬騎的臨時帥帳裡,不由得長長地吁了一口氣。看著帳外的寥寥夜幕,不由得想到了李仙惠。照今天的祭禮情況來看,幸虧沒有將李仙惠帶來洛陽祭奠武則天。不然她一時忍不住,像太平公主那樣的痛哭失聲,豈不是要完蛋。

    還沒休息多久,就有萬騎衛士來報,說有人求見。秦霄叫請進來,入眼一看,是李隆基。軍營和帥帳可不是能隨便闖的地方,誰來了也要按規矩通報才能進來。

    李隆基一屁股坐到秦霄身邊,長吁一口氣:「跪了一天,累死我了。今天是陛下和太子一家守夜伴靈,明天就輪到我家了。」

    秦霄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脖子:「那沒辦法,誰讓你是皇孫呢。我和李多祚才慘,從長安站到洛陽,再從祭禮開始站到現在,一動也不能動,都快變成雕像了。」

    李隆基哂笑一聲:「誰讓你是紅人呢。對了,今天姚崇突然鬧那麼一出,你認為他是什麼意思?」

    秦霄看了李隆基幾眼,反問道:「那你以為呢?」

    李隆基錘了錘腿:「依我看,他這是故意地。」

    秦霄說道:「那就是說,他是刻意做秀了?這算什麼意思,難道不想在朝堂上混了麼?」

    「做秀?有意思的詞。」

    李隆基笑了笑:「他可算是聰明人了。現在麼,朝堂之上的情形,那是人人自危。李家,武家,和韋後一黨,三派勢力糾纏爭鬥,誰也不知道該站到哪一邊。照現在的情形來看,武三思與韋後糾結到了一起,我們李家皇族正統反而落到下風了……說句不該說的話。我在擔心,真不知道什麼時候剛剛恢復的李唐江山,又要改名換姓了。」

    秦霄訕笑幾聲:「不會吧,哪裡有那麼容易。你是不是太悲觀了一點?」

    壽隆基撇著嘴搖搖頭:「難說啊!我從來就沒有悲觀過,只是一直在做最壞的打算,然後盡最大的努力。可惜,我現在根本只是個無足輕重的親王。我父親吧,也不肯冒頭主事。太尉不當也就罷了,當個宰相還十天半月地不在朝堂上露下頭,還三令五申不要我們幾兄弟,與朝中的人有過多來往。我這心裡,著實有些急呀!」

    「算啦。急是急不來的。」

    秦霄歎了一口氣:「眼前的形勢,不是我們這些小人物能扭轉得了的。」

    「可是姚崇呢?他可是大人物吧!」

    李隆基不禁有些氣悶:「沒事這麼鬧一出,明顯是不負責任嘛!自己倒霉不要緊,可是他若是被排擠掉了,擁李勢力可是會大打一個折扣。」

    秦霄皺起眉頭。沉默不語。心裡想道:姚崇的情形,倒是跟我很像,都是武則天一手提拔起來的。最初他是在兵部擔任郎中,大周與契丹開戰的時候,兵部極其繁忙,唯獨姚崇將公務處理得井井有條一絲不苟。一向愛才的武則天就將他提升為兵部侍郎,後來又轉來刑部尚書,位列宰相。要說他感懷武則天的知遇之恩做出這樣的主動,其實也是人之常情。但是,今天的這場做秀,還真的如同李隆基所說,有些不負責任了。

    場面安靜了一陣,李隆基開口說道:「大哥。你跟張柬之、姚崇這些人比較熟。不如,你去他們那裡探探口風。看他們有什麼舉動吧?」

    「行,去走走看吧。」

    一些重臣都被安排住到了上陽宮偏殿裡。李隆基走後,秦霄獨自一人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張柬之的住所,見到了張柬之。

    張柬之似乎更顯得老了,臉上的皺紋深了許多,一副疲態。坐在大椅上,有些乏力的對秦霄說道:「秦老弟,這麼晚了還來找我,有事麼?」

    秦霄拱手行了一禮,報歉道:「閣老,深夜來打擾你休息,真是罪過。可是,秦霄有一些事情不太清楚,想請閣老指點指點。」

    張柬之輕歎了一口氣:「是姚崇的事吧?」

    秦霄點點頭:「正是,姚大人貴為宰相,今天的舉動著實有些驚世駭俗了。秦霄不知,他這樣究竟是何用意。」

    「其實,我也不是太清楚。」

    張柬之有些落寞地搖了搖頭:「不過,前不久我和袁恕己等人,約他一起上書陛下,勸陛下廢後,姚大人是拒絕了的。」

    「哦?」

    秦霄心裡不由得暗暗驚疑:看來這姚崇,跟張柬之這些人還是有些區別的。說他明哲保身也好,膽小怕事也罷,像張柬之這樣的舉動,實在是沒有什麼大的意義。姚崇,的確是個聰明人,至少懂得先保護自己,這點,倒是跟我很像,呵!

    張柬之接著說道:「姚大人與聖後感情深厚非比一般,他這樣或許也就是感情真摯的宣洩吧。不過,我剛剛接到了皇帝的諭旨,要閣部商議廢了姚崇的相位,貶出長安……」

    「啊?」

    秦霄不由得驚道:「居然這麼快?」

    「是啊……」

    張柬之眉頭緊鎖,表情痛苦地搖了搖頭:「陛下,居然就在武皇的靈堂裡下了這樣的諭旨,而且是要閣部下令,並不是以聖旨的形式。這也就是說,皇帝想要避嫌,又要治了姚崇。」

    「避嫌?」

    秦霄心裡暗暗思索道:避免背上打壓武則天舊臣的罪名麼?還是,這根本就是韋後找的一個借口,趁機打壓擁李重臣?再或者,姚崇自己也有意離開長安這是非之地,調任地方求個安生太平?

    「秦老弟,你最近呀,也要謹慎著點。」

    張柬之壓低了一點聲音:「有人告你的刁狀告到了御史台你知道麼?」

    「什麼,不會吧?」

    秦霄一半驚愕一半哭笑不得:「告我什麼呀?我可是什麼也沒有干!」

    「既然是刁狀,那什麼莫須有的事情都能告了。」

    張柬之說道:「告的你在軍中和朝中拉幫結派,結黨營私,收買人心暗藏蠱惑。」

    「不會吧,這也算罪名?」

    秦霄不由得有些氣悶,心裡尋思道:不會就是因為,我動用了自己的私房錢,給左衛率的開工資和發獎金這事兒吧?

    秦霄有些鬱悶的說道:「是誰告的?」

    張柬之眨了眨眼睛,瞅瞅窗外無人,才低聲說道:「南衙大都督,韋溫。」

    秦霄不由得氣憤的一拳砸到了桌子:「這狗賊!前些日子,我在延興門和他有過一點點過節,就拿這種事兒來栽我!」

    張柬之奇道:「他剛剛到南衙沒幾天,你怎麼跟他有了過節?」

    秦霄鬱悶了一陣,將那天在延興門時,派邢長風和特種營了出城護送大長公主的事兒,跟張柬之說了個清楚。

    張柬之撫著鬚髯靜靜的聽完,微微的點了點頭:「事關三品朝臣大員,狀紙直接遞到了御史台,然後剛剛才到了閣部。立案審查是肯定的,不過估計應該是沒有什麼大的問題。韋溫這個人你要多注意一下,現在有韋後撐腰,是什麼事兒也敢幹。」

    秦霄劍眉豎挑,心裡恨道:南衙鼠輩,居然給我下這種陰招!給老子記住,千萬別犯什麼事落在我手裡,有朝一日,一定親手治了你!回頭一尋思,這個韋溫既然是韋後的兄長和心腹,他這樣幹,不是韋後的意思吧?將我排擠走了,北衙又可以安插親信進去,這種事情,也不是沒有可能呀!

    張柬之看著秦霄面帶怒色,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算了,人在朝堂,總會遇到這樣的事情。你現在風頭正盛,難免有小人中傷。樹大招風麼,自己多注意就是了。還有,你派特種營護送大長公主一家,應該是太平公主的意思吧?雖然情理和道德上說得通,可是章程上,又能挑出你的毛病——皇帝親率,怎麼能私自派出幹別的事情呢?這事,你還是找太平公主去說一下,請她去找皇帝解釋清楚。不然,可能又會授人以柄,被告刁狀了。」

    秦霄悶哼一聲:「多謝閣老,秦霄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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