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時間,永遠是一種煎熬。
雖然陵姨的到來,讓我略鬆了一口氣,但對於生死的未知,仍下意識讓我畏懼。
依著陵姨所言,所有人都退出帳外。還帳內一片清靜,包括那位剛剛轉醒的安樂帝姬。她雖是醒來,整個人卻是怔怔的,不知是驚傻了還是怎麼了,一言不發,如泥塑一般。
我此刻哪有安慰他人的心情。娘不是為救她,怕也不至於傷重至此。
平日雖然娘對這位帝姬太過關心,但想想陵姨之對我,我也能處之安然。可這一刻,卻怎麼也止不住心中那點怨懟浮現。
我是執意守在帳外,雖然知道這其實於事無補,可是似乎只有這樣,我的心裡,才會好受一點。
雙手不自覺的握成拳,長長的指甲已深入肉中,可是不夠,為什麼不夠疼!如果能更疼一點才好!我才能力量刻制自己,不去埋怨,不去……
一隻修長的手輕輕覆蓋到我手上。
那是衛逸。因這突發事件,本有很多事需要處理的他,卻也陪我守在這裡。大多數的事,交給了雲連城處理。只有極少數情況,必需他下令,他才會草草交代幾句。
「都是我,如果我不帶娘進皇陵,就不會這樣的事。是我害了娘!」這話,我不知是說給自己聽,還是聽給他人聽。就這麼下意識的喃喃自語。
「這種事沒人能預料的,不要傷害你自己,你娘看到,會心疼的!」
「娘不會有事,對吧?」我軟弱的,求證。
「你不相信你師傅的醫術嗎?」
「我知道,我相信,可,這傷……!」我下意識的偎依在衛逸身上。似乎這樣,便能得到的力量。
「當初我我幫聖上擋劍。那傷,可以這重多了!當時,便是你師傅救的!」
什麼,有這段過往?難怪當初陵姨出現在帳中,他都沒有什麼吃驚地表現。
「記得你當初劍傷嗎?一劍穿心,不也是你師傅救的?」衛逸樁樁件件地列舉著陵的姨事跡,為我安心,似乎,也在說服這自己。
「只是,我沒想到過。她竟然是那個傳說中的血衣羅剎!」
有人伴著我說話,我的緊張心情,終於得到緩解。帳裡。卻是靜靜的。
「殿下……」雲連城的聲音裡有著淡淡的擔憂。可看了看我,卻欲言又止。
「你去吧!」我知道,這一次的突發事情後,衛逸想來有一大堆的事要處理的。可他卻在此刻,,在我最脆弱地時候,選擇陪我。
「我陪你,何況,我的事也無需避你!」衛逸一手環抱著我,表情淡淡的。
這樣親呢地姿態。我卻沒什麼不適應。在最軟弱的時候,有雙堅強的臂彎可以依靠,感覺真好。更不論如同的告白的宣言!
雲連城無聲的歎息一聲,向身後揮揮手,幾名兵士抬著一具屍體上前。
「殿下請看!這是先前清理屍體時發現的!」
我也好奇的探去頭。有事發生,至少可以讓我分一下神,不用老自患得患失:那具屍體也就是普通僕役模樣,無論相貌身形,皆無出奇之處。
雲連城特意抬這樣一具屍體做什麼?
望了望身後的衛逸。卻見他的目光正盯著面前某處。神色複雜。
隨著他地目光,我剛看清那異樣之處。心中尚未反應過來,眼前便是一黑,一雙手已覆蓋我的雙眼。
「死人而已,有什麼好看的,抬走!」耳邊是衛逸故作輕鬆的語氣。
輕輕揮開他的手,我地聲音平靜如昔:「我看見了!錯不了,那是修羅教的標記!」
人心果然是善變,只需一個舉動,一個理由。無怪凌烈當初轉變的如此突然。也一如我此刻之善變。
只是,心仍是哆嗦一下,似被被利刃猛紮了一下,很痛。衛逸本略帶擔憂的眼因為我的平靜地神色,一股自內心透出地喜悅在眼中氾濫開來。
「照實上報!」衛逸的語氣中,有著如釋重負地解脫與輕鬆。
我略偏了頭,輕輕依偎在他懷中,睜了眼,靜靜聽著胸膛中那顆略微加快心跳,一抹笑意浮出面上。這樣的感覺很溫暖,很溫馨。
「咳……殿下……」那剎風景的刻意咳嗽聲突然的響起,我才驚覺,這可是眾目睽睽之下,雖說來自風氣開氣的前世,但一直生性保守的我,仍不自覺面色微紅。
下意識的想離開,可那只摟著我的手,卻霸道的緊了緊。「還有何事?」
衛逸的語氣裡,毫無掩飾的表透出因難得的溫馨被打斷的不耐煩之意。
輕咬下唇,把頭埋在他懷中,我仍克制不住的讓輕笑聲逸出了唇。換來他在我腰上懲罰性的一緊。
「殿下……外面……外面那些百姓……情緒有些有些不對勁……」這樣的話題,如炸雷般,終是讓我們回歸現實。
雲連城的仍在繼續:「皇陵這場突變後,外面就有謠傳,這次拜祭其實就是一個圈套。為了把那些仍心中有舊朝的百姓全部吸引過來,全部屠之!」
與衛逸對視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震驚:君如舟,民如水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這次的事如果真被那些有心人散佈謠言所利用,一場民變再所難免。
能不能成功尚且不論,但這用心,已然險惡之極。
「走!去看看」對視一眼,我與衛逸異口聲道。
身後那帳蓬卻在此刻掀開,露出陵姨倦極的面容。我向前的步伐一頓,面上,立刻猶豫起來。
「你去看你娘!外面交給我!」
留下這句話,衛逸帶著雲連城匆匆向著陵園入口奔去。
而我,也向著陵姨迎去。陵姨微笑著點點頭,我的心終是有一半落了地。
雖然外面情形仍是不明,但娘,至少沒事了。
感激的看了陵姨一眼,我與陵姨,本也不需說什麼客套的話,我匆匆進帳。卻沒看到,陵姨面上,那淡淡的隱憂。
才一進帳,便聽得娘虛弱的呼喚。
「初兒……初兒……」
心中便是一痛,娘當時是選擇救了安樂,可仍是掛念我的。
這種兩難的選擇,我先前才經歷過,原來那一點怨懟也消於無形。
床上,娘的氣息仍自微弱,卻已睜開了眼,雙手徒勞的探向虛空,似乎想抓住什麼!嘴裡仍自不停的喚著我。
「初兒……初兒……」
我撲到床前。握住娘探空的雙手。潸然淚下:「娘,我在這,我沒事,娘,……」
然而,娘的情形卻不太對勁,似根本沒有看到我似的,目光似自盯帳外,而原來被我握住的手,卻極力掙扎著:「初兒……初兒……」
「娘,你怎麼了?我在這兒!初兒在這!」
我徹底慌了神。大聲的呼喚。
換來的,卻是娘的視若無睹。
「娘!我沒事!」
娘驚慌的神情被撫平了,她的目光仍直直透過我,落到我身後,眼中,雙行熱淚,緩緩滑落。
然而,這個聲音的主人,不是我。
我呆呆的被人撞開,撞開一個身影撲到床邊,娘空懸的雙手,緊緊摟住來人,兩人在那兒,泣不成聲。
身後有低低的歎息。我茫然的望著這一幕,望望床前那抱著痛哭的人影,又望望滿臉無奈的陵姨,有那麼一瞬,我錯以為自己又魂魄離體,而真正的蘇蘊初回來了。
但,當我看清來人時,我的腦子有什麼轟然炸開:此刻與娘抱頭痛哭的,是安樂——帝陵安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