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傷初醒,我的精神自是很差,胸口的傷早被細心的處理妥當,畢竟已是原氣大傷。醉露書院那透胸一劍,本是正中心臟的,——對於凌烈的身手,我從不懷疑過!可我卻奇跡般的活了過來。
「我還能活著,真是奇跡啊!」
閉了眼,一股作氣強行閉氣灌下那些苦藥,任憑苦味在嘴裡瀰漫,卻敵不過心中苦,我自嘲著。
「說是奇跡,也不盡然。你的心臟所長位置與常人相反,這本是萬中無一的體質,所以,那一劍只中了肺!」
接話的是赤蝶,當年知味齋開張時的第一批夥計之一。早在開分店時被派出去,如今早是獨當一面的大掌櫃之流。如今卻出現在我身邊作著丫環的工作。
鬼門關上走了一遭的我,又在剛才聽聞太多意外之事,早已無力再作驚訝,反而處之淡然,安之若素。
猶記先前轉初醒,我不過追問一句,便不得不承受到衛逸古怪的怒意。
心裡已是不明所以:若非因為保護他,我怎麼可能這樣生死未知的躺在此地,他怎麼反怨氣沖天的。
本欲立刻頂回去的話,卻在看清衛逸此刻模樣的同時,被生生嚥下。
眼前的人,哪還是以平日那個溫文瀟灑的風流王爺:一向注重自身形象的他,此刻面色蒼白,雙目通紅,神色憔悴,胡碴隱隱冒出,已不知已有多日不曾梳洗過的樣子。頹廢之極。
看來我暈迷的日子,這傢伙的日子也不好過的!如是一想,心中便覺平衡。那滿心的抱怨就此嚥下。
對於一個因擔心我而連自己都無心打理地傢伙。我初醒來第一句話卻是問侯他人,下細思之,的確有些傷人!
如是想著,望著他的神色,便帶了些試圖和解的善意,可衛逸眼中的怒意卻越發明顯,反讓我搞不表狀況,明明我都表達出和解的善意。他怎的反倒得寸進尺了。
不想才醒過來,就莫名其妙的吵上一架。
我調轉開視線。這一番打量,我確定自己仍在軍營之中,身處在那個本為接待欽差而佈置地帳內。醉露書院
只是此刻帳裡的氣氛,因衛逸莫名地怒意而顯得緊繃而怪異。然而我的大多心神仍放在在暈迷時聽到的隻字片語,這一直以來的擔憂,讓我無力多想,再次問出了聲:「他們?他們是不是有事?」
突然變沉的呼吸聲,起伏的胸膛,略微顫抖的嘴唇,皆表明此人正努力壓制怒氣。可憐我一臉無辜,全然不明所以。
「掌櫃的醒了?」幸得那個一手掀簾,一手托盤的女子的出現,打破帳內沉重壓抑地氣氛。盤中精緻的瓷碗內,裊裊輕煙,散著濃濃的刺鼻氣息。這送藥來的女子,便是赤蝶了!
「這裡交給你了!」
丟下這一句話,衛逸便沉著臉轉身離出。留下因我醒來而一臉驚喜的赤蝶與越發搞不表狀況一頭霧水的我。
我雖十分驚訝赤蝶的出現,然而比起面對不知怎的,變得有些陰陽怪氣地衛逸,向赤蝶打探問詢似乎是更好的選擇!
「赤蝶,……?」
話到嘴邊,卻是一滯,我一時竟不知該如何開口。若陵姨根本還不知道誰是原凶,我這裡冒失的相問,不是反倒……害……害了他。
「我這才出去拿煎好的藥,你就醒了。正好,先喝了吧!」
望著那黑得看不清底的汁液,我不由皺巴了臉,嘴裡殘留的苦味。提醒著我這藥的滋味。實在是不怎麼好啊!
可憐巴巴的咬著唇,我苦著臉:
「我怕燙!對了。赤蝶,你怎麼會在這兒?」
思來想去,還是這個話題比較安全點。
據我所之,這個時代,軍營其實很迷信的,女人入營,是被視為不吉利,當然,紅帳的妓女是例外。那些可憐女子其實從來不被當作女子看待,只不過是洩慾地工具。
而此刻,我因救了王爺而重傷的例外就算了,怎的赤蝶也這般堂而皇之的登堂入營?
「是護法地意思!若不是你傷重不能擅自移動,護法也不會把你留在全是男子地營中,這段日子,一直就是我照看你的。醉露書院當然,那位平王殿下也同意了!」
按赤蝶地說法。
當我中劍之後,抱著暈厥不省人事的我,平王殿下一掃平日穩重的風範,驚慌失措,連聲叫人找大夫來,親自抱著我回帳中,營裡的、城裡的所有的大夫都被火速帶到帳中,然而只看那中劍位置及沒入胸口只僅餘劍尖的利器。連脈都不用把,那些個大夫便個個告罪,自稱無力回天。
暴跳如雷的衛逸,當時狂怒著叫囂著要砍了所有誤人性命的庸醫。
也就在這時,赤蝶口中的護法大人,我的師傅陵姨,在眾人也沒看清的情況下,現身帳中。
救了我的便是陵姨了。關於我心臟生長與常人不同的說法,亦是在那時,出自凌姨之
對於陵姨的醫術,我從不懷疑的。
軍中皆男子,因我傷重不宜搬動,陵姨也只能讓我在此養傷,這些日子照看我的,便是赤蝶了。
據赤蝶說,軍中本確有諸多禁忌。比如女子入營,視為不吉。
我是因救駕重傷不得不再在此。但再來一個侍侯的女子,軍中諸將的確也略有微詞的——不過,再多的規勸,再堂皇的說詞,也敵不過平王殿下的當時雙目紅赤,欲擇人而嗜的意怒!
而陵姨,從來順性之極。又怎麼可能理會軍中那些抗議。
於是,赤蝶便成了第二個走進軍營的女子。
我這裡說完赤蝶細述近日種種,卻越聽越覺心驚,只覺心中疑雲重重。
「陵姨什麼時候知道我受傷了地,怎麼會來的如此及時?」
太巧了,我這裡才受傷,陵姨便能極時出現,而且。在一個剛剛才經歷中毒、刺客事件的軍營裡,陵姨這樣突然闖入的不速之客。又是怎麼取信於那些已是驚弓之鳥的眾人?
種種疑問,如雨後春筍般爭相冒出,充滿我的腦海,至於衛逸因我受傷而失常的表現——我自動選擇了視——我本是因救他才受傷,他因愧疚而想彌補也是人之常情——我下意識作此猜想,真的,阻止自己再往深處思量。
下意識地把心裡那就隱隱萌芽的念頭扼殺在最初那刻,此刻地我,早已心碎神傷,真的不想。不願再去碰觸那個念頭。
耳中聽著赤蝶的解釋,我卻越聽越覺疑惑。本就有些不清醒的大腦此刻更是一頭霧水。
「護法是在幾日前便來到此地,就為了約你一見。說是你會有危險,要早作警示。可她不願踏足軍營,所以才會在軍中宴席之上,方虎親來,在食物中傳信相約,那紙條就是你當時午夜出營相見的,卻不料……再後來。軍中來人滿城搜尋醫者,這般動靜,鬧得是沸沸揚揚,護法怎會不知道!」
赤蝶的話,讓我越發心驚。
搖搖聽得頭暈腦漲的腦袋,我試圖在這把這些看似零星而凌亂的信息組合起來,理出頭緒。而非如現在般一團亂麻。
「示警?示什麼警?陵姨難道已經先知道有這次刺殺?她從何得知?」
我自認這些年來,也沒得罪什麼人,所謂示警,想來也因為我所護之人而惹來的麻煩吧!
面對我如連珠炮般的提問。赤蝶神色中也透出幾分茫然:「這個護法隻字未提,我等也就不知,而這些日子,您傷重至此。護法心緒極差。更沒人敢問了!」
這一連串地追問下來,我的精神已是倦至極至。此刻眼見得再問不出什麼情況了,我微閉了眼,長長的吐了口氣,問出最後一個問題:「陵姨呢?」
陵姨是從何處得知我有凶險的?怕是只有問她本人了!
可明知我出事,以陵姨對我的愛護之情,這暈迷之時她人不在我身邊,我尚自安慰想來陵姨是因救我而太累不得不在外休息!可此刻衛逸已出帳而去,想來我甦醒的消息也已傳開。我與赤蝶已聊了這麼久,卻怎的沒見到她人影?
除非,她此刻根本不在營中!
有什麼重要的事,能讓陵姨丟下重傷不醒地我離開?
「護法原本也一直守著您的,前幾日你身體略有好轉,護法心情才略為好轉,便接到盟裡飛鴿傳書,再次沉了臉色,幾番籌措,終是交代讓我好好照看您,她卻離去了!」
「書上寫的什麼?」
「不知道!」赤蝶回的很是乾脆,再次熄滅我的希望之火。望著我疑惑的神色,赤蝶嘴角牽起一絲略帶苦味的笑意:
「掌櫃的,你忘了,我們這些知味齋的舊人,雖出身暗盟,可創建之初,便與盟裡分割開了!如今盟裡之事我們雖會幫襯,可我們卻早不算盟中之人,有些信息,真論起來,還不如你方便打聽!」
赤蝶的話淡淡地,有些惆悵,讓我倍覺不自在,知味齋的第一批人,都是當初我挑選,如今這般光景,是好是壞,我也說不清了,一時無言。
赤蝶卻展言一笑:「好了,這藥也涼得差不離了!再涼,這藥效也就過了!」
「不要,苦,我都醒了,可不可以不喝!」
問了這麼多,怎麼還沒能繞過這藥,我小意的討價還價著。
回應的我,是遞上唇邊地碗,「是要我餵你,還是你自己喝?」
「赤蝶……」
再三推拖未果,我最後仍只能一閉眼,把那碗硬灌下去。
真地好苦。
「赤蝶,這塊暗盟的令牌給你,你幫我打聽下陵姨到底為什麼事離開地?」
藥裡不知放了什麼,或者有安神作用的東西吧,本就精神不濟的我,此刻更是倦意襲來。趁著神思仍清明,我籌措再三,明知赤蝶已脫離暗盟,我仍是說出了口。
赤蝶明顯一愣,眼中閃過重得思緒,我下意識的不想看清。半晌才聽得低不可聞的一聲「嗯!」
雖然仍是擔心,但此刻,等待消息似乎是我唯一能做的事了。又或者,如果衛逸不那麼陰陽怪氣的話,有些事,問他其實比較方便的吧!
只是,現在,不知怎的,我下意識的,就不想見到他!僅此而已。懷著這樣的念頭,我再次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