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裡初升騰的暑氣,因傍晚的一場驟雨而略有退溫知何處刮來的風挾著新鮮泥土特有的清新氣息,混和了竹林的自然淡香,拂過的我髮梢。
很好聞的氣味,讓我一直有些悶悶的心情亦有了鬆動的跡象。
按說,現在府裡也算半座空城,是不必特意再來這座竹林裡練功的。可我在夜裡卻慣性使然的無眠。
起身後,小心的查看了四周後,尤其在確定了忘塵已經熟睡後,仍是習慣貹的來到這裡。
一來,三日一次的練武日,已成習慣。二來,自己想找個清靜的地方,好好理理混亂的思緒。
而這座竹林之中。早在當初,便設下了簡易的迷蹤陣法,權作練習,也順便隔斷路人誤闖,倒算個清靜的所在。
只是,從月上竹梢,到現在月至中天,我亦沒有練習的興致。腦子裡卻不住的回憶白日的情形。
當時,在那莫名的路人離去之後,我是早沒了逛街的興致,忘塵也顯得有些沉悶,眉目神情間透出些許心事。似乎,那人的話,再次勾起他對失去忘記的無限猜測。
氣氛便有些尷尬。竟是一路無話打道回府。
「忘塵,如果那人真的認識你,你會跟他離開嗎?」幾番猶豫,我終是問出了口。
忘塵聞言便是一愣,清亮的眼眸中閃一絲錯鄂、驚疑,還有挾著大堆莫名的思緒。一閃即失。讓人無法看清。
我地心微微的沉,不知為什麼,眼前本是很熟悉的少年,卻升起一絲陌生而古怪的感覺,這一瞬間,似乎,這個沉默依舊的少年,與以前有些不一樣了。
或者,最近府裡的經歷,還是其它什麼原因。我也說不上來。恍惚間,只覺那個原本如水晶般的少年,身上又透出那種冷冽氣質。
似乎,一如破廟中的初見。
然而,這種冷冽一閃即失,快得讓我自己錯疑問為錯覺,已聽得他開口道:「誰也不知道未來
這話本是很有道理的,可我的心,卻不知為何,沉甸甸地。心裡閃過什麼念頭,似乎是本能的直覺。卻因太快,抓不住。
直至現在,原本是想借練功來平復混亂的思緒,可來到此地後。整個人懶洋洋的,提不起一絲練功的興致。一直發呆,到現在仍是如此。
林外遠遠傳來吆喝與響動,似乎有什麼夜行之人追逐,這種事,以前也是有過。但。我大多不加理會,至多躲在林中看戲而已。
雖說前世的小說中,江湖是個很令人熱血沸騰的所在。可那畢竟只是小說,而我一直奉行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處理原則。
更何況,此刻,自己已是煩惱不已,竟是連看戲的心情也沒有。
反正這竹林有迷蹤陣的存在,倒也不擔心那些個江湖人會誤闖進來,其餘地,眼不見為淨。
可世事無常,而命運的巧妙,就在於,有些事,不是說你不想管,便可以置身世外的。
我在這兒發呆,那些江湖中人卻越發逼進竹林範圍。
那些個人是進不來此地。可無孔不入的初夏的涼風仍把林外地交談中偶爾隻字片語的帶入林中。
而我那過人地聽力,卻注定了我縱然無心,也無力阻止那些語言入耳。雖說大多數對話無我並不實際意義,然而,也有例外,比如「安樂坊」三字,便讓我原本煩亂的心神不由一震。
安樂坊,那是什麼所在?住的是已經亡國百劫餘灰的滿門孤寡……
也是我這些年中,雖盡力淡然,亦不敢忘記的所在,如今,這些個居於江湖之遠地草莽之輩嘴裡,怎會蹦出這樣一個名詞。
明明是沒有交集地所在。
這一驚非同小可,不由我把其它煩心事全然擱下,足尖輕點,飛身上樹,屏息靜氣的,欲探個究竟。
夜漸深沉,屏息裝睡的自己終於聽到那少女離去
地衣衫破空聲響。
緩緩睜開了眼,起身,立在窗口,看著少女如驚鴻般的身影溶入夜色中,凌烈的眼中若有所思。
一直就知道,這少女每隔幾日,便要離開府裡。
不是不好奇她會去哪裡。可在恢復記憶以前,沒那研究的心情,對於未知的恐懼,已讓自己無瑕他顧。
恢復記憶後,卻是不敢跟蹤了,雖說那血衣羅剎暫時放過了自己,雖然自那以後已沒見過那剎星,可誰知她不是在暗中探視自己。
所謂好奇心可以殺死貓,誰知自己的哪步舉動不對,便會再次招來殺機。何況,若自己所料不差,這府內實在不是什麼練功的好地方,估摸著那少女的離去,應跟那剎星練功去了。否則,怎麼解釋,那個明明在府內為僕的少女,哪來的時間練就一身武藝。
不過,這也不是自己煩惱的事。
小心的四下探視一番,本來這府裡也少了大半人氣,又多了尋常人,這樣的舉動頗有些畫蛇添足的意味,但凌烈卻沒有就此打住,仍沉聲喚道:「慕前輩,晚輩有事請教
如此反覆再三,四周沉寂如故。
終於可以確認,那人的確不在此地。
提氣輕身,身形如大鵬展翅般飄動,飛身上房,向著與少女完全相反的方向遁去。
行行復行行,來到一處大屋之外,小心的斂了身形呼吸,身形淡若一僂幽魂,閃身進去。
這座大屋外面看來,裝修的富麗堂皇得些庸俗的緊,一如品味低俗的暴發戶。可進得裡堂,小橋流水、九曲迴廊,竟是極雅致的所在。
凌烈似乎對此極為熟悉,足下不停,卻恰到好處的避過層層巡邏守衛,近得極深的一內堂外,貼窗而立,輕輕潤濕了窗紙,向內探視。
屋裡的陳設且不細說,第一眼望去,必會#18028;那張大桌所吸引,桌上放著能令世間最冷靜之人心動的金銀之物,白花花,黃燦燦的耀著人眼。
然而,屋內屋外的人,心思皆不在此。
「少教主……自己不欲表露身份……屬下又不敢逾禮跟蹤……所以……」裡面有個心虛的男聲在結結巴巴的講述著。
觀其形容,竟是白日裡的遇到凌烈的路人。
一聲冷哼,打斷那人結巴的講述,那冷哼的人還沒說什麼,便聽得屋裡另一個男聲響起:「金爺,三月曆練已過,少主之位已正,這上下之別,這倒也怪不得他。」
看來此人是他的心腹,才敢在這樣的情況下插言。
被稱作金爺的男子再次嗯了一聲,口裡卻淡淡的:「還立在這幹什麼,沒用的東西。既是老九為你說項。此事暫且記下,還不再去打探消息去.還等著去刑堂領罰嗎?」
看著那人滿口感激的離去,良久,屋內才傳來幽幽一歎:「老九,飛鴿傳書給教主,少主無恙。」
名喚老九的人,外,真不去找嗎?」
「那孩子不是不分輕重之人,歷練之時已過,卻不歸教內,亦不與教內人相認,應是遇上什麼重要的事了吧?」金爺沉吟片刻,如是說道,目色中,不由透出幾分惆悵。
「金爺,你說,會不會是近日江湖中,謠傳得最歷害的那件事?」
「也許吧
在外作樑上君子的凌烈,輕輕的舒了口氣,下一次,便聽得屋裡暴喝聲起:「什麼人?」
與此同時,數點寒星,自屋內激射而出,目標直指凌烈藏身之處。
凌烈也不見什麼動作,只是手下劃出渾圓之勢,那數點寒星便悄無聲息的被收入袖中。
凌烈身若驚鴻,立在門外。清亮的聲響在夜色中分外響亮:「三叔,別來無恙
原本被屋內的暴喝吸引來的無數人影與刀劍,在看清來人的同時,皆停住身形,屋內兩人亦閃身出門,一胖一瘦的兩道人影,行動之間竟十分靈動。
下一刻,便是整齊劃一的低身下拜:「參見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