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已經過去了月餘,上官府裡也開始恢復了平靜,逝者已矣,一切的刺激精彩皆已成為過往,慢慢塵封於人們的記憶中,而日子還是要過下去。我醒來後,便清晰的發現了自身的變化:正如蘇蘊初所承諾的那樣,我現在已是任督二脈皆通,一口先天真氣通行無阻,平白多了一甲子內力。雖然,武功不是一朝一夕能夠練就的,但蘇蘊初以前所學的招式已深深的印在我的腦海裡,平日本就耳聰目明的我,如今更上一層樓。現在只要我願意,上官府內一草一木的動靜我皆能瞭如指掌。陵姨在檢查了我的氣脈情況後,也掩示不住一臉的驚奇,自言她以近三旬之齡達到任督皆通,也是很多機緣巧合,已被世人驚為天才,舉世無雙。想不到,如今的我,竟然會以十歲稚齡達到如許地步,雖早知我精骨極佳,仍疑如入夢境般。這話聽得我也暗自心驚,我的機緣自不必言。可陵姨真如她所說的,未到三旬便以任督皆通,這樣一位身手的絕世高手,為何會屈尊伴我成長,而且從蘊初的記憶中可知,那可是長久相伴的?這話在此時無解。醒來後的我,詢問府上人事,第一個得知的消息,便是莫大姑之死。她的死,本是在我意料之中。畢竟,在旁人眼中,她仍屬夫人親信一流,且不說由她口中去指證那位遠在鶴雪的小妾謀害嫡女一事,讓世人能信幾分?至少,可以想像,那位享受溫柔鄉的老爺,怕是第一個不信的。若再被那位吹枕邊風的反指這誣陷,那才叫有理說不清,此事也只得到此為止,這虧,夫人怕是得自個吞下了。對外,府中只淡淡放話,莫芸娘,暴病身亡。從府內挑來兩個家世清白可信人家的女兒與我一起,作為小姐的貼身丫環,三個輪替,每天兩人當值,一人輪休,若遇當值一人有事,若輪休者替補,這樣,可保證小姐身邊無論何時都有兩人跟著,互為監視。我自是樂得輕鬆,不用十二個時辰跟在小姐身後。而其餘諸人,宋大娘仍就當她的廚房管事,見了我依舊冷著張臉。周大娘也就神龍見道不見尾,處於半隱居狀態,趙伯也偶爾拎著花鋤在花園裡忙碌。時間任然不以人為意志為轉移的沒心沒肺的流走,府內的一切似乎沒有任何變化。除了一項人事變動。而這一變動,也是最讓閤府上下全部震動的。娘,被夫人破格提拔,接手了莫大姑原來的所有差事。猶記那一日,夫人讓周大娘傳話,讓府上所有下人聚於一室,當眾宣佈:「莫芸娘身故,周氏年邁,府內總管一職由原針線房的僕娘蘇氏接任。此言一出,別說府上眾人,就連我都很意外。誠然,在我與夫人達成的協議後,我心知肚明娘的職務一定會有變動,可,我怎麼也沒有料到,夫人所說謂的一念之想,竟會是把府內總管這個一人之下的位置交到娘的手中。府中眾人的目光全在我與娘身上打轉,那目光裡什麼意味都有,我也不太在意了,我在意的,是娘的反應。其實,府中下人雖然知我救了小姐才由燒火丫環升職成貼身丫環的。這兩職務雖同為丫環,可所得待遇那根本就是天差地別的。可聯想起上官小姐前幾任貼身丫環的下場,對我際遇的羨慕之心也有限。可是對於娘這種出乎意料的越級提拔,再有好事者把夫人口中的莫大姑暴斃的事稍加聯想後,府上諸人看我娘倆的目光可就變得不一樣了。在最初的驚詫後,我下細一尋思,其實也能明白夫人的用心了,莫氏暴斃,周氏老,本也需要一人幫手。這其一也。本應了我的事,藉機施恩,讓我投桃報李,此其二也。至於其它,怕不也有警示他人之意:雖事出有因,但夫人自己的貼身丫環都能被人收買,誰也說不清這那個遠在鶴雪,不顯山不露水的小妾,在府上還有沒有其餘棋子。這樣一施思,既讓眾人明白她的賞罰分明,也對其餘可能有二心者表明:如今府內主母仍舊是她,其餘諸仆下人的生死榮辱不過她一念之事。這本是一箭三雕的好事,看著偎珠依翠的貴夫人,我心中也不得不讚一聲妙。在眾人各色心思的注目下,娘緩緩上前,面色平靜,目光卻銳利得驚人,那一刻,娘似乎向換了個人似的:「夫人可真信得過,敢把這府上偌大家業交付於我……」夫人淡然一笑:「我這小小郡守府內,能讓前越驃騎將軍夫人作總管,當是無限榮幸……」聽著四下的抽氣聲音,再一次聽到前越驃騎將軍幾個字,我不由得浮想聯入篇,我那個掛名的爹,到底是何許人物,才能讓敵國之人提及時,語氣複雜的無法辨別喜惡。娘平靜的神色似完全被這一句話激碎,她的目光中掠過重重情緒,哀思、追憶、懷念、……還有很多由於太快而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一掠過而,她的臉色慘白如紙。而本挺直的身軀竟微微顫抖……「娘……」顧不得眾人側目,我不由自主搶步上前,扶住娘搖搖欲墜的身形,擔心的低低喚著。觸手所及,娘的手足皆冰,令我不由心中一痛,含怒瞪了上面那位夫人一眼,卻看到她滿意的眼神,看來又一次試探我對娘關心程度令她很是滿意。此刻我不及多想,雙手緊緊扶著娘,借這一扶之力,輸入一絲真氣入娘體內護住她的心脈。低低喚著,試圖喚回娘凌亂的思緒。娘茫然的回頭,在我的呼喚聲中,原來散亂無神的目光漸漸聚集在我身上。冰冷的、略帶顫抖的手輕撫著我的頭,我順勢偎依進娘懷中,傾聽著娘的心跳,試圖借此撫平她的心傷。或者這樣的動作真的有效,我能聽清娘漸漸平復的心復與呼吸聲。頭上的手在漸漸變暖變冷。目光中的軟弱心傷漸漸隱去。在這樣的過程中,夫人一言未發,其餘的人也就不敢出聲。半晌後,娘輕輕的、溫柔的卻不失堅定的推開了我,目色平靜,直視夫人:「好,我接下了……」※※※※※※※※※分界線※※※※※※※※※剛開始,我真有些擔心,一府之事,繁雜瑣碎,不是娘能應付得得來的。何況,娘這樣也屬於越位上提,當然有人不服,當著夫人是不敢說什麼,但在一旁等著看笑話挑錯處的目光不知有幾,暗地裡變著法子使絆子的人又又有多少?我也曾把自己的憂心告訴周大娘,原意不過是想求她在一旁幫襯著。周大娘卻似笑非笑的望著我:「能調教出這樣的女兒,你娘能差到哪去?」我聽了這話,哭笑不得。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我的機敏是經歲月磨練積累的一個正常的二十八歲成年人應有的,跟我這位名義上娘的進行教導沒有半分關係,可這話,又怎麼可能與外人道,沒奈何,我只得有事沒事就藉機往娘身邊溜躂著……很快,我便發現自己的確是白操心了,套用夫人一句話,我娘畢竟是前越驃騎將軍夫人,偌大一個將軍府都管理的井井有條,這小小郡守府自是游刃有餘。在狠狠懲戒了幾個仗著略有頭腦,故意出錯,本想讓娘下不來台的府內老人立威之後,又以懷柔政策對其餘諸人,這樣恩威並施下,倒也諸事平順。當然,私下我也曾聽有人告之,那幾個被娘整治的下人原想到夫人面前去告狀的,卻被周大娘搶先攔下,淡淡聊了幾句,誰也不知道說了什麼,但,從那以後,那幾個刺頭便對娘服貼起來……這事,周大娘從沒提過,我也裝做不知,只是有空時常到廚房親後弄幾個前世記憶中的滋養飯餚,送給趙伯,只說請他們老兩口嘗新,其它的諸事,隻字不提了。於是,娘便這樣開始了她在府內的總管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