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見前面的趙伯身形一頓:「糟,我的花鋤還在府裡。」只聽得他搖頭歎息著的自言自語:「人老了,就是記性不好,老丟三拉四的,得,回去又得聽老婆子抱怨了。」「我們折回去取來不就得了。」我回應著,心裡卻暗笑,原來在這世上,還是妻管嚴這檔事,要知道,這可是男尊女卑的古代,要尋上這麼一位怕老伴的也容易啊。想了想,趙伯仍是搖搖了頭:「算了,咱們都走了這麼一大段路,想必小姐也進了園子,真要折回去,沒準就撞上了,不好,不好。還是走吧。」趙伯口中是不同意,但面上仍是有些忐忑,不由有些好笑:「那有什麼,我們回去後,你只管在園外等我就是,我一個小丫頭,縱然進去也沒什麼關係,見了小姐我遠遠躲開便是,萬一躲不開,最多算個沒規矩,算不得什麼大事……」趙伯一來見我說的在理,二來也可能真怕家裡尊河東獅,便同意了。此刻的園子安靜極了,雖然依舊花紅柳綠,蝶舞鶯飛,少了平日裡穿流的人群,變得有些陌生,帶著幾分蕭瑟。「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腦海裡莫名浮現出這句傷感的詩,打個寒顫,原來再美的景致,缺了人煙氣息,都會令人感到詭異。不想再繼續這個傷感的思緒,我按著記憶來得花圃裡尋找,濃密的花蔭幾乎掩住了我的身形,找到了,那花鋤靜靜的躲在地上。不由鬆了口氣,慶幸沒有遇上那位遊園的千金。但也有淡淡的遺憾,畢竟那是只在書上看到過的大家閨秀。算了,把心裡那就好奇的念頭壓下,拿起花鋤,我還是走吧,外面還有人等我呢。自己既然是悄悄的來,也就悄悄的走,除了這一把花鋤,就別帶走一片花葉。我是這樣想的沒錯,可是水池那邊撲通一聲悶想,停住了我離去的腳步。好像有什麼重物落入湖中,一時間,只聽得池水嘩嘩作響,一個嬌柔無力的女聲斷斷續續的掙扎著:「救……救……命……」「誰……」我被這突來的變故一嚇,下意識的喊出了聲,但立刻就後悔了。因為我聽到水池邊有個抽氣的聲音,接著便是一陣花木磨擦撞擊的聲音,可以想像有人狼狽遠去。不是吧,我在心中哀嚎,希望不會是那麼老的橋段發生在我面前。扔掉花鋤,腳步已不由自主的向水池邊移去。池邊空無一人,只有搖曳的草木上那抹嫩綠的破布條的的揭示著有人匆匆離去的事實。而水池裡,一個鵝黃的身影則無力的隨波逐流。謀殺是浮於我腦海中的第一念頭,隨之而來的是心中升起的一股無力感。這什麼破老天,真讓自己遇到這麼老的橋段。若以我自己現在偷溜進來的處境,轉身拿著花鋤離去以保自己平安,並把這件事永遠爛在肚子裡才是明哲保身的上上之策。可是,我微瞇了眼,轉念一想,這事,也是個機會。雖來穿到此地以後的運氣從沒好過,但難得這樣一個機會擺在面前,錯過了,恐怕我這一輩子再難找到這樣能夠一舉翻身的時機。雖然,這必會得罪那異演這一幕的黑手,但,相較於這段日子以來看似平靜,實際整日提心掉膽的日子,倒不如再搏上這一回。這段心裡的較量寫起來雖來是一大段,可真正作出選擇也就是火石電光一瞬間的事。看著那抹浮浮沉沉的身影,那無力掙扎,卻努心把頭上揚的女孩半睜眼中那對生的希望之眼色,我順手把那塊碎布藏進懷裡,投入湖中。剛一入水我就隱隱有些後悔了,不只因為初春的水還是有些刺骨的寒意,亦不是自己不會游泳,而是自己錯估了自己的實力。現在的我,雖然內心靈魂是一個二十八歲的成年人,但骨子上卻只是一個十歲的小屁孩子,這樣的身體,力度上大打折扣不說,身上那粗麻衣吸水後的沉重,更令我舉手投足都異常堅難。萬幸練過一段日子內力,又做過一段時間體力活,雖說遠沒沒有傳說中先天真氣,水中自由呼吸的程度,倒也在在費力九牛二虎之力的一番折騰下,把那個跟我差不多重的女孩拖上了岸。因為在水裡折騰太久,女孩已沒了呼吸。我心不由跟著一沉,我自己折騰這麼久都不見有其他人來,只怕謀劃這一出的幕後黑手必是大費周折的。而我原想著只要能救活人,那萬事好說。若真的救不了,那自己出現在這,恐怕跳進黃河也難以洗清了。這也是在跳下救人之前,我早已清楚的結果,既然選擇了賭上一把,就沒了回頭的餘地。我努力回憶著在以前體育課上的救生常識,清理出她口中的泥,人工呼吸,人工心跳起搏術,一次、兩次……我專心的做著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再無心顧及其它。這女孩看起來很瘦,稚氣未脫的臉一片慘白,成功勾起了我對自己決定的慶幸和對使作俑者的痛恨,這孩子不過一未成年人,大人有什麼手段大可自去撕殺,何苦牽連到這一樣一個孩子身上。要在現代,還有個未成年人保護法呢,可在這兒,誰又能來護誰?耳邊傳來瓷杯落地的碎裂聲和一聲驚叫,隨後便是拔高的驚慌失措的尖叫:「來人啊……救命啊……小姐……小姐……出事了。」我在忙著救人的同時,以眼角的餘光掃過去,一個十二三歲的青衣丫頭模樣的女子跌坐在上,一臉驚慌的看著水池邊的兩人。同時,也能聽到很多慌亂的腳步向園內湧來。顧不得多想,我仍繼續自己的急救術,一次、兩次……沒辦法,這位小姐的生死已是我現在唯一的籌碼了。有人在驚呼,有人在叫嚷,各色聲間糾結在一起,使我根本聽不清什麼,本也無心聽的。在這一片混亂中,一但慍怒的聲音穿透喧囂的人群,清晰的傳遍全場:「亂什麼,慌什麼,上去幾人人把那該死的小蹄子跟小姐分開。」身上有人七腳八手的拉扯著我,又怕傷了那位不知生活的小姐,一時倒是僵局。第一個趕到這兒的主管級人物竟是莫大姑,我不由哀歎自己的命運不濟至此!正在這危機的關口,那原來沒有呼吸的女孩突然抽搐一下,哇的一口黃水吐了出來,緩緩睜眼了。顧不得身上那幾隻抓得我生疼的手,我狂喜的叫嚷著:「你醒了,太好了,……你活了……」然後才回頭對著身後的幾個粗使僕奴大聲呵斥道:「還不放手,差點擔誤我救人。」慌亂的人群靜了靜,仍是莫大姑慍怒的聲音在這一片沉寂之後發號著施令:「先把她們分開。救人……哼!誰知道你是救人還是害人?」我順從的自那位小姐身邊離開。反正那位小姐活著,我就有了定心丹。而剛才跌坐地上的丫頭幾乎手腳並用的爬到那女孩身邊,摟著剛剛甦醒的小姐痛哭連連。「小姐都醒了,我是救人還是害人,你自個問去。」我此刻是老神在在的回道。莫大姑半信半疑的盯著我,走到那鵝黃衣衫少女身邊。低下身輕聲問道:「小姐……小姐……你……你還好吧?」「我……我……她……她……」仍大口喘息中的那位小姐上官婉兒,卻在眾目睽睽下,嬌喘連連的我我她她了半天後,終於,兩眼一團,再次暈了過去。不愧……不愧為傳說中的病西施,嘴角微微抽搐,我那顆原本信心十足的心,也隨著她這一暈,跟著也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