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封鏡之從內室出來,青寶微皺著眉:「他什麼時候得的病,那些太醫們吃白飯的麼?」
封鏡之微訝地看了眼青寶,淡淡答道:「如果人有心糟蹋自己,誰也治不了。」
青寶臉色微滯,無奈地低喃:「這個死小孩還是那麼任性。」真搞不懂風玄優是不是腦子進水了才喜歡上他。
封鏡之修目裡梭地瞇了起來,盯著一臉氣悶坐在椅子裡的人:「你說什麼?」那種熟悉的語氣和神色讓他僵在當場。
青寶懶懶地撇了他一眼:「笨狐狸,你老了耳背是吧,不過照顧那個不乖的孩子那麼久,確實很耗心力。」笑面玉狐是封鏡之作為風玄優謀士時的外號。
「你……你你……。」封鏡之的臉色在狂喜、憤怒和懷疑間徘徊,一張俊美邪氣的臉變得有些曲扭。
「幹嘛,看到豬在爬樹啊,還是未老先衰得連口吃都有了,嘖,含香樓的姑娘們可憐哦。」青寶大喇喇的目光掃過他下身,一臉惋惜,這隻狐狸還是出名的風流種。
「我很正常!」封鏡之微縮了身子,不悅地道,繼而又懊惱地瞪著她:「你究竟是誰?
「我是青寶啊。」她笑嘻嘻地道,突然伸手在他光滑的俊臉上摸了一把,原來這傢伙吃癟的樣子這麼好玩,難怪風玄優以前老欺負他。
他彷彿見鬼般迅速倒退三大步,邪氣的臉上竟然浮現出一抹微紅,他試探地開口:「玄優?」青寶頓了頓,抬起眼緩慢地道:「我是青寶。」淡淡的語氣裡卻有著讓人不容置疑的驀定。
封鏡之怔了怔,失聲道:「果然是這樣,魂魄離散的後遺症……。」
「你果然早就知道了,師傅告訴你的是麼。」青寶目光犀利地盯得他不太自然的轉過臉去。
「呃…尷尬地拿起茶壺倒水,還差點倒到自己衣服上。
良久,青寶才歎了聲:「我不是風玄優,我所瞭解的一切僅限於像看了一本書,而且還看不到這故事的結尾。」
「你不記得當年你是怎麼……怎麼走的?」他生生地把那個『死』字吞回去,轉得有些生硬。
青寶不可置否地糾正:「是不知道風玄優怎麼死的,那又怎樣。」其他的事都能有個大概的輪廓,惟獨關於那段內廷之變的記憶卻極其模糊。
「那……他,你打算怎辦?」看著她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封鏡之劍眉微挑,瞥了眼內室。
「你少指望我做什麼,我可沒有風玄優那種身為他愛人的自覺。」青寶聳聳肩,她雖然不至於對自己是魂魄的寄體這件事極力排斥,畢竟那也勉強算是自己的『過去』,而且這種事情本來虛無縹緲,她並沒有真實的感覺,但要她全盤接受所謂過去的『一切』,也是絕對不可能的。
畢竟她現在主體的思維和感覺都是青寶。
「但你該知道他們經歷了多少波折才能相守。」封鏡之眉頭緊皺,雖然早料到會有這樣的情況,但真要面對才知多棘手。
青寶瞇了瞇眼,喝口茶:「那又如何,重圓的破鏡照出來的還是當初的人麼,當年如果有得選擇,結局又怎會是那樣,何況他身邊還有個落夕公主?」
聞言,封鏡之怔了許久,才悵然地道:「是啊……如果有得選擇,一切還會是現在這樣麼?」
光陰如流水,物是人非事事休,踏遍青山,人易老,再回首已是百年身,所有的癡纏愛憐、怒恨難平都隨著一捧黃土、一抹殘風蹤跡渺然。
一切的一切都回不到過去……回不去了……
「你會肯輔佐他,除了放不下對風玄優的承諾,也因他天生擁有治世的才華和對權術的極度敏感吧,就算時光倒轉,他一樣會選擇和血梅黨合作,如今雙方對峙的局勢,是血梅黨的利用價值完了,而且成為王朝基業穩固的大礙,不是麼?既然選擇了自己要走的路,就必須付出代價。」青寶看著他臉上的茫然,繼續殘忍地點出事實,這種江山美人的選擇,男人從來就只有一個答案。
「不是的……你明知他不是的,他從來都沒想要她死。」封鏡之緊緊地握著拳,臉色鐵青地道,雙肩微微顫抖。
「可事實如此。」青寶有些不忍,但依舊還是說出了口,這個世間沒有後悔藥。
封鏡之頓時僵住了,良久,他薄唇邊才緩緩扯開了澀然的笑:「是啊,她死了。」隨即他整了神色,又恢復了那種邪氣的樣子:「說吧,你來找我到底是因為什麼?」
青寶一楞,隨即輕笑:「果然是笑面玉狐,我要的很簡單——離開皇宮。」她直直地對上他的黑玉般冰冷的眸子,一字一頓地道。
封鏡之垂下睫羽,翹著長腿優雅地把玩自己的玉扳指:「你是在跟我討人情麼,你既不是風玄優,我沒有必要幫你。」
「確實,你也可以不答應,大不了就是再死一次罷了。」青寶將自己塞進軟錦凳,懶懶地道。
封鏡之沉默了一會,勾起個莫測的笑:「不愧是她魂魄的寄宿體,不過這一次你會如願的,但不是我幫你的,聖旨已經下了,你很快就會收到。」
「聖旨已下了?」青寶有些驚愕的張大眼,卻見他起身向門外走去,她正想問個清楚,卻聽到他淡淡說了一句:「去看看他吧,這些年他……很苦。」
青寶咬了咬唇,突然輕歎道:「敬之,她不會希望看到你這麼辛苦,別縛了自己……她知道你的心。」
默默守候在自己所愛的女人身邊十多年,卻不敢越了那條線,她身邊的男人卻永遠不是他,在她傷心與痛苦時,卻傾心守護,這個男人深沉與邪肆面具下的隱忍與痛苦,風玄優不是不知道的吧,只是……錯過便是錯過了。
修長的身子震了震,封鏡之澀然輕笑,眼眶裡有一些遺忘許久的潮濕,他轉身微嘲:「青丫頭,我可不是什麼好人,這麼快就忘了教訓麼。」他粗糲的長指輕輕撫摩著她豐潤的唇。
在她怔神的片刻間,他轉身離去,門外溫暖的陽光落在那淡紫色背影上,卻暈開一片的黯然孤寂,教人心酸。
低歎一聲,她也起身往內室走去。
誰把誰遺忘,誰為誰流淚,相思比夢長,長得老了河山,冷了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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