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這些小崽子都給咱家小心點,這些可都是主子們賞賜給各家貴戚們的,有點閃失,打斷你們的狗腿!。」清衣的中年太監尖聲吆喝著,來回地檢視著一車車的箱子。
小太監們低著頭,等著理事太監檢查。那太監走到倒數第二車時,有些翻白的眼珠子轉了轉,握了握手上的拂塵,盯著那車子片刻又繼續走過去檢視。
守車的四名小太監在檢視後,推著車子前行,由尚功局司裁的前院出去,要經過五道大小宮門才能出到皇城外。
又以啟勝門、陽安門和肅禮門查驗最為嚴格,主要是防止宮人們走私宮裡的東西出去,而且這種宮妃們賞賜給自己家中的東西,都是有規格儀制的,賞賜多少都有六局的人登記在冊,但依然有人趁機夾帶或者走私,一般只要不太多分,理事太監們也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因他們不少人也都私下裡做這樣的事情。
六輛車子不急不緩地走在宮道上,兩旁朱色的宮牆望上去是一色青天,不見碧藍,是個陰天,但風裡已經有了些潮濕的味道,昨夜一場暴雨,仍然有些積水在路面上未及排盡。
車輪吱呀吱呀地滾動,聲音在幽深的宮巷裡寂寞的迴響著。青寶一身低級小太監的灰藍色袍子,偷偷抬眼瞄向左邊,明安神色踟躕,正發著呆,不知在想什麼。青寶暗自歎了口氣,她知道明安並不是真的很想離開宮城,她的身心都寄托在那個尊貴的天子身上。
可是,皇帝大概沒過多久就會不記得她是誰了吧,青寶嘲諷地想著,那個坐擁三千佳麗的男人在民間卻被稱為深情天子,民意的率極高,連對西突厥大肆用兵這樣的事情也沒怎麼被詬病,實在是不能說他手段不高桿,只是太祖皇帝都沒完全統一天下,敗在征討高麗的路上,他能做得到麼?
車隊突然停下了,第一輪的檢查已經在尚功局裡做過,這一次是則是尚宮局的人進行第二輪在啟勝門的檢查,尚宮局統管六局,查驗更加嚴格。主管的大宮女領著一群太監們一樣樣地對照著箱子裡的東西查驗。
那中年太監笑容可掬地貼近那個大宮女:「張尚宮,幾日不見,瞧您這氣色可比原來好多了。」
張尚宮吊梢杏核眼微微瞇起來,勾起個笑:「是啊,還要多謝劉公公呢。」前些日子她犯了些事,被打了十廷杖,私下受了劉公公一隻幾十年的老參,才補得氣血。
此時,查驗的太監已經走到了青寶和明安的車前。
「你們兩個,腰牌!」
青寶趕緊恭敬地掏出腰牌子遞上去,看了看腰牌,那查驗太監又看了看青寶:「你們也是司裁的,我怎麼從來沒見過?」
青寶早有準備將手裡的東西塞了點給那太監,堆笑道:「這不是幾個弟兄生病了,我們這新來的才撈著這麼個差事嘛。」
那查驗太監,偷偷掂掂自己手上的碎銀,隨即又看看車子,趾高氣揚地過去了。張尚宮的目光掃過來兩人,又微微挑了挑眉看向劉公公,那兩個新來的八成又是這老傢伙的徒弟,不知又走私了什麼出去。
查驗完了後她揚起手:「放行!」車隊方才前行了兩步,便聽得一道女音響起:「等等!」
順聲望去,張尚宮堆起微笑:「原來是碧溪姑娘,有什麼事麼?」但神色裡多了一絲冷意。
「到也沒什麼,只是我家娘娘忘記了些東西,現在補一些。」碧溪一身藕荷色宮裝,眉眼細緻,笑得溫和。
張尚宮惋惜地道:「您可別為難我這奴才,每位宮妃要出去的東西可都得經過內司庫的登記。」
「哪裡話,我家娘娘也不是第一次了,昨天皇上賞賜的一對八寶琉璃瓶,哪裡就來得及登記呢,這等到猴年馬月才送出去,娘娘的母親這個月壽誕,您就成全這一番孝心也不礙事呢。」碧溪笑笑,也不等她回話,直接帶著手下兩個太監往車隊走去。
昭充容正是盛寵,其兄又是皇帝的親信,張尚宮一張臉青了又白,她上次那十廷杖就是這昭寵容賞的,因她將司飾新進的首飾先送給了雲賢妃挑選,又沒把那另一對九尾翠鳳流蘇簪給她,才恨了上來,尋個由頭打了她十仗,讓她半個月下不了床,可她也不過是按規矩辦事罷了。
前些日子聽說昭充容更被允了不用藥,正是鮮花著錦,烈火烹油的時候,此時更不好得罪了,只得跟了過去。
可那碧溪竟徑直走到倒數第二車,吆喝:「打開箱子。」青寶趕緊低下頭去去,暗暗叫苦,這碧溪是認得她和明安的,冤家路窄怎麼就撞上了。
「還不快打開,這是做什麼?」碧溪疑惑看著那兩個低著頭的小太監,其中一個身子似乎在發抖,似乎有些面熟。
「是!是!」青寶趕緊轉一個方向,用力推開箱子的蓋,順面背對著遮擋住碧溪看向明安的視線。看著箱子被打開,碧溪暫時放下疑惑,將注意力放到車子的箱子裡面,但她沒有急著放瓶子,而是在那口箱子裡一件件地仔細的翻弄著。
李尚宮看著她撥弄了半天,不由上前堆笑:「您這是做什麼,這些都是宮裡貴人們送出去,若是翻壞了……。」
餘下的話她生生吞回肚子裡,因為碧溪只拿眼角冷冷睨了她一眼,便繼續和自己帶來的人翻找。一看這架勢,李尚宮就知道必然是那昭充容得了什麼小報,估摸著有自己的對頭帶了違禁的東西出去,才派碧溪來查的。
可這樣的舉動分明沒有把她這個尚宮放在眼裡了,怎麼說她也是有品階的女官,現在連奴才都欺負到她頭上了,卻也只得忍著。
搜了一會,並沒有拿到什麼證據,碧溪不甘願地命人把那八寶琉璃瓶子放到箱子裡,心頭奇道:明明就有密報說安福宮的雲賢妃放了些違背品制的東西出去,怎麼就查不到呢?
目光無意掃過方纔那兩個小太監,其實一個正死死拽著袖子,她不由疑心大起,莫非是這兩個把東西藏了,其中一個還尤其面熟。
「喂,你,就是你把頭抬起來!」碧溪冷喝道。
明安幾乎要嚇得癱倒在地,若被發現私逃出宮,她們都死定了,青寶一時間也沒了主意,只得偷偷看向那劉公公,發現他神色也不大好,反而定下心來,偷偷踢了一腳明安,明安沒有防備地往前跌去,差點推倒那箱子。
劉公公立馬撲上來對這她們倆劈頭蓋臉的一頓推打叫罵:「你們這兩個狗崽子,做事手腳不麻利,主子不要了才塞到我這,現下還給咱家找麻煩,看我不打死你們兩個蠢物!」
青寶一邊大聲告饒,一邊拉著明安趴到車子下面去,其他的太監則忙著去扶那箱子,場面一陣混亂。看著這變故,碧溪一下呆住了,而李尚宮臉色也沉了下去,指揮著下面人去把東西從新封好,然後冷笑道:「碧溪姑娘,怎麼說這也是各位貴人的東西,尚宮局這出了事,萬一上頭追究起來咱們活該,您被牽累了可不好!」
碧溪一時詞窮,只得勉強一笑,帶著人退到旁邊,看著他們收拾東西封箱後,又從新離去,而那李尚宮更是連招呼都沒打就直接走了。
碧溪氣得緊咬著下唇看著那遠去的背影:「哼,早知道該讓那十廷杖全部落實,打死你個賤婢。」大內打人廷杖也分虛實,虛的看起來血肉模糊,卻不傷筋骨,實的十廷杖就能要了人的命,卻看不出什麼來。
「姑娘,咱們要怎麼回去向主子稟報?」小太監有些膽戰心驚的問。
碧溪冷笑著,沒有答話,看向遠去的車隊。
二更來了·偶說過絕不食言的~~嘿嘿,收藏啊,收藏~~漲一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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