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發達了。」一邊揉著臀兒,一邊不停地繞著倒地的肥大棕熊打轉,青寶兩眼閃閃發光。
熊膽起碼值五兩銀子,四個熊掌是上好食材少說賣個十二兩,再加上熊皮……嘿嘿,她可以好吃好喝幾頓,剩下的錢攢點嫁妝,做點兒小生意,憑她這種天才就算不成巨富,也能成個小富婆,到時候養幾個家丁,一來護身、二來跑腿、三來看上哪家小公子,搶了就跑。
「出家人六根已淨,豈可再生嫁娶妄念。」
發夢發到一半,被人潑了一桶冷水,青寶這才發現自己太過得意,不小心把想法喃了出來。
「死和尚……。」看到某人眉頭一皺,青寶立即一改橫眉豎目的凶相,嘴角一拉,諂媚地笑道:「師傅,人家這不是看地上的『施主』已歸極樂,剩下這些皮囊自然要造福眾生,讓它死得其所,積下福德,來生也還投個富貴人家,不再淪落畜道生……」要說法,她也會啊,黑的都能說白了。
「出家人不造殺孽,為師只是點了這位施主的穴道。」溫雅清澈的聲音響起。
滔滔不絕了半天的青寶呆了一下,隨即拚命地呼氣吸氣,壓下一肚怒火,惡狠狠地瞪著她師傅:「你為什麼不早說!可惡,害我浪費口水和元氣,難道不知道我剛跌下來受傷慘重嗎!」完全忘記自己方才欺師滅祖的惡行。
竟然連熊的穴道都能點,這個死和尚實在是……厲害的讓她牙癢癢的,可又不能收拾了他。
「拜託,師傅,咱們這一路上已經吃了十天饅頭,睡了二十天荒郊野外,再沒錢,我們從明天起就要喝西北風了,更別提上京城了!」青寶不耐煩地一屁股坐在熊腿上。
師傅也很無奈:「為師有化緣,只是……。」「只是別人一看到一個和尚一個尼姑站在一起,第一個念頭就是『姦夫淫婦』!」
青寶一想起這個就更鬱悶,本來和尚收女徒弟就很怪異,天極又民風開放,很多庵廟掛羊頭賣狗肉,專們伺候有特殊需要的人群。而師傅雖然是慈恩護國寺玄字輩的年輕高僧,地位僅僅次於住持,可據說因為時機不到、塵緣未斷,需帶髮修行至功德圓滿方可剃度。而自己又堅決不剃髮,導致一路上化緣極其不順利,遭受不知多少詭異的目光。
原本即使帶髮修行、著一件普通僧袍,她師傅卻依舊極像佛家帶著悲憫從容、澄淨廣闊佛氣的出世高僧,只是多了她這麼個一身痞氣……呃,紅塵氣息太重的徒弟,怎麼看怎麼彆扭。
也難怪世人想歪,可是,她根本就不想做尼姑嘛,如果不是……
「世人看不破之相,我等不必計較,只等修行圓滿,度化……。」師傅神色一整,開始唸經。
「再在這種荒郊野外住下去,遇到強盜,我們就等著被度化後,一行白鷺上西天罷!」受不了他的嘮叨,青寶抱來柴禾開始蹲下生火。
皺著包子一樣的臉,她不甘願地摸摸口袋裡僅存的兩枚饅頭,實在下不了決心再分一個出去。
「快點去撿柴火,想冷死在這麼!」眼角餘光瞄見正準備閉目打坐的某人,青寶忍了又忍,終於又扯開嗓子『熊吼』。
即使在南方,十二月的天也很冷。
「不許動!打劫!!」幾聲大喝夾雜在青寶的咆哮聲中,幾乎要被淹沒。
「啥?!」青寶目瞪口呆地轉過臉,看向林子由方,幾把明晃晃的刀子被火光映襯得格外明亮。
「打劫!」一道略帶驚疑的聲音響起,明顯是被方纔的咆哮嚇到。
她不是那麼『好運』吧,一語成讖!非常非常想再度咆哮,青寶嚥了嚥口水,決定到了城裡,怎麼樣都要去賭館裡賭一把,鐵定『中』!
「各位施主,我們沒有錢……」師傅溫和地開口。
「對!對!」總算說了句人話,青寶拚命點頭。
「嗤!」幾聲不信的聲音從劫匪中傳出,被打劫的十個有九個這麼說,剩下一個已經嚇暈了。
「貧僧和徒兒就剩這身衣褲了,要不?」
果然……是蠢和尚!青寶拚命呼吸,再呼吸,練習吐納,滿臉漲得通紅,雙手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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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好,
風景舊曾諳。日出江花紅勝火,
春來江水綠如藍。能不憶江南?
江南憶,
最憶是杭州:山寺月中尋桂子,
郡亭枕上看潮頭。何日更重遊?
陽春三月的杭州,風流雅致,鍾毓靈秀。白日裡十里市集、遊人如織,山水曼妙,更顯得女兒嬌,男兒俊。
入夜後不似京城宵禁,夜市千燈照碧雲,高樓紅袖客紛紛,恁地曖昧多情。這妖嬈的亭台樓閣間,除卻紅粉女兒香,也有不少貌美男侍兒依樓而坐,持著碧竹扇似笑非笑地望著樓下。
瞧得人心猿意馬。
譬如說——青寶,那日遇到山賊,玄蓮在她連踢帶吼下,終於一邊阿彌陀佛一邊收拾了山賊,她藉機向那些倒霉的山賊「化緣」一通,才有錢到了杭州。
而此刻,她已經蹲在客棧後門廊好一會了,為啥?她本來是打算問問師傅打算如何上京的,結果無意中看到……
水霧裊裊,青絲散成兩束垂落胸前的人背對著窗,露出優雅的頸項和凝脂般白皙的背,曲線優美的脊溝延伸到半露在水面的……緊窄翹臀。
隨著他動作的晃動,水珠順著肌膚一路緩緩滑過,令人產生無限遐想。絲綢浴布一點點劃過他的肩、修背、窄腰……想不到師傅身材這麼好,平日裡那呆和尚總是長髮半遮,面目模糊的樣子,連僧袍都是寬寬鬆松。
咦?!轉過來了,怎麼辦,看還是不看?低頭捧著自己發燙的臉,青寶的心撲通、撲通的恨不得跳出來,也一覽春光。會不會長針眼?可機會難得,她還沒看過……豁出去了!
抬起臉來,雙眼再次湊近窗縫,她愕然瞪大眸子,不敢置信地抬手搓搓眼:「人呢?怎麼不見了?」房內和大木桶都空蕩蕩的,一個人影都沒有。
「好看麼?」
「嗯,好看。」青寶點點頭,努力把窗縫扒大。
「看多久了?」
「一刻鐘吧……」她左瞄右瞄,怪哉,人呢?
「很好……。」
這個聲音很耳熟,誰在和她說話,明明就是只有她一個人在這!突然身子一震,青寶慢吞吞地仰頭看天:「啊,很晚了,該睡覺了!」然後直起身子一步、兩步、三步向走廊右方移動,接下來……飛奔。
不到兩秒鐘,她身子就不由自主地滴溜溜轉了圈,迎上某個提著她後衣領的人。「師傅,天氣真好,你也出來曬月亮阿?」她笑咪咪地伸出招呼。
玄蓮也微微一笑,拎著青寶衣領的指關節開始泛白:「是啊,我突然想起有一段時間沒念無量壽經了,出來唸唸。」
啊,真生氣了!青寶臉色一白,迅速撲上去抱住玄蓮哭嚷:「師傅,人家知道錯了,再也不敢了,您饒了徒兒,千萬不要唸咒啊!」嗚嗚,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師傅念那無量壽經,如同孫悟空遇著唐僧的緊箍咒,頭疼啊!
感覺抱著的修長身軀先是微僵,然後慢慢軟化下去,青寶唇邊偷偷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師傅最吃就是這一招了,玄蓮看似沒啥脾氣,但若真動怒了,她就慘了,但這一招她也不敢常用,用多了就效果差了。
良久,聽到頭頂上傳來一聲無奈的輕歎,青寶這才滿臉懺悔的抬起頭,方要開口撞入一雙流光淺溢的眸子裡,夜風吹過,三月的夜裡卻似有蓮香蔓延,帶著水汽的淡香從他身上傳來……她心頭莫名一顫,怔然失語,然後陷入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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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水流……美人啊,膚如凝脂,修腰窄臀,突然,美人轉過臉來,朝她一笑,牙齒亮晶晶、陰森森:「青寶,你還有五百萬字的經書沒抄!!」
「啊!」一聲慘叫,青寶騰地坐直身子,面有菜色,冷汗涔涔,目光呆滯地滑過面前的筆墨紙硯,才神智清明起來,擦擦口水喃道:「可惡,又做噩夢了。」自打那日莫名其妙被師傅敲暈帶回房後,她就噩夢連連,不就是偷看他洗澡嘛,自己窗戶不關好,倒說她六根不淨,要罰抄佛經三百卷!三百卷!難道第一天知道她六根不淨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