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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晉州東南往長安而行的官道上,一行五乘的車駕正悠悠而行,車隊兩側各有四名身著輕便皮甲、手執弩弓的漢子隨行護衛,而車駕最前,與為首那一輛軒車並駕而行的是一位年在十八九之間,身著麻布儒服的少年,在他的身後跟著年紀不過十一二、正四處東張西望的小童子,在路上行人看來,這必然又是那家的少年公子攜眷出遊無疑了。
「公子,二師伯怎麼沒有與我們同行?」卻是那東張西望的小童子看倦了官道兩側的景色,向身前的少年發問道。
「你二師伯要留在晉州等候祖師回書,或許過得幾日便追上我們了」那公子隨口漫應了一句,偶一回顧之間,見那小童子滿臉喜意,那裡還不明白他的心思,當即嘴角含笑的又跟上一句:「滌詩,你莫要高興,雖然二師伯不在身邊,但每日佈置的課業你若是敢有半分偷懶,那就怨不得公子我將你送回定州崇玄觀了。你生性就不安分,好好隨你師祖念幾年經書對你定然是大有裨益的」
只聽著話語,原來是安頓好晉州之事,奉母舉家上京的大唐新任工部主司員外郎崔大人。
「就是、就是,公子實在是好主意,滌詩這小猴太疲,正該送到葉觀主那裡好生管教才是」軒車內一個有著骨溜溜大眼睛的小丫頭不耐憋悶的接話說道。他一邊說,一邊還不忘對那小童子做了一個鬼臉以示取笑。
眼見那裡說話也少不得這小丫頭,崔破微微一笑道:「石榴說的正是,只是滌詩年紀太小,一個人走這麼遠路我倒是實在放不下心來,不如就由你陪著他去如何?順便也在山上呆個幾年,隨靜葉師姐好好養養性子,免得將來找不到一個好人家,倒讓母親操心。」
「我要陪著夫人,才不嫁人呢!」饒是那小丫頭心性開朗,陡然聽到這事,也是自然萌生出一股羞意的低頭說道,只是她這素日活躍開朗的人驀然出現這樣一副神態,倒是惹得眾人一陣哄笑,便是車中的老夫人也忍不住一個輕笑道:「這孩子,說的什麼胡話!」
這小丫頭先是低頭害羞了一陣,見眾人哄笑不止,惱怒之下抬起頭來,先狠狠盯了那正在馬上偷笑不已的童子一眼,大眼睛骨碌碌一轉,對馬上的崔破道:「公子真要讓去也行,反正山上還有思容姐姐在,倒也有個伴兒!」
這句話只說得崔破笑容一斂,悄悄瞥了一眼身後的馬車後,面容整肅道:「老郭,再催上兩鞭,咱們這實在是慢了些」隨即扭頭對那小丫頭道:「石榴,還不趕緊把頭縮回去,小心風沙迷了你的眼」
他這一番自以為有急智的處理卻讓隨後那輛馬車上的二人相視而笑。
「弱衣妹妹,這思容又是誰?為何每次一提,咱們這夫君就是噤若寒蟬的模樣?石榴這丫頭古靈精怪的,我幾次問她,她都嘻嘻哈哈的不肯說實話」含笑端坐,氣質雍容的菁若向對側那位看來嬌羞無限的黃衣女子問到。
當日,崔破進京赴試,弱衣與石榴等朝夕相處良久,這其中的情形自然清楚,眼見菁若發問,遂也毫不隱瞞的和盤托出。
靜靜聽完,菁若沉吟片刻,方才抬頭微微一笑道:「好一個『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的兩小無猜;好一個心性剛烈的苦命女子呀!咱們這位夫君呀!還真是沒法子說……」
弱衣是一離了琵琶,幾乎就不怎麼說話的。尤其是如此話題,菁若原本也沒想到她會符合的說上幾句,卻不料兩人靜默了半晌後,弱衣卻突然開口問道:「姐姐,當日夫君娶了我,你生氣嗎?」
「生氣!姐姐怎麼會生氣,且不說你認識夫君再先,更有了那麼親密的關係。便是這普天下的男子,只要家有餘財,誰又不是三妻四妾的,我祖父和爹爹也都是如此,又豈能奢求崔郎一人例外」菁若一愣後,語聲幽幽的說道。
「那前幾日夫君回來,姐姐為何又是那般說辭!」弱衣好奇問道,看來此事於她心中倒也是一個心結所在。
「久不相見,那只是個玩笑話,妹妹多心了!」嘴上如此說,但她臉上的那一絲幽怨之意卻是被細心的若衣看得清清楚楚,原本還想問問思容之事又該如何的她,也即閉口不言,一時間,這輛淄車上又恢復了沉默。
緩急而行,這一日車駕已是過絳州聞喜、蒲州安邑,到達瞭解縣地方。剛剛入這解縣縣境,眾人就被空氣中那股濃濃的鹹味所包圍,復又前行數十里,這味道越來越濃,而官道上也看到了更多滿載白色布包的牛車排成一行蜿蜒前行。崔破乃詫異問道:「老郭,這解縣可是產鹽嗎?」
「正是,這官道兩邊就有兩個鹽池,左手邊那個叫大鹽池,右手邊那個略小的叫女鹽池,整個咱們河東及相鄰幾道都是仗這兩個鹽池供鹽食用的」。常年行走在路上,見多識廣的老郭聞言答道。
「那我前次由此地經過卻是沒有見到這等景象!」半載之內多從此地經過的崔破自言道。
因是在官道上行走,崔破這話語聲雖小,依然吃南風一吹落入了半個馬身前的老郭耳中,聞言他哈哈一笑道:「公子行經此地時,多半是冬春時節,那個時間這鹽池未開,公子自然是見不到了,總需等到每年五月中旬過後才行的」
一聽這話,崔破不免在馬上暗罵自己愚笨。彼時的鹽池與鹽田自然是不與後世一般能日日生產的。
一路說笑著,午時剛過不久,眾人已是到達解縣城內,避過熙熙攘攘都是商賈打扮的人群,崔破擇了一個略為偏僻的酒樓停下安歇就餐。
攙扶著母親走上二樓,卻見有七八副坐頭的雅間此時卻只有一人在坐,那人年齡當在六旬之間,穿著一身不束帶的麻衣,酷似一個多年不得意的老書生,正一邊觀望遠處的鹽池,一邊自斟自飲。一個四旬左右的老家人在他身後站立,以為服侍侍侯。
見此人並無出奇之處,崔破一眼瞥過後也就不再留意,顧自安頓下母親及菁若、弱衣等人坐下,並將執意要到樓下用飯的老郭等人也一併留下後,喚過小二,開始點菜用餐。
他這不避下人,同坐共餐的舉止,不僅讓那小二一陣納悶,也惹得另一桌上的那個老學究客人也頗是好奇的朝他打量張望了一眼。
不一時,酒菜齊備,崔破手執一盞酒水看著樓下往來不絕的商賈與車馬隊道:「鹽之一物獲利最豐,也不枉這些人千里而來,頂著炎炎烈日奔走不休了」
「孫姑爺說的是,這些鹽一旦轉手運出,最低也有三倍之利,若是到僻遠處,更可高達五倍之數,如此厚利,吃些苦也是值得的」卻是隔坐熟悉內情的老郭頭接話答道。
「若真是加上五倍之利,那些貧苦百姓又那裡能吃得起!」說到這裡,崔破不禁又是想起當日上京之時所見那老婦,遂歎息出聲道。
「這位公子有所不知了,就這價錢還是當朝漕鹽轉運使劉大人行了常平鹽之策後的結果,以前的鹽商那一個不是來一趟就有七八倍的轉手之利,更遠些的還能翻到十倍以上,他們家裡的那個錢可真是海了!」卻是前來上菜的小二哥聽到客人們的談論,陪了一個笑臉後,對崔破說道。
常平鹽之策也即是撤除歷代遵行的鹽田分區管轄,消掉界限,但就產鹽區置官收鹽,再令商人購運,朝廷一稅之外,不再徵收其餘稅賦,更在通都大邑、地僻乏鹽之地,設置官倉儲鹽,待鹽價騰升之際,出而平抑市價。如此將以前為少數豪門巨富所壟斷的鹽業經營權徹底打破,分散吸引更多商家投入運鹽,朝廷不僅是鹽稅大增,更可裁去全國涉鹽官吏的三一之數,大大減低管理開支,同時更能保證四方用鹽均價供給。在千餘年前,官居尚書左僕射、領江淮漕鹽轉運使的劉晏即能想到如此由朝廷調控、商家運做的善政,實在是孰為難得。
想到這裡,崔破忍不住悠悠一歎道:「劉相公天下奇才,如此官民兩便的理財巧思由不得人不擊節稱賞」
他這番話有感而發,自然聲音大了不少,只引得那執盞自飲的老者目光灼灼的扭頭將他仔細打量了許久。
「相公說的是」當日妾身也曾聽祖父言道:「劉相公有才力,多機智,變通有無,曲盡其妙,其理財之政可謂是上不妨國、下不病民。實在是本朝治事能臣,理財妙手。天下多以太子賓客、分司東都的第五琦與其並稱,然則這位也曾拜相的第五琦大人實是不及劉大人的」卻是菁若聽聞眾人談論劉晏,又是在這小縣之地,也少有顧忌的將當日郭老令公的品評也一字不落的搬了出來。
聞聽這般話語,那一旁的老者眼中神光一閃,復又仔細打量了眾人一番後,方才微微一笑起身,下樓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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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之後,長安城外,灞橋
一行五輛、皆素色裝飾的車駕越灞橋而過,停於十里長亭之前,早在亭中等候的郭府管家疾步而出,先對第一乘車的駕者招呼了一句,隨即恭敬立於車前高聲道:「郭府管家郭英,奉公主及駙馬都尉令,恭迎老夫人,孫姑爺及孫小姐回京。」
素色軒車的簾幕一掀,一身麻布白衣崔破跳下車來,還了郭英一禮後道:「郭管家辛苦了」
「孫姑爺太客氣了!聞知老夫人來京,公主及七爺本擬今日親自來迎,只是恰逢今日是先皇代宗陛下的『譴奠』之期,皇親百官及藩蕃外客都要齊聚於承天門外,護送先皇梓官入陵墓,為此事耽擱,是以不能前來,故而特命小人來迎。」
「郭管家有心了,那咱們這就起行吧!」客氣了一句後,崔破不再陪伴母親乘車,喚滌詩將自己的烏達牽過來後,翻身上馬,招呼老郭頭動身後,與郭英並轡前行。
按轡徐行,四目所及,昔日總是熙熙攘攘的灞橋今日卻是異常的冷清,三三兩兩相送的人也只是輕輕折下一條柳枝,深情寄語幾句後便即作別。因為先皇駕崩,天下禁停管弦,所以灞橋之側也就不見了素日多有的坊間歌妓,唯余灞河靜靜流過的「嘩嘩」聲,更為這送別之地增添了幾分淒涼。
略略掃看了一眼,崔破向身邊的郭英開言問道:「府中各位長者身體可都清健?」
「此次先皇駕崩,雍王適殿下繼位大統,顧念老臣,並不曾多勞動老令祖,是以他老人家的身子骨一如往日,每日休息、飲食並無異常,還請孫姑爺放心才是。只是公主與駙馬不僅心裡難過,又是每日疲累不堪,難免清減了不少」對於這位頗受老令公及公主、駙馬愛重的孫姑爺,郭英半點不敢怠慢,小心答道。
當日崔破等人自解縣動身,剛行得一日,到達河東道與京畿道交界的永樂縣,即見到朝廷行文天下州府宣佈皇帝駕崩的詔告,遂當即除掉馬車之上的錦緞修飾,家人也都換過素服麻衣以為戴孝,於朝廷大禮半點也不怠慢。另一方面,卻以老夫人身體欠佳為由,吩咐車伕放緩速度,悠悠向長安行來,總算得償所願的將皇帝喪葬儀式避過,省掉了一連串的磕頭、哭靈。
一路不再多話的穿過明德門,行過素色打扮的朱雀大街,辭別郭英管家後,一行車駕駛向崔府。本不甚大的崔破府一下住進這許多人,頓時顯得更多了幾分生機。一路疲累,草草用過飯後,隨即各自回房安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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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錄:lt;中唐穿越演義gt;前兩章,歡迎大家,書號:105653
第一章緣起
「報告,關於中尉副連長唐明一事,師部政治處回函已到,請團長審閱」,西北某部軍營,通訊兵趙大宗剛報告完畢,手中的那份文檔已被四十多歲的團長劈手奪過。
隨著文件越看越多,團長的臉上先是由憤怒到疑惑,直到最後出現的卻是壓抑不住的遺憾與惋惜之色。說起來,這個名叫唐明的中尉是他在一堆碩士兵中親自選中的對象。
自小父母雙亡,僅與一個哥哥相依為命,自理能力極強、專業成績優秀。當初在師部看到唐明的這份基本信息及培養材料,王團長立即就相中了他,而唐明下到部隊後的表現也沒有讓他失望。做為一個碩士身份的秀才兵,唐明本該是個文職軍官,但這個小伙子卻能以普通一兵的要求嚴格自律,體能訓練等諸多項目成績優秀不說。更為難得的是,這個秀才兵沒有一點兒傲氣,與那些普通士兵打成一片。尤其是他那一口地道順溜的口把子,更使常與他接觸的人,絲毫也意識不到自己面前站著的是個碩士生。再加之他頭腦靈活,沒有半點迂腐氣,很是給王團長出了些好點子,所在在整個團中,倒是個極受歡迎的角色。
正當王團長對這顆好苗子觀察完畢,想要給他壓壓擔子時,一個探親假後,這個從來最是遵守軍紀的唐明卻突然沒了蹤影。在他違規十三天不返後,團部終於再也壓不住了,心中憤怒不已的王團長親自打電話將這一情況呈報到了師部。
但是今天這份文件卻讓王團長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文件中顯示,自己這個手下探親假時先是去探望其兄長,隨即報名參團去了埃及旅遊,再後來就更加匪夷所思了,這一前一後到達金子塔的兄弟二人居然就此人間蒸發,再也不見了蹤影。埃及地方警局及大使館先後派人前往金字塔內找尋,都毫無結果。歷時十四天後,這兄弟二人終於被確定為「失蹤人口」,竟是生生的就此生不見人、死不見屍了。
「還好這兄弟倆是孤兒!」,注目文件良久,王團長幽幽歎道:「可惜了一個痞子碩士!可惜了一個大有前途的好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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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以東周之地,久陷賊中,百曹荒廢,曾無尺椽,中間畿內,不滿千戶,井邑榛棘,豺狼所嗥,既乏軍儲,又鮮人力,東至鄭、汴,達於徐方,北至覃懷,經於相土,人煙斷絕,千里蕭條。」
——安史亂後,唐代宗朝兵部侍郎張重光言時狀
開元天寶之中,耕者益力,人民儲糧,皆及數歲,太倉委積,陳腐不可較量……當今,三河膏壤,淮泗沃野,皆荊棘已老,則耕可知?太倉空虛,鼠雀猶餓。至於百姓,朝暮不足,而諸道聚兵百有餘萬,遭歲不豐,將何為謀?
——安史亂後,唐代宗朝道州刺使元結以對比方式揭示安史亂後北方經濟變化
「哥,哥,你在那裡?」,高聲大叫了許久,見四周沒有一點回音,前少尉副連長唐明,用單薄的衣衫裹了裹凍的發抖的身子,沮喪的順口兒就咒罵了一句道:「***,這是什麼鬼地方?」。
說起來,他對剛才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當他離開部隊前往探望哥哥時,季節分明才是初秋時分。到了哥哥租住的小屋,才發現自己這位從小相依為命的兄長,竟是留了一張便條,就直奔埃及去看金字塔了。這也還罷了,最要命的是,便條中字裡行間都透露出一股濃濃悲觀厭世的意味。
唐明素知哥哥唐宋與自己的性子簡直就是兩個極端,自小為人感情細膩的他,許是哲學書讀多了的緣故,對人生及社會的看法悲觀之極,再加上這幾年工作上也很是不順利,唐明還真是怕他一個想不開做出什麼事來。
當下不敢耽擱,幾乎是在看完便條的同時,唐明已經轉身狂奔而出,傾其所有以三倍的價錢,交由旅行社以最快的速度辦好了一切手續,坐上了前往埃及的飛機。當心急火燎的他最終在金字塔內見到兄長時,見哥哥唐宋已經被一團詭異的白光包圍,心中驚駭的他本能反應,當即順手向他抓去,隨後的一切在他腦海中都已經是一片空白,只知道自己醒來時竟是在這樣一個陌生的地方。連那見鬼的天氣,也不知怎麼突然變成了這寒意料峭的初春。
其時,天色微露晨曦,喊叫了許久也沒有回音的唐明,疑惑不解的順著身側不遠處的土路向前走去。
「***,這是什麼鬼地方。」,當前行中的唐明第一次看到路側廢棄敗壞的草氈茅屋時,他忍不住又這樣低聲叫罵了一句。
眼前的整個村落都是由這些簡陋的草房組成,想是經歷了大規模破壞的緣故,整個村落一片凌亂,愈往內走,更可處處見到大肆縱火焚燒的餘燼。
陶碗兒、陶罐,「光當」聲中踢翻了一個殘破的鐵犁頭,唐明在沒有半點煙火氣兒的殘破村落中低頭注視這鐵犁頭許久,一種未知的恐懼淡淡的浮現心頭。
在村落中找不到食物、衣服,心下忐忑的唐明出村繼續前行,不過半柱香的功夫,眼前驀然出現的一幕使他下意識的頓住腳步,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死人,鋪滿一地的都是死人,跨上那個小土坡的最後一步,這一地死人就如此毫無徵兆的,突然出現在了唐明的眼前。呆呆愣了足有三分鐘,平復了心底的驚濤駭浪之後,極度震驚的他,才挪動著雙腿向那修羅場中走去。
「嘰嘰唧唧」,隨著唐明的靠近,這一片死人堆中突然傳出連串的怪叫,隨即就見有無數只被驚動的紅毛老鼠蜂擁而出,這些餓的毛稀骨瘦的老鼠,雖遠遠避開,卻並不逃走,只是用一雙雙充血發紅的眼珠,緊緊盯住這突如其來的不速之客,而在它們的身上,紅的白的沾染的都是人的血肉。
猛一見到這數百近千隻因吃人而眼睛發紅的老鼠,饒是唐明膽大,也不免「呀」的一聲怪叫,心中發毛的連連退步,也因為退步太急,撲通一聲被絆倒在地,只是在地上還沒有停留三秒鐘,前少尉副連長已是口中怪叫著猛的竄起,在他的腳旁,赫然是一隻被啃掉三隻腳趾,皮肉亂翻的斷腿。
「呼哧,呼哧」,大口喘著粗氣,心中驚駭莫名的唐明順手拎起一根棒子,邊示威性的向那些令人望之既怕又噁心的老鼠們揮舞了兩下,邊藉著冰寒的晨光仔細打量著腳下的情景。
麻布製成的短襦及犢鼻褲,偶爾還有一兩件圓領儒衫,小孩子的頭上分明梳著怪異的朝天髻或雙丫髻。在一片約有數百人的死屍堆中,全是古服打扮的老人及孩子最多,其次則是一些衣衫破舊的婦孺,至於壯年男子,幾乎十不見一。而此時這些身披箭支或刀砍鉤傷的屍體,大多已是殘缺不全,唐明略一扭頭間就見到一個腦袋被啃去半邊的小兒屍首,當下心中一寒,握著棒子的手神經質的一抖,隨即胃中一翻,口中酸水已是倒湧而出。
「***,***。」,平生第一次見到如此不類人間的慘狀,唐明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恐懼與噁心,大喘著粗氣的他揮舞著棒子,就向那些眼冒凶光的老鼠們衝去。而嘗過人肉滋味,餓瘋了的老鼠們,也不願意放棄方圓數百里內唯一能讓他們活命的「糧食」,見唐明衝了上來,它們不僅沒有本能的見人逃走,反是一窩蜂灰黑一片的衝了上來。隨即在這個絕似地獄的修羅場中,爆發了一場空前激烈的人鼠大戰。
「敵敵畏!我毒死你;滅鼠靈!我噴死你;六六粉!老子滅你全家!,***,讓你吃人,讓你吃人!」,勢若瘋癲的揮動著手中的棍棒,唐明無意識的口中怒吼連聲,突然來到這個完全不知所謂的陌生所在,再突然目睹如此讓人發瘋的一幕,如此強烈的震撼只讓和平年代長大的他,感覺自己簡直就要瘋了,也只有藉著憤怒的叫罵及揮舞,才能讓他心中更好受些。
「啪」的一聲悶響,隨即就有一點紅白之物噴濺到唐明的臉上、身上。幾乎是下意識的伸出舌頭舔了舔唇邊的血漿,唐明又是一聲大叫,揮舞著棒子的同時,搶一步上前,用腳上結實的牛皮陸戰靴,狠狠將剛剛擊斃落地的兩隻老鼠碾成血沫。隨即就見他棒交右手,左手閃電般自背上抓過一隻牙齒滴血的老鼠,五指用力間,又是一蓬血霧暴起。
第二章搏命
時間漸漸流逝,背靠一棵剝皮老樹的唐明早已是全身傷痕纍纍、精疲力竭的他,現在腦中純是混沌一片,全靠著「不能被老鼠吃掉」這個意念苦苦支撐。也不知過了多久,身前堆滿一地鼠屍,手腳牙齒一併發動的前少尉副連長覺得身前一陣輕鬆,瞪大佈滿血絲的眼睛看去時,卻是剛才悍不畏死的鼠群已潮水般退去,聚在屍堆不遠處,瞪著泛紅光的眼睛緊緊盯住他。整個場地上空飄蕩著一股令人作嘔的腥臭味兒。
背靠著那株早已枯死的大樹,大口喘著氣的唐明也不知休息了多久,才覺精力漸漸回復了一些,低頭響亮的吐出一口帶血的口水,他才挪動腳步開始在死人堆中盲目的尋找。
「我是在那裡,***我到底在那裡?」,又是疑惑、又是恐懼,又是憤怒,在唐明將整個場地巡視一遍後,再也壓不住心底負面情緒的爆發,嘶啞著喉嚨,歇斯底里的仰頭高聲吼叫道,這一聲吼叫也使鼠群一陣騷動,受驚的老鼠們乍起全身變異的棕紅色長毛,嘰嘰唧唧叫個不停。
回應唐明的是一片死一樣的寂靜,良久、良久,心情漸漸平復的他,才感到只穿著一件襯衫的身上寒意越來越重,無奈之下也顧不得許多,就著左近找了一具與自己身材相仿的儒生打扮的死屍,強行扒下他的麻布破襖,就裹在了自己的身上。
拆開自襖中滑落在地上的那封信箋,唐明置那豎排繁體的正文不顧,抬眼間直接向落款處看去。
「上元二年,侄羅文山謹拜。」,只這十字入眼,唐明心頭一震,哆嗦著的雙手再也拿不住那紙信箋兒,飄飄蕩蕩墜落於地。
再一次腦子短路良久之後,顧不得抱怨,碩士出身的唐明,已開始緊急運用自己掌握的史學知識,分析判斷這如同驚天霹靂一般的信息。
只是還不容腦中亂成漿糊一般的他多做思量,遠方驀然響起了一串急促的健馬嘶鳴聲。只聽這馬蹄聲,分明是有後數騎正在追趕另一騎士。
馬蹄聲越來越近,這一前一後的數騎竟然是向唐明所在的方向而來,聽著漸漸清晰可聞的喝罵與喘息聲,緊張的他剛一抬頭探望,突聽一聲尖嘯傳來,下一刻,就見一支足有三尺長的流箭斜斜釘入身右不遠處的地上。
看著那嗡嗡顫動不已的箭尾,唐明再不敢冒險抬頭,勢單力薄、體力下降而又不明情勢的他選擇了最能保命的做法,仰身躺倒裝死,只是右手掌中不忘緊緊握住唯一堪做反抗的流矢。
最先躍馬直上高坡的,是一個年在四旬有餘的武將,儀表堂堂的他本該甚是威風,無奈此時頭盔散落、神情慌亂,不免大是有損威儀。唯一能昭示他身份的,大概就是那身隱泛金光的細密鎖子護身甲了。
這員武將躍上高坡後陡然見到眼前這一片殺戮場,也是一呆,隨即在身後不斷飛來的箭羽中,一叩馬腹,狂奔而下。而隨著他胯下馬蹄奔馳的,還有一片紅棕色的鼠群。
也不過片刻功夫,武將策馬奔出不過數十步,就見適才小土坡上先後又湧上三騎,這三名騎士都是身穿輕便皮甲,即便在策馬奔行中,猶自不斷搭弓放箭。
「老五,射馬;老三,隨我去抓活口!」,三人中最先躍上高坡的那個頭纏紅巾的騎兵,一聲吆喝吩咐後,當即猛叩馬腹,隨著另一個滿臉粗須的漢子急奔而去。留下一個眉眼清秀的騎兵駐足坡頂,利用地勢,取過口中噙著的羽箭,向那百步外狂奔的武將瞄準。
自幾騎馳上高坡,唐明即躺倒在地大氣也不敢出,見那武將遠走,他還暗自慶幸,只希望能借此將身邊追兵引得越遠越好,也免得殃及自己這池魚。
本來這一逃一追的數騎也無人注意他這「死人」,但不湊巧的是唐明裝死躺倒的地方,實在是太接近幾騎奔馳的線路,聽著那騎士喊一聲要追去抓活口,還不等心底緊張萬分的唐明暗自慶幸,就聽「潑喇喇」的馬蹄聲在耳畔響起,此時形勢,只怕是再遲疑半分,難免就要葬身馬蹄之下。
左手撐地一個疾滾,隨即在受驚的健馬立蹄長嘶聲中,神經高度緊張的唐明身形暴起,情知斷難逃掉的他轉身間雙腿發力躍起,右手箭矢已是直向距他最近,同時也是威脅最大的「老五」胸間招呼過去。
那「老五」正是這支斥候小隊中的專職射手,此時依隊長吩咐,他正微閉左目凝神瞄準,不防坐騎腳下突然暴起一條全身染血的大漢,還不等大吃一驚的他反應過來轉弓發箭,就覺胸口處驀然一麻,隨後晃動著身子墮下馬去。
輕便皮甲難以阻擋如此近距離的貼身攻擊,因發力過大,手掌與箭桿摩擦灼熱的唐明剛剛在腦海中閃出一句:「我殺人了!」,就聽身後傳來一聲尖嘯,卻是那頭紮紅巾的斥候隊長自背後狠狠刺來一槍。
矮身避過那支要命的騎兵制式單鉤矛,情知遠戰不利的唐明,充分發揮出自己軍中訓練的潛能,一式懶驢打滾貼近馬身後,再次暴起,雙手成拳襲向紅巾隊長腰腹。
這一貼身近鬥,斥候隊長的單鉤矛便難以發揮作用,在肩上重重挨了兩腳後,唐明終於成功的將敵手拖落馬下,二人隨即在死屍堆中翻滾扭打一處,也正是因為這種緊密糾纏,使得另外一個反應過來的斥候老三難以發箭傷敵。
此時,被這支斥候小隊追趕了半夜之久的武將回頭觀敵間,也是發現了這等異狀,稍一猶豫後,就見他手舉護身彭排,返身回馬,直向正不斷調整弓箭角度的斥候老三衝去。
一瞥間看到這一幕,掙扎在生死邊緣的唐明心頭一鬆,正是這剎那間的分神,他的左臉已是被重重一拳打中。
搖了搖眼前直冒金星的昏沉沉腦袋,唐明再不敢半分麻痺,實戰經驗不足的他,直管咬牙切齒如同八爪章魚般緊緊纏住對手,使其有力難施。
這邊二人貼身糾纏翻滾,立於馬上的斥候老三見實難發箭,正欲下馬相幫隊長,忽見自己等人追趕的武將又返身而回,當下更不猶豫,沉腰坐馬間,將早已蓄勢完畢的一箭射出。
俯身貼近馬頸,那武將直管豎起彭排遮擋來箭,百來步的距離,也不過三箭之間,他已是策馬衝上高坡。
斥候老三見箭難奏效,二人距離又近,遂果斷掛弓取鉤,依地勢之力,大喝聲中氣勢如虹的挺鉤直貫而下。
那斥候隊長多歷戰陣,不成想今晚眼見大功將立之時,被這樣一個儒生打扮的小子給伏擊,更折損了一個手下兄弟,心中本就惱怒欲狂;兼之唐明與他打鬥時,又使用的是最無賴之極的招數,更使他滿身本領也是施展不出。論說他的殺人本領要比此時的唐明高出十倍不止,奈何身形氣力卻是實有不及,就此貼身肉搏中,被「一力降十會」給吃的死死。
兩人搏命糾纏,身形長大的唐明自然更不敢半分留手,那紅巾斥候隊長見手腳皆難使用,一時凶性大發下,瞪著一雙血紅的大眼,張嘴向下咬來。
唐明見勢不對,急忙間偏過脖子,但二人貼身太緊,雖要害躲過,肩膀卻被那斥候隊長一口咬個正著,隨即,一陣鑽心的巨痛傳來,忍耐不住的他額頭急爆出一片細汗,大吼聲中搖動頭部疾向對方撞去。
到第三下時,那斥候隊長終於吃不住痛,松嘴仰頭,趁此時機,鑽心巨痛驅動下的唐明喉中嘶聲未消,也是眼睛發紅,本能的利用現今唯一的攻擊利器,張嘴咬去。
入口一片柔軟,隨即「卡嚓」一聲輕響,再然後就是一道腥鹹的熱流疾噴而出,與此同時,身上的斥候隊長在狼嗥聲中顫抖抽動,卻被大腦迷糊一片的唐明仗著身大力足緊緊抱住,在這一刻,他的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絕對不能讓他脫身,絕對不能讓他脫身……」。
策馬直上高坡的武將仰頭間見斥候老三棄弓不用,遂也坐直了身子,無鉤可用的他只能拚命調整手中彭排,等待那居高臨下、威勢十足的一擊。
「砰」的一聲敗革聲響,在馬身上晃了兩晃的武將避過這一擊後,再不猶豫,順手自後腰處掏過一支黃樺木護身短弩,隨著一聲「嗡」的鳴響,奪命的弩箭已是直貫入錯馬而過的老三腰腹間,巨大的機簧之力更是將他帶落馬下,當場氣絕。
將箭已射空的短弩隨手丟開,武將翻身下馬撈過一支單鉤矛,直奔向與唐明糾纏在一起的紅巾斥候,想也不想的一連三刺之後,才長出一口氣,坐倒於地喘息不已。
「你一儒生,能力斃二賊軍,其中還有一個居然是咬死的。好好,本官承了你這救命之恩。」,那腥鹹的液體不再奔流,身上的敵人也不再做絲毫掙扎,眼中血紅退去的唐明,迷糊的大腦在這一陣話語聲中緩緩醒過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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