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看見老朋友不高興嗎？」男人從口袋裡掏出包煙，抽出一根點燃後送到呂彬嘴邊。
「老大，別……」那男人瘦得實在太詭異了，子於直覺得就叫出了口。
男人回過頭，皺著眉看著子於，淡淡得說，「放心，我不吸毒。」
呃……貌似有這種感覺的人並不是子於一個，呵呵……
「你怎麼在這？」呂彬已經湊上去用力吸了口，然後劇烈的咳了起來，應該是傷的不輕。
「聽說你也被抓來了，所以我過來了。」男人一邊說著，一邊揮揮手把兩個男人都趕了出去。
失去別人的支撐，呂彬立刻無力的摔坐在地上，挪了挪地方，找了個牆根靠著。
「給你介紹下，這是黑客圈裡赫赫有名的無名指，兩次攻擊公司電腦，低格那個BBS樓主電腦的，還有盜二愣QQ的都是他。」呂彬微笑著給子於介紹，像是在介紹個老朋友。
啊咧？真的假的？子於忍不住睜大眼看著那個瘦得不成人形的男人，真正的黑客……原來黑客長這個樣子……
「阿米巴，這話你沒對別人說過吧？」
「也對，要是讓人知道你竟然跑去盜人QQ，真的會被人笑到斷氣。」
「怎麼可能。」男人笑著蹲下身，幫呂彬把身後的繩子解開，然後把他扶到一邊的沙發上。
這兩個人，到底什麼關係？看他們的樣子好像很久以前就認識，而且關係很好。但是那男人明明知道呂彬在外面挨打，他還故意不出來，還有他剛剛眼中讓人害怕的眼神，說他們之間有仇，子於都覺得那仇不會比殺父奪妻之恨小。
男人轉身進了剛剛他出來的房間，呂彬對子於說，「過來，我幫你把繩子解開。」
「老大，他是誰？你很早就認識他？」子於一邊讓呂彬解繩子一邊問道。
「嗯，在黑客圈裡，只要你問左手的無名指，沒人不認識。」
「既然這樣，他為什麼要幫著別人攻擊公司的電腦？」
呂彬無可奈何的笑了笑，「因為，他恨我。」
「可是……」
「可是剛剛他的樣子很友好是不是？」
繩子解開了，子於點點頭，坐到呂彬邊上。
「那是因為他心情好，剛剛一頓拳頭打得他心裡很舒服。」呂彬完全變形了的臉笑著，眼神卻很認真的望著子於，說，「等會兒如果有機會，你就一個人先走吧。」
「老大，我必需送你去醫院。」子於想幫呂彬把臉上的血跡擦掉，卻發現呂彬臉上的溫度高的嚇人，額頭還在不停得冒著汗。
「放心，我會送他去的。」男人手裡拿著一瓶酒，兩隻高腳杯，坐到了呂彬的另一邊。
男人開瓶的手法很熟練，瓶塞開啟的瞬間，一股酒香隱隱飄來。子於不是很懂酒，但是看男人在酒香中享受的神情，估計那是瓶好酒。
給兩隻酒杯倒上酒，男人遞了一杯給呂彬。呂彬望了望，笑著接過，然後轉手遞給了子於。
「嘗嘗吧，這可是肖南的珍藏，換成平時，你進不了國安局的數據庫，別想他開給你。」
真的假的？這麼牛？子於半信半疑的接過，淺淺嘗了口，老實說還沒十多塊一瓶的通化好喝。
那個叫肖南的男人愣了愣，馬上就回過神，然後把自己手裡的杯子遞給了呂彬，自己轉身又回房間拿了個杯子。
終於三個人坐定，肖南跟呂彬碰杯，然後肖南一口悶了。
倒塌……還以為是個品酒的行家，看這喝法跟牛啃草沒區別。
「到現在，你的名字還在國安局的黑名單上呢！」吞下酒，肖南對著呂彬笑著說。
啊咧？
子於猛得轉頭看身邊的呂彬。他的意思是……
「他還不知道？」肖南看子於驚訝的樣子，挑眉問呂彬。
「現在不是知道了？」
「你真的從良了？」
「已經沒人記得我了，不是嗎？」
「那是因為現在的那些白癡根本就不知道有你的存在，他們抄著當年你寫的源代碼以為自己有多了不起，事實上他們連那些代碼寫了些什麼都不知道。只要是我們這一代的人，只要看見那些代碼就知道是你！」
呂彬卻對著子於微笑，用酒杯指著肖南對子於說，「你知道肖南為什麼會被叫做左手的無名指麼？」
子於搖了搖頭，其實他更想知道呂彬的事。呂彬也是個赫赫有名的黑客？他們竟然完全都沒有發現。
「因為很早前他寫過一個程序，那個程序不但會自己逃避掃瞄，而且就算格式C盤也沒用，那病毒會自己複製到別得盤，等裝完系統再自動複製回C盤，就像左手無名指上的誓言，除非低格硬盤，否則永不分離。」
默……這個子於知道，直到現在，這個名叫「誓言」的病毒據說還是沒辦法刪除，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這個病毒並沒在網上大範圍的流行。
「那個不是我寫的。」看子於好像想到了什麼，肖南就知道他在想什麼，喝了口酒，厭惡的否定掉他的想法。
「『誓言』不是他寫的，只是抄了他的源代碼。」呂彬笑著替肖南把話說完。
「那些低能連代碼都讀不懂，那病毒竟然還能正常運行，真神奇。」
「正常運行的只有你寫的那部分吧？他加進去的東西簡直不知所云，我連他想寫的是什麼都沒搞明白。」
「你也差不多，你那個阿米巴代碼也被人抄得面目全飛。前兩年在流行的那個『裂變』，一看就知道是抄得你的代碼，我打開源代碼看了差點沒昏過去。」
倒塌！那個「裂變」把他害得好苦！兩年前他電腦突然中毒，桌面多出無數圖標不說，電腦裡每個盤區都被沒見過的文件佔滿。因為硬盤空間為零，最後連開機都沒辦法。還好他中毒的時候這個病毒已經流行了很長一段時間，對付的辦法也都出來了，才保住他電腦裡的資料，沒有經歷低格的命運。那時候他還發誓，要是讓他知道那病毒是誰弄的，他一定要殺了他……竟然是呂彬……無限鬱悶中……
「就是那個代碼，我才上了國安局的黑名單。」
「知道為什麼叫阿米巴麼？」肖南問子於，見他搖頭，肖南接著說，「阿米巴原蟲，單細胞生物，靠不斷的分裂來繁殖，那個代碼就像阿米巴原蟲一樣，每個分裂出來的都是本體，然後以幾何級的速度繼續分裂。最經典的是每個分裂出來的文件都是隨機取名，根本不可能刪乾淨。」
暴！如果不是呂彬，子於現在真想為民除害。
接下去的談話內容，基本上子於都是有聽沒懂的，什麼漏洞、變量、運算，子於越聽頭越脹，上學得時候數學上涵數後就沒級格過，英語更是教完26個字母就沒聽懂過。
聽了半個小時，子於唯一的結論就是，他永遠都只可能是黑客的受害者……
比起那些聽不懂得專業名詞，現在的氣氛反而更讓子於擔心。儘管這兩個人聊得看似很愉快，但是子於沒忘了這是什麼地方，更沒忘了一開始，肖南看呂彬得那種眼神。
果然，那種假像很快就消失了。
「彬子，幾年了？」肖南突然很認真的問呂彬。
「5年了。」
「回來吧！」
「不。」
正在子於不明白他們說什麼的時候，肖南突然蹭得站了起來，「你都說了5年了，5年了！」吼到氣極，肖南一把抓緊呂彬的衣領。那對幽黑的眼裡有憤怒，夾雜著憎恨，像是要把呂彬燒成灰一樣。
「放開！」子於見他樣子不對就想阻止，但還是慢了一步，只能抓住肖南的手。呂彬雖然看上去像是沒什麼，但是子於看得出他一直在忍著痛，拿著杯子的手都不穩的在發抖。
肖南大概是氣急了，一把甩開子於，把他甩開了兩步遠。子於無法想像一個長年打著鍵盤坐在電腦前的男人竟然有這麼大力氣。
「你還以為他是在替你死是不是？」肖南放開了呂彬，手指著子於的樣子像在看個仇人，大聲的嘲笑著，「你只是個替身，你們所有人都只是他利用的工具！是他用來替死人實現夢想的替身！」
死人？誰死了？子於轉頭看呂彬，而呂彬卻只是靠在沙發上發呆。
也許是覺得跟子於沒什麼好說的，肖南又回過身站在呂彬面前，「小龍已經死了，你還要為個死人的夢想扭曲自己多久？」
「那個死人是你親弟弟！」呂彬也不滿的回瞪肖南。
「對，沒錯，他是我弟弟！所以連我都不再難過了，你還要為他折磨自己多久？」
「我過的很好！」
「好？小龍如果在天上能看到你現在的樣子，他不會瞑目的。」
「我很好！」
子於終於知道為什麼呂彬總是在笑了，因為呂彬現在就在逼著自己笑。子於從沒像現在這樣討厭一個人笑過，他寧願呂彬現在跳腳怒罵，或者衝動的揮拳頭，哪怕懦弱的哭出來，也好過他現在的樣子。
「你笑給誰看？」肖南暴怒的一巴掌扇過去，響亮的聲音聽得子於都覺得臉頰在發麻。
「肖南，不是所有人都能走出回憶重新開始，也不是所有人都要向前看才能活下去。五年前我就說過，我不會再做黑客了！」被一巴掌打掉的假笑沒有再勉強掛起，呂彬淡淡得看著肖南，卻肯定的這樣告訴他自己的決定沒有變。
那個瘦得彷彿就剩下骨架的身影氣得直發抖，指著呂彬問道，「為什麼？是小龍自己愛著你，而你根本不愛他不是嗎？是他心甘情願為你死的，沒有人怪你也沒人要你贖罰，你這是在做給誰看？」
默……那個叫小龍的，不是男的嗎？不是那根竹竿的弟弟嗎？瀑布汗……
「肖南，為什麼這麼多年你還是這麼固執？」呂彬無可奈何的反問。
肖南看著呂彬得眼神像要吃了他一樣，「既然你還是不聽勸，我就把你那個遊戲連同你的那些替身一起毀了。」
「這事跟他們沒關係！」
「沒錯，本來是沒關係，但是是你把他們變得有關係了。」
不好的預感！子於悄悄得往後退了兩步，離那傢伙遠點。
呂彬深吸了口氣，然後扶著身邊的沙發勉強站了起來，「不管你想幹什麼，來找我。」
「老大！」剛剛退開的兩步被子於半步就跨過，跑到呂彬身邊，子於伸手扶住那搖搖晃晃得身體，「你已經傷的很重了。」
肖南也氣得直發抖，子於甚至擔心他會氣得一口氣提不上來昏過去，儘管子於很希望自己的擔心變成現實。
「你還能挨幾下？你連命都不要了？醒醒吧！為了這些被你利用的工具值得嗎？他們不是小龍，不是你要贖罪的那個人。」
利用的工具？子於看著身邊的呂彬，那張臉沒有表情，只是定定的看著肖南。真的只是死人的替代品嗎？子於突然又想起了糊塗的那句話：如果你死了，我會背著你的影子過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