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輾轉反側了一宿,李妍與紀稹的身影在他的腦海中讓他片刻不得安寧。醒來後,他便按照劉徹臨走是給他安排的日常作息,到書房接受太子少傅石德的教誨。石德講授經書的聲音,不停地左耳進右耳出,好一會兒,他才終於清醒了過來。
這時,門外進來一個小宦官,稟報道:「太子殿下,宜春侯求見!」
石德一聽立刻皺起眉頭,喝道:「沒看到本官在給太子授課嗎?還不退下。」
小宦官猶豫好久,硬著頭皮上前一步說道:「可是,宜春侯說,他有急事必須覲見。」
劉據眉頭一皺,暗暗擔心是不是又出什麼事了。他便起身告罪道:「少傅大人,您看……」
石德見劉據都開口,也不好阻攔,只得點頭道:「太子就宣宜春侯進來吧。」
「太子殿下,不好了。陳……」衛伉人未到聲先至,他一闖進室內,看到石德在場,便止了聲。
劉據見此情形,知道他是有話不便在石德面前說,只得轉頭對石德說道:「少傅大人……」
石德一揮手,說道:「太子不必說了。老夫知道宜春侯想說的是哪件事。老夫今日入宮前便已聽聞了。廷尉府昨夜將陳詹事大人逮捕了,想必宜春侯想稟報的是這件事吧。」
衛伉見被石德說破,只得慚愧地低下頭來,不說話。
石德長歎一聲。說道:「太子殿下近日一直躁動不安,無心向學。老夫也知道而今朝中多事,但是太子殿下,老夫不得不提醒你。你並不是衛氏一族一姓的太子,而是我大漢朝地太子啊。我等雖是受陛下之命輔佐您的,但是從我們來到東宮開始,我等太子輔官的前程就落在太子的身上了。為什麼到如今,您有事還不能坦誠與我等商量呢?」
劉據第一次被自己的師傅如此質問,不由漲紅了臉。他立刻拱手道:「是據失禮了。還請少傅大人原諒!」
石德點了點頭。說道:「太子殿下知錯就好。」
劉據想到公孫賀陳掌被抓捕之後,衛家能依靠的人,竟然是一個也無了。衛這樣的小輩畢竟是無法和久歷世事的老人想比的。他看著眼前地石德,立刻跪下。哭泣道:「而今有些人對據步步緊逼,還請少傅大人救據一命。」
石德見劉據下跪,大驚失色,立刻將他攙扶起來。安慰道:「太子殿下不必如此。你素日寬厚仁德,這是朝中上下都看得到的。不必惶惶至此。」
「少傅大人,實在是這段日子的變故,已經讓據進退失措。疲於應付了。」劉據一邊拭淚一邊說道,「如今陳詹事也下獄了,據身旁連個可以傳遞消息的人也沒有了。實在……」
「太子殿下。不必擔心。我身為太子輔官。一定會盡我所能。力保您地。」石德沉吟了一會兒後,說道。「陳詹事和公孫將軍的事,我一定會幫您去問個明白。」
得到石德的保票,劉據和衛伉臉上具是一陣驚喜,不住地向石德道謝。
……
李希將竹案上的酒樽斟滿酒,推倒對面,淡淡說道:「喝吧。」
「沒想到,我們兩人竟然還有對飲相酌地一日。」陳掌接過酒樽歎息道。
李希神色沉沉,抬起頭,看著陳掌,說道:「我也沒想到。」
陳掌輕輕撫著酒樽上的花紋,問道:「李希,陳阿嬌到底憑什麼,讓你能對她如此死心塌地?做一個純臣,不好嗎?」
「那衛家又哪裡好呢?讓你肯為了她,全力以赴地幫衛家至此。」李希直視著陳掌說道,「做一個開國侯家的閒散少爺,不好嗎?」
「……」陳掌將酒一飲而盡,笑道,「看來我問了蠢話,自罰一杯吧。」
希也舉起酒杯,向陳掌致意道。
「李希,我不會再有離開這裡的機會了,對嗎?」陳掌看著牢房四壁,歎息道。
李希只是靜靜地看著他,卻不回話。
「你下手得太快了。讓我甚至來不必脫身躲藏。」陳掌自嘲地笑了笑,說道,「我本以為,公孫賀不至於那麼早招供地。」
「他招不招供,根本不重要。」李希起身為陳掌加酒,淡淡地說道,「我從一開始,就不打算在他招工之後再抓你!」
陳掌一愣,隨即明瞭了李希的意思,他重重地捏著酒樽,沉沉地說道:「好,好。終究還是你計高一籌。我竟然沒想到……」他舉起酒~.
「李希,難道你不怕,皇帝有朝一日,徹查此事嗎?」
「重刑之下,公孫賀遲早會招地,那不過是時間問題。等陛下過問地時候,一切早已塵埃落定。招供與逮人,孰先孰後,對他來說根本不重要了。」李希起身推開牢房地木門,轉身說道,「再見了,陳掌。」
「李兄!」陳掌默默拿過酒壺,自斟自酌,「如果,去病那孩子有一日回來了。看在我們當年交情的份上,看在他與紀稹地交情的份上,代我們好好照顧他吧。」
李希沒有回答,只斜過頭看了他一眼,沉默地離去。
……
「太子殿下,已經探聽出來了。」太子少傅石德沉著臉,走到劉據身旁,低聲說道,「先是衛長公主殿下受刑不過,招認了公孫大人。然後……」
「然後公孫姨丈也招認?」劉據焦急地問道。
「不……」石德沉重地搖了搖頭,說道,「公孫大人好歹上過戰場,自然要比公主殿下硬氣不少。他並未招供,至少在廷尉府派人抓捕陳詹事時,他並未招供。」
劉據宛如被一盆冷水當頭淋下,後背瞬間濕透,他楞楞地說道:「廷尉府沒有供詞,竟然就敢派人捉拿朝廷大臣!是誰給他們這種權力的!誰……」當看到石德同情的神色時,劉據的話語忽然噎住了。
誰給的權力,如果沒有他的父親,當今皇帝的默許,韓墨敢嗎?他有那個膽嗎?如果陳掌是皇帝授意逮捕的,那麼一切事情的性質就完全變了。皇帝已經認定了衛長的罪,認定了陳掌的罪,認定了當年的真相。那麼,接下來,衛氏要面對將是有皇帝為後盾的,陳氏的瘋狂報復。
「太子殿下,您沒事吧。」石德感覺到太子的腳步有些踉蹌,忙上前攙扶道。
「沒事。沒事。」劉據無力地說道。
如果,這一切都是出於父皇的授意。那麼公孫將軍的下獄,陳詹事的下獄,不過是為了一步一步剔除太子身邊可能的保護勢力。父皇也許早已得悉當年的真相,惱怒於痛失愛將的他,也許早已做出了決定。捨棄他這個太子,而為愛將報仇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