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處金屋可藏嬌 正文 第十一章 萬里休言道路賒
    楚王府密室。

    「先生,是否放那些流民離開,就可以了?」楚王道正擔憂的看著背對著他的蒙面人。

    「放心吧。我都幫你處理好了。」蒙面人的聲音很是奇怪,尖銳得刺耳。

    「那就好。本王也可以安心了。」

    「你帶誰到這裡來了?」蒙面人感覺到門外有人。

    「是犬子,小王的身子是越發不行了。可能很快就會傳位於犬子,所以這次帶他來見見先生。」楚王道很是謙遜的說。

    「聽說,世子風流倜儻,聰明伶俐,讓他進來吧。」蒙面人點了點頭。

    「注兒,進來。先生要見你。」楚王道對著門外喊了一聲。

    一個長相俊朗的青年走了進來,他的臉上掛著痞痞的笑,好奇的看著蒙面人,他就是楚王世子劉注。

    「你就是那個神秘的影子啊。我們是第一次見吧?以後多多關照啊。」他的言語和他的外表極其一致,一樣的放蕩不羈。

    「注兒,不得無禮。」楚王道大聲訓斥道。

    「沒關係,世子坦率直白,我很喜歡。」蒙面人不在意的搖了搖頭,「既然已經見過了,王爺和世子可以離開了。以後有什麼事,我會和世子聯繫的。相信王爺是這個意思吧?」

    「是的。先生。那小王告退了。」楚王道恭敬的鞠了一躬,強拉著還好奇異常的劉注離開。

    「父王,你這麼怕他作甚麼?」劉注的聲音從門外大聲的傳來,然後是楚王一陣「逆子,你給我閉嘴」的訓斥。

    聽到這一切的蒙面人只輕輕說道,「楚王又要換人了,看來又有一陣子有事可忙了。」

    他碰了牆壁的某處,原本密封的密室的一處牆壁忽然打開,他走進秘道後,將機關關閉,臉上的黑巾被撤了下來,通道裡明亮的火光照在他的臉上,那張臉,正是李希。

    「父王,他就是我們楚王府的影子嗎?」劉注對著自己的父親說道。

    「不錯,以後你有什麼疑難,可以向他詢問。」楚王道點了點頭。

    「我們身為堂堂大漢宗室,憑什麼要聽一個來歷不明,而且鬼鬼祟祟的人的話。」劉注不屑的撇了撇嘴。

    「嘿嘿,小子。」楚王道笑道,「你如果這麼想,以後有你的苦頭吃。」

    影子,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每一代的楚王傳位之前都要帶下任楚王來拜見他。影子的能力超卓,常能幫助楚王處理一些棘手的問題,但是正入劉注所說,他們與其說是在幫助楚王,不如說,大部分時候,他們是在指使楚王。

    劉道看著眼前的兒子,彷彿看見了20幾年前的自己。那時的自己何嘗不是這麼想的呢,只是勢不如人,徒呼奈何啊。算了,反正影子是不會真正傷害到楚王府的,這個兒子也不是不知道知難而退的蠢人,性命總是無憂,也許他能成功,也未可知啊。

    莊昕奉命護送陳嬌千萬東北以後,就開始馬不停蹄的趕路。對於陳嬌來說還沒有什麼,畢竟她是個成年人了,雖然馬車的顛簸讓她很是不習慣,只是苦了稹兒。

    稹兒,全名紀稹,據他自己說,他的父親早亡,母親原本一直肚子撫養他,靠為人縫補衣裳艱苦度日。只是在他五歲那年,村人發現他獨自在小屋裡餓得奄奄一息,他的母親卻不見蹤影,從此稹兒就再也沒有見過自己的母親了。雖然陳嬌初見稹兒時,誤以為他是個7、8歲的孩子,可是事實上,稹兒已經10歲了,對於大多13、14歲就結婚的古人來說,他已經算得上是個半大人了,只是常年的營養不良使得他看來十分瘦小。稹兒現在已經正式認了陳嬌做姐姐,因為他怎麼也不肯留在彭城,所以陳嬌只好將他帶在身邊。好在稹兒雖然年紀小,卻不是吃不得苦的孩子,一路上也沒有多抱怨。

    經歷了長久了奔波,一行人終於到了目的地,來迎接他們的是李希派到這裡的負責人,高利。說起高利,這是個連李希都十分頭痛的奇怪傢伙。他很執著於成為一個成功的商人,做事也的確童叟無欺、公平公正,只是他的長相實在是對不起祖國人民,太猥瑣了,以至於大部分人都是不相信他的人品的。事實上他卻是個十分正直的人,表裡不一正是他悲劇的開始。他出身貧寒,一直在邊關一帶做小本生意,積累本錢,只是由於他的臉面問題,除了少數和他極熟悉的人以外,基本是不會有人敢把錢給他過手的。

    有一次,他的貨物被匈奴人劫掠了,李希恰巧路過,救了他的性命並且出於同情,給了他一筆錢補貨。沒想到,這個極度有責任心的傢伙,在完成了和人家的交易後,靠著李希留給他的一點點線索,花了三年時間找到了李希家中,聲稱,李希對他有救命之恩,非報不可。一個四十歲的大男人在李希身邊死纏爛打了數月,終於讓李希收留了他。高利雖然能力超卓,但是李希卻不能將旗下的任何一項生意交給他打理,因為內地的人比邊關更加以貌取人,而李家暗中的一些事更是不可能交待給他的。所以,李希一直將他閒置在幽、並兩州,處理一些小商舖。由於是邊關,李希在此設置商舖的目的,只是為了搜集一點情報而已,那些還是真正的小商舖,只是幾年下來,高利這個傢伙,還是將這些小商舖給擴大了十倍不止,太過引人注目的結果就是李希所期望的情報反而很難得到,畢竟那些不是什麼青樓妓館,關注的人越多消息越多。在李希正頭痛該如何處理這個人時,陳嬌提出了安置流民的問題,他就正好廢物利用,把高利給送到了這裡來,作為安置流民的總負責人。

    「小姐,我先帶你到為你準備的帳篷裡吧。」高利乾淨利落的派人把陳嬌的行禮搬運走,自己在前面領路。陳嬌古怪的瞄著這個戴著面具的男人,心中想的卻是李希臨走時和她說的話,「姐夫給你派了個很好用的人,雖然有些麻煩。」

    因為時間倉促,所以基本上所有的流民都是住這種臨時搭建的帳篷。內地來的流民們對這種邊地生活還不是很熟悉,但是對於高利和他手下的夥計們來說,那是小菜一碟。幾天時間,他們就搭建好了數千人用的帳篷,從遠處看來,這裡,儼然就是一個小部落。

    「高先生,人是不是都到了啊?」陳嬌在帳篷裡坐定之後,吩咐莊昕帶著紀稹出去逛逛,便向高利問起了自己最關心的問題。

    「每一批到達的人,屬下都做了詳細的記錄。根據少爺傳來的名單上,共有4568人,加上小姐、小少爺和莊昕,一共是4571人。最後這批人,屬下正在登記,不過如果小姐這裡沒有人掉隊的話,應該是全到了。」高利指了指陳嬌帳篷東面的一堆竹簡,「那裡是全部的名單。另外屬下還根據他們的專長,將他們一一分開。老農、工匠、書生、僕婦等等,都有分卷,如果小姐要找人作甚麼,從那裡找就有了。」

    看著東邊那堆得有小山高的竹簡,陳嬌覺得自己在冒冷汗,「高先生,真是用心。這些都想到了啊。」

    「啊,這是屬下的習慣。屬下覺得如此才能最大限度的好好發揮個人的特長。如果讓一個鐵匠去耕地,這是一種浪費。」高利一絲不苟的回答,讓陳嬌很有一種揭開他的面具,看看那張傳說中的猥瑣的臉到底是怎麼樣的。

    「還有,小姐如果真的要幫助他們的話,我認為我們應該要開始蓋房子了。畢竟他們如果要長久住下的話,住帳篷是不行的,我們又不是匈奴人。可是,小姐你所選定的這個地方,並沒有巨木,巨木要到更東邊的地方去找,那邊就是朝鮮的地盤,他們是不會讓我們運走木頭的。因此,能用的材料似乎也只有石頭和泥了。」高利的聲音沒有絲毫的起伏。「只是,蓋這種房子實在是麻煩……」

    「停!」陳嬌受不了的喊道,「關於這個問題,我們明天再討論。現在,先休息一下。OK?」

    「什麼OK?」高利愣了下。

    「沒什麼,就是可不可以的意思。」

    高利被陳嬌強行推了出去,她現在只想一個人好好靜靜。雖然想過,到時候就製造磚石拿來蓋房子,可是事到臨頭卻發現自己一點信心也沒有。走到那堆「小山」邊上,從裡面挑出「工匠」那一卷鋪開,沒看三頁她就暈了。高利簡直是在做戶籍調查,太詳細了,頭暈,看不下去。她又安慰自己說,算了,明天去把人叫來好好聊聊就行了。

    「現在,還是叫上稹兒和莊昕去吃飯吧。」陳嬌找了個借口逃避這一切。

    可是,陳嬌到外面逛了一圈之後,還是沒找到自己想見的兩個人。大約一個小時以後,在陳嬌開始不耐煩時,稹兒的聲音終於在她耳邊出現了。

    「姐姐,稹兒在這裡。」陳嬌看到稹兒的小手在一個小帳篷邊上出現,趕到稹兒身邊,確定他沒事之後,陳嬌才發現旁邊有另外一個人的存在。是一個長得還算清秀的男子,穿著最常見的白衣,正意味深長的看著她。

    「姐姐,他是韓叔叔。」稹兒拉了拉陳嬌的衣角,指著那個男子說道,「是我們村子了裡最有學問的人。韓叔叔,這位就是稹兒的姐姐。」

    雖然不是很喜歡這個人探究的目光,不過陳嬌還是對他點了下頭,淡淡的說道,「韓先生有禮了。」

    「在下韓墨。陳小姐有禮了。」韓墨似乎不怎麼在意陳嬌的態度,仍舊很是禮貌。

    「韓先生,謝謝你照顧稹兒。小女子帶他回去吃飯了。再見啊。」陳嬌應付了他幾句,就急急的走了。

    而陳嬌沒有發現,在她走後,韓墨一直看著她的背影,輕聲說道:「陳皎,你今日所謂到底是活民還是害命,我韓墨一定會好好看著的。」

    這就是陳嬌和韓墨的第一次見面,此時他們都還不知道,彼此將會在對方生命中扮演的角色。

    第二日

    陳嬌讓高利幫她召集了所有的工匠,打算和他們探討下磚石的問題。

    「咳,今天叫大家來就是想和大家討論下,關於造房子的問題。」陳嬌還不是很習慣被這麼多人同時盯著,所以仍然有些害羞。

    「小姐對我們大家有救命之恩,我們大家都很感謝小姐。」其中一個長相忠厚的老者似乎很得人心,他代表所有人站了起來,「只是,我們看過四周,無山無木的,不知道小姐打算用什麼來建屋啊?」

    「這個嘛。我是想用磚石。」

    「磚石?」一陣驚歎的聲音發出,接著是一片吵雜聲。

    陳嬌奇怪的看著眼前的工匠們,心想,這麼激動幹嗎?難道你們知道什麼是磚石嗎?陳嬌猜的沒有錯,這群匠人的確知道什麼是磚石。漢代的確有被稱為磚石的東西,但是那是一種附在建築墓穴壁面和楣楹碑闕上的裝飾性畫像磚,在還是以木質結構建築為主的漢代,所謂的磚石是很稀少的東西,物以稀為貴,因為很少有人能夠燒製出美觀的磚石以供富貴人家使用,所以磚石的價值還是很高的。現在陳嬌說要用磚石來蓋房子,難怪他們要驚歎了。

    「不知道,小姐說的磚石是什麼樣的?」還是剛才那個老人先開口問道,他一問,全場的人都安靜下來聽陳嬌說話。

    「就是方形的磚頭啊。」陳嬌被盯得很不自在,喃喃的說道。

    「有圖畫嗎?」

    「沒有啊。」

    然不知道陳嬌說的磚石是什麼。但是顯然這不是他們平日所見的那些畫像磚,工匠們開始自動將陳嬌所說的東西定義為和磚石同名但不同的東西,可以用來蓋房子。

    之後經過複雜的溝通,陳嬌確定工匠們所說的磚石和自己所說的磚石應該是同一種東西。於是她就命他們開爐試著製造他們所說的磚石。這些工匠製出來的磚石形狀古古怪怪的,但是就材質來說,的確是陳嬌要的東西。陳嬌知道自己可以鬆口氣了。她沒有任何別的要求,就是要求他們將所有的磚石都做成統一規格,方便使用。事前陳嬌已經讓高利派人去附近找到了煤礦,源源不斷運到的煤確保了燃料,幾十個工匠日夜不停的開工,使得陳嬌所想要的那種磚石源源不斷的出現。偶爾,會有幾塊陳嬌最熟悉的紅磚被燒製出來,陳嬌知道那是因為泥土中含有鐵的關係,是一種很常見的現象。可惜對於尚玄的漢代來說,紅色是一種極其尊貴的象徵,每次出現這種紅磚,工匠們都會把它們特別安置,供奉起來。當陳嬌發現時,紅磚已經堆了整整一堵城牆那麼高了。

    有了磚之後,雖然沒有水泥,但是工匠們還是發揮他們的智慧,用粘土代替水泥迅速蓋起了房子。幾個月裡面,他們所在的這個區域到處都是熱火朝天的勞動人民來來往往,一座座樓房拔地而起。讓陳嬌每次醒來,都想呼號她小學寫作文時常用的句子,「我們的國家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不過,在這些事情上面,陳嬌只要動動嘴皮子即可,真正一直在負責的人其實是高利。她只是在旁邊看著,偶爾提點意見,輕閒得很。幾個月以後,當房子蓋的差不多了,(幾千人同時動工,速度極快,如果不是磚石不夠會更快。)陳嬌在一片烏煙瘴氣中發現,那些不再需要為父母打下手的孩子們,全都閒了下來,開始調皮搗蛋。

    陳嬌找來高利商量,打算先該個學校,把這些孩子都送作一堆,好好管教一下。

    「小姐的這個主意是好,可是,我們到哪裡去找先生呢?」高利問道。

    「我也可以教他們的。其他的,我讓莊昕去我姐夫那裡找人。最多晚一個多月,就會有消息了。」陳嬌早就想過了,她自己可以教教這些孩子寫字什麼的,就是對著他們講安徒生童話,也勝過他們這樣在外面調皮搗蛋。

    「還有韓先生。」原本在一旁吃零嘴的稹兒插嘴道,「韓先生,以前也教過稹兒讀書。他一定可以教我們。」

    「對啊。還有這個人。」高利恍然大悟,「他可是這4568人裡唯一的書生啊。」

    陳嬌並不想和那個看來心機深沉的男人相處,雖然這幾個月來他並沒有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但是陳嬌卻總是對他抱有警戒之心。可惜,在這件事情上,高利相當強勢,可能他覺得她是大小姐一個,不應該屈尊去給這些頑童當教席吧。

    不過,請李希安排先生的事情,還是得做。陳嬌翻出一本《詩經》開始給李希寫了一封信。要陳嬌寫古代的繁體字,對她來說實在是一種折磨,因此她和李希分別前就以保密為由,和李希約定使用阿拉伯數字作為密碼來寫信,密碼本就是《詩經》等古代經典。

    她的信上大意是說,請李希為她請幾個先生,不止是教人讀書寫字的,還要有教導他們武術的,最好能從商舖裡找個掌櫃來教算學也可以。

    她一口氣寫了三封,以防丟失,折疊好,編上號碼,讓莊昕找人去送。寫完信後,她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想著,最近這種平靜的日子如果能夠繼續下去該有多好啊。只是,這段時間對她來說是平靜的日子,對別人,可不見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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