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襄城城東五里之處,人煙稀少,地勢平坦,是一塊呈東西走向的鹽鹼地帶,早已廢棄荒蕪多年,適於大軍集結。早上天沒亮,康襄城鎮總兵王世長和馮天培兩位大人便各率領著自己的人馬趕到。
老遠就能聽見人喊馬嘶的喧嘩嘈雜聲,幾萬人馬,連天接海,塵土飛揚,各色旌旗迎風招展,蔽天蔽日。清兵們軍容嚴整,精神飽滿,握刀驅矛,士氣大振。一夜沒睡好的劉銘祺混在兌字營的隊伍之內正在補覺,一路上迷迷瞪瞪的,眼都懶得睜一下,幸虧有小寶在身旁照顧他,才不至於讓他掉隊。
八大營分東、南、西、北、東南、東北、西南、西北,八個指定的方位集結完畢,中央留有一大片空地,分別設有兩個高竹搭建起來的三丈多高平台,一座是給士兵們比武拚鬥的擂台,六丈長,四丈寬的竹擂足夠施展拳腳。擂台四周光禿禿的,沒有護欄,兩邊各放置一排鐵製的兵器架,刀槍劍戟等十幾樣的兵器整整齊齊地掛靠於此。另一座是專門給各位前來參閱的大人們設置搭建的觀摩台,上面涼棚蔽日,視野開闊,千軍萬馬盡收眼底。
早上八點來鐘的樣子,忽然聽到一聲喝喊:「提督大人到!」霎時,一眼望不到邊得隊伍在各自營中參將的命令下,分湧兩旁,隊伍中間立即讓出一條八丈寬的通道。只見前面一隊騎兵馳馬而過,領頭的正是哪位把劉銘祺抓來當壯丁的提督府騎兵護衛營參將宣德武,這場面正是他耀武揚威加上狐假虎威的大好機會,只見他帶領著提督府騎兵護衛營揮鞭躍馬,氣勢洶洶地為康襄城最高軍事長官葛爾泰大人開道。
隊伍裡的劉銘祺被左推右擠,來回搖晃,也無心補覺,也踮著腳跟著看起了熱鬧,一打眼,正看見不可一世的宣德武快馬加鞭地在他眼前經過,氣就不打一處來。心想:這小子是越來越囂張啦!早晚有一日,本公子非狠狠痛扁他一次不可,滅滅這小子的威風不可。
提督府騎兵護衛營拓開足有三十來米的通道,這時才發現後面緩緩駛來一路車隊,來人均是康襄城的頭頭腦腦,文的坐轎,武的騎馬,浩浩蕩蕩地向觀摩台開來。
隊伍前面唯有一輛偌大而貴氣的車轎與眾不同,除了一匹膘肥體壯的棗紅色高頭大馬駕轅外,仍有十六匹清一色的黑毛駿馬拉掛,並列四排,氣勢雄偉壯大,象徵著榮譽,更像征著權威。
端重厚實的車轎緩緩停穩後,立即有幾個清兵卒躬身抬來一個跟樓梯般摸樣的馬凳,穩穩當當地倚靠在車轎前。
轎簾輕輕一掀,從裡面躬身走出一位膀大腰圓,虎目圓睜,一臉威狠之相的武將,頂戴雙眼花翎,身披官袍,項上垂掛一串石青色朝珠,在晨日的映射下熠熠生輝,看樣子也能猜到是位官居要位,權重莫及的大人物。
幾十位參將,游擊,守備齊齊躬身施禮,參拜道:「參見提督大人!」果不其然,從車轎裡走下來的正是康襄城提督葛爾泰。
只見他抬眼望了望眾將,露出少許笑意,揮了揮手,鏗鏘有力地朗聲道:「免了!」
「謝大人!」眾將規規矩矩地側守兩旁,自然列出夾道歡迎的隊形,恭迎各位大人登台就坐。
在王世長和馮天培兩位鎮總兵大人的陪同下,提督葛爾泰四平八穩地端坐在觀摩台的中央,台上的兵卒們在侍衛官的指揮下,趕緊沏茶倒水,服侍左右。
「請提督大人檢閱全軍。」在比武沒正式開始之前,鎮總兵王世長躬身來到葛爾泰的身旁,笑著請示道。康襄城提督葛爾泰乃一介武夫出身,尤其是說話時嗓門賊大,相當於後世的組合音響的那濃重的低音一般,可謂是震耳欲聾。以前征戰沙場的時候,要是在敵人面前吼那麼幾嗓子,常常是把敵人嚇的肝炸破膽,屁滾尿流。不過此人雖然坐在統帥的位置上,卻不是個帥才之料,純屬是個地地道道的冒牌貨,無計無謀無才無德唯有勇氣可嘉,只會戰場上拚個你死我活,卻不懂得排兵佈陣,以智取勝之道。
葛爾泰乾咳了兩聲,緩步走到台前,兩手一掐虎腰,洪音道:「將士們!你們給老子……」啊!」葛爾泰頓了一下,身為一軍統帥,張口閉口不離老子倆字,像什麼話。這一點康襄城學政喻慶豐明裡暗裡的沒少提醒他,不過他就是不長急性。臨來之時,喻慶豐還一個勁的叮囑他,少講老子,多講我們,這樣才能顯得出統帥的修養和內涵來,並耳囑面授的要他講些鼓舞士氣的話才好。眼下葛爾泰上了台,也忘得快八九不離十了,沒辦法只有臨場發揮了。
葛爾泰又乾咳了兩聲,揪了揪嗓子,做嗓子發炎狀,來掩飾剛才出現的尷尬局面,又將喻慶豐臨來時教他發言時的話,再重新混亂地組合了一遍,接著說道:「將士們!你們辛苦啦!」
「不辛苦!」台下眾口一詞,蕩氣迴腸。
「當前邊境匪寇日益猖獗,唯恐天下不亂。我大清禮賢下士,屢次妥協,本以為能收買人心,圖國泰民安。然他們卻是得寸進尺,狼子野心,給鼻子上臉,今又再次集結圖有造反之心,叛國之念,叔可忍嬸不可忍。今日我軍在此舉行誓比武大會,重整軍心,欲將匪寇一網打盡。將士們有沒有信心?」
「有!」
「能不能豁出命來跟他們拼了。」
「能!」
「敢不敢把這幫兔崽子們的娘們搶來先殺後奸?」
「敢!」
「咳咳……」坐在身後的喻慶豐一陣巨咳,差點沒把肺給咳出來。暗示提督葛爾泰說了不符合身份的話了,該適可而止啦!
葛爾泰此時也意識到自己一時興起,說了有失身份的話,忙轉移話題道:「將士們!今天我軍在此舉行比武,就是要選拔出隊伍裡的棟樑之才,該提拔的提拔,該重用的重用,絕不行戶,好了,我也不多說啦!希望你們個個都能馳騁沙場,平賊滅寇,立下戰功,得銀領賞。」
「緊尊提督大人訓導,我等願以身殉主!」在台下眾參將的帶領下,全軍齊聲高喊道。喊聲此起彼伏,整齊有序,不急不忙,有條不紊。劉銘祺心想,難道這些口號都是早先排練好的嗎?要不然怎會喊得一個字都不差?劉銘祺不屑的斜了一眼台下的眾參將,感情這幫傢伙拍馬匹的功夫不比文官遜色啊,重要的是他們發揮了集體拍馬屁的功力,效果奇特!
葛爾泰回到座位上後,不遠處頓時響起了雷鳴般的禮炮聲,在全軍的歡呼和吶喊中誓師比武大會正式開始。
趙千總帶著劉銘祺代表著兌字營新兵的參賽身份來到了擂台南面參加比武壯丁的集合處準備抽籤,當然,跟屁蟲一樣的小寶自然隨行左右。
此時,一位衣著光鮮,笑容滿面,闊步登上擂台的中年人向四周拱了拱手道:「各位將士請先靜一靜……」片刻,台下紛亂的嘈雜聲漸漸平息下來,此人又接著亮開嗓門大聲道:「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是提督大人府上的管家,本人叫孫成奎,擔任此次比武的平正,首先由我來講一下比武的規則。第一、此次比武各分為兩個級別,一是長期服役的大清士兵,簡稱老兵,為一個級別比試。二是臨時服役的大清壯丁,簡稱新兵,為一個級別比試。當然了,能進入這兩個級別的前三名者就不必我多說了吧,各營的參將大人都已經通報過了吧!我只講講此次比武的規則,一是比武競技,點到為止,不可損人性命,違者斬。二是比武雙方,誰先掉下擂台或是重傷不起者為敗。三是擂台分高低,友誼第一,比賽第二,事後不得尋仇報復,違者斬。大家都清楚了嗎?」看來提督對這次比武還是非常的重視,連裁判安排的都是自己府裡的人,生怕有人徇私舞弊。
「清楚!」眾人齊呼。
既然負責此次的平正孫成奎己將比武的規則說的十分透徹,其中的含義也反映出上層建築提督大人葛爾泰的態度,他本身是個武將出身,尤其注重武道,反而對文道的要求的不高,只要你有點把式,但會不會舞文弄墨大都沒什麼關係,所以提督葛爾泰所帶的將士裡面大都以武功見長,很少有懂治軍之術的人才。
比武正式開始,新兵老兵兩個級別交叉式進行對決,首先是抽籤,趙千總代替劉銘祺抽了一簽,一改往日吆五喝六的態度,對劉銘祺也慇勤了許多,跑前跑後的幫著打理。其實他心裡更是期待劉銘祺能拿到名次,不沖別的,就沖那二百兩的賞銀,還有那千載難逢陞官發財的機會,就全靠劉銘祺啦!。話又說回來了,劉銘祺本人其實也沒什麼信心和把握,說實在的,他自己那兩下子自己不是不曉得,強中自有強中手,一山還比一山高的道理他還是明白的。但他和趙千總的想法也差不多,也對那些白花花的賞銀十分動心,所以才會來碰碰運氣。再加上昨天在兌字營內部比武時僥倖贏了頭名,也大有逼上梁山的味道。但今時不比往昔,眼下參加比武的人全是各營的強悍勇猛之士,不可小視,雖然孫大奎規定說點到為止,傷人命者斬,但是要被人家卸了胳膊卸了腿,找誰哭去啊!值不值啊!
劉銘祺心裡不禁有些緊張和擔心,戰戰兢兢地徘徊在參賽選手的中間,猶如熱鍋上的螞蟻,心神不寧地走出走進。正這時,突然一隻大手狠狠地拍了拍劉銘祺的肩膀,語中透著殺氣與囂張,讓人不寒而慄,冷笑著問道:「酸秀才,活得不耐煩啦!就憑你也敢來參加比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