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對於現在的宋曉石來說跟什麼人走,要走去哪裡都已經不重要了,連他自己都認為自己是天生的掃把星,他不剋死別人就不錯了,而朱仙鎮對他來說,已經沒有任何值得牽掛和留戀的東西了,從此以後他就像風一樣寂寞,只是,在他最茫然無措的時候,有個漂亮的小公子卻笑著對他說:跟我走吧!我是天煞孤星,比你牛逼。
宋曉石依舊不肯跟著七緒回城去,他早就習慣了晝伏夜出,白天他真的不習慣走在城裡。七緒也不勉強了他,只是與他約好了明日在龍陽關城牆下匯合,雖然阿關在一路上把一切都打點得很好,但七緒依舊覺得這只不過是自己一個人的孤旅,而今遇上了小石頭卻突然覺得好像找到了志同道合的夥伴,也許只不過因為有著相似的身世而產生的相惜之情吧,前世……真的淡忘了嗎?
回到朱仙鎮已經是日暮時分了,本以被知府大人纏著的朱成勳必然不會再回客棧來,沒想才一進客棧就見到了那對主僕,原本只是有些懷疑,知府大人的一系列舉動恰恰又證實了心中的某些想法,那隻豬想必也不是什麼單純的貴族子弟吧,這樣的人還是敬而遠之的好,正因為有了這層顧慮,七緒進得客棧後也只是往那個方向淡淡掃了眼。
阿關已經去打點一應路上所需,當初老爹之所以會讓七緒選擇從西秦繞道走,也是考慮到這條線路上經過的城鎮比較多方便補給,背上的傷又在隱隱作痛了,果然還是應該早點擦藥的。七緒扶著腰傴僂著身子走得極慢,此時正是客棧內最鬧忙的時候,過道上也來來往往的都是人,即便她小心翼翼還是撞上了個人,心中不爽剛想開罵,哪個不開眼的!
抬頭迎上的卻是一雙微怒的眼,那人也不管這樣會不會弄痛七緒,像抓小雞一樣的拎著七緒往自己房裡走去,七緒不是沒有反抗過,只不過沒想到那隻豬看上去瘦得跟竹竿似的竟有這麼大的力氣,他又是在生的哪門子氣啊?不就是剛才裝作沒看到他嘛。
進房間後朱成勳便將七緒丟上床,七緒本能的緊了緊領口,又想到自己不是男子打扮嘛,怕什麼,難道還怕這個毛都沒張齊的小P孩吃了自己?如此一想便又理直氣壯起來,剛想開口就只聽他冷冷的丟出幾個字:「擦藥,趴下!」朱成勳拿著一種類似於紅花油的東西漸漸靠近,七緒也是自然的往後躲,朱成勳的身上有好聞的桂花香,甜甜的讓人覺得很心安的味道,只是此時此刻七緒卻是怎麼也心安不下來,心頭小鹿亂撞,臉也漲得通紅,活像個熟透了的番茄,感覺身邊好像有一種氣場,壓得自己快要喘不過氣來。
「我,我自己來。」那小子倒也沒有勉強,只是將藥酒留在了床邊,當他走開後那種叫人窒息的氣場也瞬間消失了,朱成勳負手而立面朝著窗外:「本少爺只不過覺得在京都的日子實在是太無聊了,在沙洲的時候就覺得阿七實在是個很有趣的人,想著若是跟著你到處晃蕩應該也會遇上好玩的事吧。」其實在朱仙鎮與這位少爺重遇時,就已經感受到了對方身上那種陌生的氣息,特別是當那個綠豆眼知府出現後,那條阻隔在二人之間看不見的鴻溝似乎越來越深,直到此時此刻,才好像在對方身上看到了昔日的影子,那個會和自己搶包子,會叫自己阿七的少年郎。
日子太無聊?八成是閒的吧,他雖然說出了跟著自己的秘密,但對身份一事依舊隻字不提,儘管雙方都心知肚明。剛剛明明還是紅霞滿天,轉眼間就是烏雲密佈,眼看就要迎來一場大雨,起風了,朱成勳關上窗子回轉身來,這個男人有著一雙燦如星子般的眼睛……
一行五人出了龍陽關便算是出了東晉的國境了,再走上半天的功夫大抵就能到河州了,路上的風景也有了些微的變化,路邊那些青磚瓦房也漸漸淡出在視線,越往西走越是感受到一種來自大漠的蒼涼。與阿關出沙洲城的時候,心中還泛著些許淡淡的愁緒,而自踏出東晉的國境線後,內心中卻全被對那座虛無縹緲之城的憧憬脹滿,原本是孤單的旅程,也因著朱成勳與宋曉石的加入而變得有趣起來。
直到相處久了才發現,當日宋曉石在宋宅門前所表現出的倔強與瘋狂僅僅是個表象,事實上他有些害羞寡言,每當七緒和他說上幾句,他就把頭垂了下去,朱成勳時常笑他像個娘們兒,他也不惱,七緒也是在心中一歎,或者小石頭只是不習慣和人說話吧,一個只在黑夜才能光明正大走在街道的少年。
阿關和小乙自然是隊伍裡的苦力,幸而整隊人都知道自己是要去個什麼地方,除去些必需品幾乎也沒有多餘的物件。此地畢竟離得兩國國境並不算遠,偶爾也可見到往來於兩國間的商隊,他們身後一直跟著一列東晉商隊,想來也是前去西秦賺外匯的,既是同路,兩隊人馬也時不時的聊上幾句。
原本就是挑了日暮時分上的路,天很快就暗了下來,幸而沿路也時常見得幾家小客棧,嗅覺敏銳的商家自然也看出了這條溝通兩國小道上無限商機,當七緒他們覓得一間客棧入住後,驚喜的發現原來那對東晉商隊也歇在了這家店,互相打了招呼後就各自回房休息了。他們五人一共要了三間房,七緒自己要了個單間,朱成勳和小乙一間,小石頭和阿關一間,為此朱成勳還笑話七緒好大的少爺性子。
七緒是個很容易失眠的人,即使好不容易入眠也是睡得極淺,特別是在出門前甘靖交代過,要她在外頭多留些心眼晚上睡覺不要睡得太死,但這個晚上七緒只覺得房內瀰漫著一股淡淡的香味,而這個晚上似乎也睡得特別沉,或者說這個晚上整個客棧的人都睡得死死的,除了二樓最西邊的那些人,除了小石頭。七緒正夢到自己捧著大盆在接天上掉下來的金元寶,這等好事她樂得都合不攏嘴了,但突然間只覺得面上一涼,唰的再睜開眼,看到的就不再是金元寶,而是一個立在床前人,夜太黑那人的臉又恰好在背光處,七緒大驚,難怪今晚總覺得特別容易睡,莫不是被人下了迷香?這人是誰,強盜,採花賊?一抹臉上全是水:沒出口就被那人摀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