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通道內連半個人影都沒有,蒙丹尼跟著關辰屁股後面,使勁揉了揉臉頰提神,有些含糊不清的問道:「關辰,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我怎麼知道!看樣子已經進入彌留海域了!」
關辰眉頭緊鎖,他發現這一覺似乎睡過頭了,好像有什麼東西在休息艙裡催眠一般,弄得現在還腦袋暈暈的,並且,此刻通道內沒人的狀況,讓他心裡面有種很不祥的預兆。
蒙丹尼一邊跑一邊大叫道:「不是吧?我聽外面居然在開炮,難道是遇見那些個海類了?我記得烏恩奇曾經說過,彌留海域外圍是沒有深淵海類的啊?」
聽到這裡,關辰莫名的煩躁,立即喝道:「你能不能閉嘴?!等下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蒙丹尼吃了一個癟,只好閉上嘴,隨著炮火聲漸漸減弱,他眉頭也漸漸皺了起來,這絕對不是代表著危機消失。
當關辰穿過船艙內的通道來到出口處,鼻間立刻傳來一股腐臭般的血腥味,外面亂七八糟的叫聲刺人耳膜,他心裡咯登了一下,當即推開頂上的木板。
「砰!」的一聲沉響,視線內飛撞而來一團黑影,隨後沉沉的落在了關辰此刻的視線右方。
關辰急忙轉頭望去,這一刻,他的心臟猛地收縮了一下,大腦一片空白。
滿臉的血污,瞳孔已經一片灰暗,死灰般的臉龐上依然殘留著那絲作為一名海上鬥士的堅毅,但此刻卻已經永久性的凝凍。
當視線內再次閃過一團殘影,失神的關辰被蒙丹尼一下子拉了下去,當蒙丹尼迅速拉下活動甲板後,緊跟著便是那飛來的不明物體狠狠的撞在上方。
一陣沉響過後,從甲板縫隙間滲透下略帶一絲溫熱的液體,滴在了蒙丹尼的肩膀上面。
說實話,關辰以前就算是見到綠蔭鎮的鎮民被妖靈入侵時,那些鎮民臉部扭曲,並且眼中透露出絕望,他心裡面甚至都不會起任何波瀾。
然而,剛才那張僅僅是有些熟悉的臉出現在關辰眼前時,他心臟居然不明不白的停止了跳動。
在記憶中,關辰只是依稀的記得,不久前那群曾經拿著冰冷的飯菜,跑來讓他使用封印訣加熱的人裡面,似乎有這麼一位年輕的船員。
可是,就是這麼一位沒有過多接觸,在上千名船員中平平凡凡的一人,讓關辰心裡由悲慼轉為了憤怒,而這種憤怒充斥著他的腦海,也讓他第一次覺得,人的生命居然如此脆弱,脆弱的可以讓那些深淵海類任意取捨!
關辰深吸了一口氣,緩緩推開蒙丹尼的手,然後取下右手上的戒指,戒指脫離手指之後,立即幻化成了那把渾身黝黑的雙蛟噬魂劍。
蒙丹尼剛才已經看清楚了外面的局勢,語氣沉重的問道:「關辰!外面情況好像不妙!我們怎麼辦?是出去還是按照烏恩奇的囑咐先走?」
關辰沒有回話,但他此刻的雙目冷若寒冰,他現在只知道,那深淵海類到底是什麼東西!
蒙丹尼在一旁勸道:「喂!關辰!我覺得我們還是別上去……」
關辰絲毫不理會蒙丹尼,獨自推開活動甲板之後一躍而上,而蒙丹尼也只好咬了咬牙,硬著頭皮跟著跳了上去。
躍上甲板之後,本來滿腦子憤怒的關辰當即愣在原地。
因為,此刻出現在關辰視線裡的,已經不再是巨獅號往日那無比整潔而寬闊的甲板。
而是一片屍體遍地,風帆殘破,船桅歪斜斷裂,空氣中瀰漫著濃濃血腥,籠罩在一片陰沉之中的——修羅戰場!
「嗚嗚——」的號角低鳴傳來,倖存的船員們拖著疲憊不堪的身軀來回走動,他們在賣力的抵抗著;寥寥無幾的火炮,偶爾發出幾陣嘶啞的沉響;不知是被海水浸濕,還是血液浸濕的甲板,讓人站立都有些困難。
那些鼓舞人心的吼叫、吶喊,隨風漂蕩在這片修羅戰場之上。
但緊跟著,便是那一個又一個握緊武器的船員們,如同木偶一般被那漆黑海面上飆來的不明物擊中,應聲癱倒在地面,也許他們此刻有痛苦的嚎叫,也許有不甘的怒吼,也許有……
漸漸,這些本該存在於關辰視線內的悲壯景觀,以及呼嘯在他耳朵裡的不甘怒吼,漸漸消失了。
因為,此刻在關辰的眼睛裡,只有那些漂在半空、浮在海面,或者沉在海下的莫名生物,也就是隨意掠奪巨獅號生命的——深淵海類!
在一片悲淒的吵雜聲中,傳來了「咚……咚……」的沉重腳步聲,緊咬著牙齒,控制著內心那股憤怒的關辰生硬的轉過頭。
在陰暗中,黑影漸漸清晰,白髮凌亂的烏恩奇緩緩走來,看不清楚他臉上的表情,也看不清楚他眼神內還有無殘存希望,只有嘴角處那微弱的火光,似乎在象徵著他,以及巨獅號的生命。
烏恩奇停下腳步,仰著頭,他似乎已經習慣了眼前的畫面。
「你不該上來的,現在往東南面走,大約五個時辰,就會看見一座小島。」
關辰憤怒的表情漸漸僵硬,他嘴角浮現出一絲陰冷,他轉頭盯著烏恩奇問道:「是你讓我們睡了兩天兩夜?」
烏恩奇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他喃喃說道:「小島上有一艘船,是我以前留在那裡的。」
關辰緊緊握著手中的噬魂劍,突然大聲吼了起來:「你為什麼要這麼做!!難道你認為我們幫不上巨獅號?!我現在有實力!我已經不是一個垃圾了!我現在有實力幫助巨獅號啊!!」
烏恩奇轉過頭,冷冷的說道:「你沒有這個實力,你也沒有這個必要去浪費你的源力。」
關辰咬著牙,指著地面上的屍體,狠狠的說道:「我沒有這個實力?如果你通知我的話!我可以讓他們不用失去生命!難道在你心目中,他們的生命就比不上你那個什麼破盒子?!」
烏恩奇蹲下身子,用那微微顫抖的手,將地上那名已逝去的船員雙目輕拂合上,淡淡的說道:「你能救他們多久?一天?兩天?還是一個月?無風期就是掌管大海的死神,人……是永遠不可能和神斗的……」
關辰緩緩閉上雙眼,用力吸了一口那滿是血腥的污濁空氣,當即,在他身後浮現出淡淡的光華,那代表著惡魔般存在的八支黑翼瞬間凝聚成型。
關辰睜開眼睛,看著海面上那些奇形怪狀的生物,淡淡的說道:「我雖然是不能救他們,但我可以讓那些掠奪他們生命的東西,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你應該知道,這是一個傳承者的使命,一個封印師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