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起身。
看到對面牆上的鏡子,也濺上了鮮血的紅色。
我轉過身,看著對面那個洋娃娃一樣的臉上,一點一點地,綻放出一個沒有溫度的笑容——
當年,我把「王丹」封入記憶的深處,獲得了身體的控制權;如今,我只要把那個所謂的「蛋蛋」打垮,就能證實我真的是「馬鹿」了。
——比起連實體都沒有「王丹」,「蛋蛋」簡單多了,不是嗎?
看著玻璃上那孩子嘴角邊殘酷的弧度,我發出了一聲近乎悲壯的歎息:
——阻擋我成為「馬鹿」的人,連我自己我都沒有放過,何況,是你呢……
不好意思,蛋蛋同學,不管你是誰,也不管你是什麼——從你自以為是「馬鹿」的那天開始,你的存在,就注定了是一個悲劇。
「主人?」來福的擔憂的聲音,自我打破了玻璃起,就從門縫裡,持續地,不屈不撓地擠進來。
「現役?我說……生涯現役同學?」現在好了,連十三也有樣學樣跟過來湊熱鬧。
「幹嘛啊?」我「唰」地來開門,大踏步走出去,碎玻璃在我腳下,發出嘎吱嘎吱的呻吟。「身為紳士。要給女性自由的空間知不知道?我才進來多久?三分鐘?五分鐘?——你們就一個兩個像喪了魂似的了?」
我大喘一口氣:「我說你們倆湊一塊什麼不能做,打打牌,看看書,聊聊天交流交流感情,又輕鬆又有情趣,多好?非扒到廁所門口吵吵嚷嚷!兩個一八多地塊頭,好意思——淑女也有便秘地時候知不知道?打擾別人的新陳代謝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等等,」十三皺起眉,「你說你在裡面幹嘛?」
「大便。」聲音足似大呂,儼然氣吞山河。
「大。咳……那個……」他的臉上飄過一絲尷尬,來福已連「主人請注意措詞」都說不出口,直接別過頭去了,「怎麼那麼久?」
「便秘。」音效頗如洪鐘,充分理直氣壯。
來福面無表情地扶住了額頭,十三三兩步跨到衛生間門口。推開門:「你能解釋一下這裡的血跡嗎?」
「……呃算擲地有聲。勉強氣定神閒。
來福鐵青著臉色歎了口氣,雖然他的五官沒有動,可我卻覺得,他的臉上分明寫著「流言,已使我耳不忍聞。」——我想。如果可以的話。他還是直接厥過去會比較好吧。
結果,厥過去的人是我。
看來蹂躪帥哥會遭天譴的傳言是真地——我忘記了我手上的傷口還在流血,遊戲裡沒有血小板的設定。如果不用止血藥或是牧師回復的話會直接流空HP條然後伸腿掛掉。
眼皮合上之前,最後看一眼,來福那純淨的紫色眼睛裡,驚詫的神色。心底,劃過一道無聲地歎息:
抱歉了,來福君,我還是……不能成為你的公主。
————馬鹿大人於是我又厥過去了分割線————
「打擾了,我可以請問一下這是什麼嗎?」
以上是我醒來時地第一句話,語句裡的「這」,指代的是我那被紗布包裹的全然看不出原始形態的前臂——如果不是因為它還銜接在我地身體上,我幾乎要認為那是一兩個製作失敗地棉花糖。
來福和十三並排坐在一邊的沙發上,湊在一起不知說著什麼,看到我醒來,雙雙走過來。
「您的前爪。」
走到我面前地時候,來福鄭重地告訴我——他重音放在「前爪」上。
「我總覺得……我似乎依然是個人類吧。」
「我真高興您還記得您自己是個人類,」來福看著我那纏得像棒追一樣的前蹄,呃,那個,前手,「我還以為,您已經認定自己是個噴壺了呢。」
異樣的語氣讓我意外——
這是……
生氣了?
我小心翼翼偷眼打量他的表情——好吧,我錯了,我也知道一個錘尾龍根本不可能有什麼表情……不過……那對含著水光的眼睛……
「咳,抱歉……」
雖然我對目前的情況並沒有一個清晰準確的認識,還是下意識地先道了歉。
「您不需要道歉的,」來福拉平了他的外套,挺直了背,「如果在『物種』之外,您也能記得自己的『性別』,我就謝天謝地了。」
這是……在批評我的舉止嗎?
我起頭,驚詫地望著他——長髮向後梳起,攏在肩後,一絲不芶,襯著筆挺的西服,透出禁慾的氣息;薄唇緊緊抿著,受到擠壓的唇角彆扭地透出異樣的紅色;眼裡,是一片淋漓的水色……
呃……
一瞬間居然有「就這樣把他壓倒吧」的念頭——果然,我不但需要不斷提醒自己正視「性別」弱勢,還需要肅整對於「龍族和人類實力對比」的認識,並且需要認清自己在身高體重力量……等各方面的絕對弱勢……
「於是——你是馬鹿?」
我才剛把嘴鼓了起來,決定利用「女性人類」的身份好好地撒一番嬌賺點豆腐吃吃,十三就毫不猶豫見縫插針地給我來了一把直入的單刀。
神經立刻緊繃起來。
「我是馬鹿。」沒有比這句話更能說明我的身份,我的處境,我的心情和我的信念——於是我把它重複了一次,一字一頓地,「我,是,馬鹿。」
「那麼,外面那位呢?」
「她?我不知道,也無所謂。」
「她可是說了,她是馬鹿哦。」是在測試我的信念嗎?——十三的語氣裡,戴上了些許挑釁的味道。
「她說了,又如何?『馬鹿』可不是隨便什麼人說是就能是的。」
「哦?」
「就算她有馬鹿的外貌,有馬鹿的聲音,有馬鹿的記憶而且還記得比我清楚——看好十四,別讓他出來添亂。給我時間,我證明給你看。」
「有打算了?」十三饒有興趣地摸了摸下巴。
「狹路相逢,勇者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