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低下頭看了我一眼,眼神很複雜——負面意義上的那種複雜。
「怎麼,不服氣啊?」我橫了他一眼,「從兩百萬欠到一億兩千萬——中間已經給回去六千萬,也就是說加起來一共是一億八千萬,你說這是什麼理財頭腦?猴子做股票都不會比你虧得多!」
十三不說話,低頭站著,抿著唇,眉間擰起來——垂下眼簾,不說話。
「嘖,唉……」我狠狠歎口氣。
一個身高接近190大男人,有著水邊一年生草本植物一樣的身條,腦袋前面還頂著一張柔弱黛玉臉,這本來就是不符合生物學的基本規律——偏偏現在這張臉上,像蝶翼一樣顫抖的睫毛,微蹙的眉心,小巧豐潤的紅唇,沒有一處不正中我那脆弱的小心靈中最柔弱的一點。
「好啦好啦,」我無奈,踮起腳尖拍他的背,「欠都欠了,再想它也沒用。還不上就把借條騙回來,騙不回來就偷回來,偷不回來就搶回來——總之既然我是你主人了,這債就算和你一起背了,到時候要還要打還是要逃,總不會丟你一個人的!」
話說到一半我已經覺得……那個什麼不是太妥,可那邊墨黑色的眼睛裡儼然跳起了希望的光芒,我卻又不忍心這樣掐斷。
「當真?」
「……當真。」這話出口的時候我胃都痛了。
「謝。」
「不、不客氣……」
——馬鹿,女,30不到。
剛剛在一句話中,把自己的活期定期房產股票基金養老保險一起賠了出去……
心情頓時黯然。
身邊的環境似乎也感受到我悵然若失地內心。開始越來越暗。越來越暗,越拉越暗……
不,不對。
雖然開頭這一段通道是,是無名洞裡遇敵幾率最低得,但相比亞特蘭蒂斯得平均遇敵率,還是高了兩到三倍。以world主服務器時間來計算,平均每一分鐘應該最少能遇到一隻怪物。可這都過去多久了為什麼……難道……
恐怖地念頭滑過我的腦海,瞬間出了一身冷汗——
我抬起手臂,艱難地把手腕舉到面前——果然。
「怎?」十三大概是察覺了我的不對勁。
「十三,你的手錶幾點了?」
「嗯?」他慢悠悠地從懷裡掏出手錶——我「唰」地一把搶過來。
兩個手錶。時間是一致的。
它們的秒針,都停滯了。
「最糟糕的狀況,」我放棄地一聳肩,「沒有比這更糟的了……」
「何?」
「靠!你多說兩個字會死啊——」我煩躁地把手錶塞還給他,「嘖,抱歉。遷怒了……」我甩甩頭,盡力想冷靜下來。可周圍越來越暗的光線讓我愈加擔心,「我想……我們的時間停滯了。」
終於沒有了光。
我看不到他地表情。
只聽到微弱的一聲:「哦。」
—————我說這不是科幻啊口胡—————
時間停滯屬於時間紊亂的一種。
愛因斯坦大人曾經說過,當運動的速度達到和光速一樣的時候,時間的流逝就會變緩。
在調整服務器時間和現實世界時間地比例的時候,我們曾經想要用這個原理來拉長時間。然而嘗試過後發現根本沒有與之相應地技術可供使用。無奈之下只能選擇了「擴大信息量輸入造成人腦時間感錯覺」的方式來調整服務器與現實時間之間的時間差。
可在無名洞裡,時間流逝速度調整,是模擬愛氏的理論。來進行試驗的,所以無名洞地時間軸和遊戲服務器中間地時間軸完全是兩套系統。
——當然,關於這些,我只是偶爾聽某D提起過。並且在梵夢的高壓下,為了「好歹應付採訪的時候不會太丟人」,而把基本資料背下來而已。
對於理科貧弱地我來說,聽過和沒聽過之間,並沒有本質必然的區別。
在記者面前,我固然能裝腔作勢地使用背下來的詞句應對如流。可我真正理解的,對目前有價值的信息只有這麼一點點而已:
雖然,目前暫時不能做到讓時間完全停頓,然而可以無限擴大某地的時間和主服務器時間之間的比例:一比一千萬;一比一億;乃至一比十億、百億……
在比例足夠大的時候,玩家的感覺,就會好像,時間真的停頓了一樣。
這絕對無名洞裡最絕望的情況之一。基本上,只要遇到了時間停滯,一般玩家都會直接選擇退出遊戲,申請救援或者廢號。
因為,在時間停滯裡,周圍的一切都是靜止的。而且這樣的情況不知道會持續多久。或許你的感覺上已經過去了十年、二十年、三十年……而主服務器時間不過只過去了一秒鐘。
—————這真的不是科幻啊—————
十三念了個咒語,周圍漸漸又有了些許亮光。
我蹲在牆角發著愁:時間凝滯了,空間拓撲了,體力耗空了——算是遇了個六成難。
十三站在一邊,默默地看著我犯愁。
我抬頭瞧了他一眼,更愁了:如果是個性格活潑開朗,健談愛笑的,還可以聊天解悶打發時間;可眼前這位,怎麼看都是一標準三無青少年(注一),「我們一直在談笑我一直在談他一直在笑」模式能夠運轉起來就該偷笑了,更不能指望他會和我搭腔。
「嗯?」大概是被我盯毛了,十三不解地回望我一眼。
「我說,你把十四換出來吧——我懶得再撲上去啃一頓了。」
「不可。」十三長長的睫毛順了下來。
「嗯?為什麼?」
「他……」欲言又止。
我等。
我再等。
我在心底足足數了1200隻羊,丫就~
我急了:「我家十四怎麼了?!」
他別過腦袋,不答話。
「你倒說話啊!十四他怎麼了?!」
注一:三無,指無口、無心、無表情,以EV|.一系列高萌度冷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