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如何逃脫三皇子的糾纏的,楓林玉已經不太記得了,好像是明公主製造了一個小混亂,楓林玉趁亂跑了開去,但是楓林玉更相信,是三皇子故意放他走的,否則,他也不會把他的那些手下都遣走。
他有些不明白,這個皇義明究竟在搞什麼東西?
楓林玉在人群裡一直往前跑,下意識的離開了楓葉武道院,因為三皇子還滯留在武道院,他乾脆又回到末羅神院。
接近修士部的一片竹林掩映之下,出現一幢黑色的巨大建築,楓林玉有些奇怪,這個建築他還從來沒來過。
鑽進去,看見滿架的圖書羅列在整齊的書架之上,他才知道,自己是跑到末羅神院的圖書館來了,好像圖書館總喜歡設在安靜的所在,考慮到人在讀書的時候不希望被打擾,還是比較人性化的。
一個個黑衣修士在圖書館裡靜靜的參悟著什麼,低頭屏息,每個人都是很虔誠的樣子,楓林玉猛然看見這麼一副景象,還真有點驚奇——
俗士部的人都是不怎麼看書的,世俗的東西佔據了他們大量的時間,而修士部的修士們,則在圖書中找到自己的樂趣。
他們是在內院修煉的,不會和俗士部的人有什麼接觸,也只有在圖書館裡,才經常可以看到他們的身影。
以前楓林玉從來沒有想過這方面的問題,總覺得那些修士,一個個都是清修者,不染俗氣,他們每天都關在裡面那院子裡,根本和自己是兩個世界的人。
圖書館的管理員同樣是修士,一老一少,都在低頭看書,看見楓林玉賊頭鼠腦的闖進來,他們愣了一下,然後拿出一個小牌,輕輕的放在書桌上,又低頭和文字戰鬥起來。
楓林玉撇撇嘴,拿起那個小牌子,原來是個借書牌,還能當抽書板用。他想和那兩個管理員打個招呼,可兩個人根本不給他機會,似乎多看他一眼都是浪費時間。
楓林玉訕訕的拿著那個小牌,走進書籍的海洋。他在一列列的書架之間徘徊,本來並沒有找書的打算,不過看到這麼多樣式不一、有新有舊的圖書時,他還是忍不住左翻翻右看看。
末羅神院的圖書館,比楓城國立圖書館還要大,有很多古書是從西方末羅城搬來的,那時候還沒有楓葉之都。
大部分古書都蒙上了一層灰塵,顯然沒有什麼人看。在前幾排的書架旁邊,還有很多修士在選書,或者就站在原地捧著一本書忘情的讀著,根本沒看到楓林玉的到來。而裡面幾排的古書架,就幾乎看不到什麼人了。
古老的建築物裡,不但有圖書固有的那種味道,而且板壁石隙間的衍生物,更加大了這裡的霉氣味道。
從天窗的格子間,有幾隻蜘蛛吊著長線做自由落體動作,角落裡,有它們一張張結好的網,陽光從天窗中穿透進來,掠過蜘蛛網的孔隙,又被高大的書架擋住,裡排的書架之間因此顯得黑暗。
書架有兩個楓林玉那麼高,隔一段距離,就有一個高高的凳子,以便利讀者拿取上面的書籍。
楓林玉轉過最後一個書架,來到陽光照不到的死角,影影綽綽間,似乎看到一個人影。
「啊!」他輕呼一聲,嚇了一跳。
那人正坐在最後那個書架的下方,埋頭研究著什麼,顯然沒想到,這個角落竟然有人來,聽到楓林玉這聲驚呼,他轉過頭來,兩人同時驚訝的咦了一聲。
「哥?」楓林玉叫了一聲。
那人竟然是楓林石。
他臉上有些慌張,但更多的是冷漠,手在書架間摸索著什麼,一邊用身體將這個動作擋住,緩慢的站起身來。
「哥……你在這裡……」楓林玉臉上現出喜色,想要和他親近一下。
楓林石臉上惶惑的神情一掃而空,也看不出喜怒來,冷靜得如一汪冬湖,他也不說話,從楓林玉身邊走過,因為架子間的距離並不寬裕,兩個人的身體摩擦了一下。
楓林玉感到,楓林石的身體輕微顫抖了一下,不知道是害怕還是憤怒?
不過,他曾經問過滿清,知道自己和這個哥哥並沒有什麼來往,他本身和楓林石並沒有什麼恩怨,至於家族的決定,那只能說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了。
「哥!」楓林玉看著楓林石匆匆而去的背影,心裡很不是滋味,心道:「難道只為了一個宰相繼承人的身份,就放棄了兄弟間的感情嗎?權力中心的家庭,都是這個樣子?」
楓林玉開始討厭自己所處的這個環境,自己就因為是這個身份,好多事情都不能去做,並且不由自主的陷入各種矛盾之中,恨自己的和期待自己的人,不但多,而且都是自己不願意漠視的。
他無奈的歎息一聲,走到楓林石剛才坐過的那個地方,他也學著楓林石的那個姿勢,盤著腿坐了下來。
地面很乾淨,沒有一絲灰塵,顯然楓林石經常坐在這裡,已經把下面的兩塊大理石地面磨了出來,看上去很光滑。
最角落裡還有個小桌子,上面鋪著一張大大的地圖,上面用各種顏色的筆,畫得花花綠綠,在不同的地點還記著蠅頭小字。
楓林玉仔細的看去,這竟然是一張世界地圖,是末羅神院的創派祖師所畫,對於一個偉大的飛翔魔法師來說,這並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
現在,這張地圖上標明了若干的地點,以北方妖獸地界偏多,基本上都是名山大河,有幾處還在沙漠地帶。
在地圖旁邊有幾頁草紙,上面列著幾條旅行路線,還有一些注意事項。
楓林玉心裡納悶,心道:「怪不得在楓葉武道院幾乎看不到他,竟是躲到末羅神院來研究地圖。」
楓林石主攻劍術,但二十幾年來,一直都處於初級劍士水平。四大家族裡的其他年輕才俊,在十幾歲時,就有達到中級劍士水平的人了,而楓林石已經年近而立,雖然大家都不說,但心裡卻對他充滿了鄙夷,看他的眼神也難免輕視。
楓林石卻對此完全不在乎,他幾乎不怎麼練劍,至少楓林玉沒看過。不管是在家裡還是在楓葉武道院,楓林石大部分時間處於靜止狀態,幾乎看不到他的身影。
楓林玉又翻了一下那地圖,在下面還有幾頁密密麻麻的筆記,上面寫滿了各種晦澀難懂的文字,那文字並不是今日人類流行的文字,但又有些似是而非,楓林玉看不懂。
文字中間還夾雜著幾幅簡易圖畫,這個楓林玉能看清楚,那是幾幅人體裸圖。
「難道……哥哥在這裡研究黃色文學?」
楓林玉大感詫異,但隨後就為自己的小人之心感到羞愧了,因為他在那人體圖上看到了各種細小的標注,同樣是那種看不懂的文字。楓林玉趴下身來仔細觀察,那文字下面的紅線,竟是人體的一根根血管。
「老天,難道楓城傳說的『剪刀手碎屍魔』就是我哥哥?」楓林玉又開始浮想連篇了,主要是這陰暗靜謐的圖書館環境,讓他的腦袋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一些可怕的事情,況且楓林石又總是神神秘秘的。
「標上人體的骨骼、血管、內臟位置……在解剖碎屍的時候,才事半功倍!」楓林玉繼續胡想瞎猜。
「對了,我剛才來的時候,他在這裡藏著什麼東西?」楓林玉目光向書架的最下方看去,心臟不由自主的怦怦跳了起來:「是殺人的凶器,還是解剖的尖刀?甚至是女人斷下的一隻腳?也可能是半隻耳朵啊!」
楓林玉的額頭上冒出了冷汗,呼吸也粗重起來,左手顫抖著向書架的下方伸過去,眼睛閉上了不敢去看。
他期待著摸到冰冷的金屬,或者血淋淋的肉體……
但是他只摸到薄薄的一層東西,涼涼的。
楓林玉將那東西抽出來,放在眼前一看,禁不住背脊發涼,倒抽了一口涼氣,全身忍不住顫抖起來,胃裡一陣翻湧,幾乎就要嘔吐。
那竟是一塊皮。
「人皮……」
楓林玉像摸到一塊烙鐵一樣,趕緊把那張皮扔了出去,也來不及站起身來,滾爬著在過道裡穿行,撞得書架東倒西歪。
他逃跑一樣的從圖書館裡飆出來,日光照耀下來,陰沉沉的感覺消失,他的心裡稍微安定一下,躲在竹林裡,大口大口的喘氣。
猛然覺得腳下踩了什麼似的,他低頭一看,立即又嚇的呆住了,好一會兒,才抬起腳來砰砰的在地面上踏了起來。
原來,他剛才把那張皮扔在了過道上,之後自己趴過的時候,那皮是軟的,就黏在了他的鞋子上。
楓林玉狠狠的在地上踩踏著那張皮,一陣陰風吹過,他似乎聽到有個女人在嘶喊著:「還我皮來……」
「不關我的事啊,要找你找我哥哥去。」楓林玉一邊踩著,一邊哭喪著臉說道。
「楓林玉,是你嗎?」有人從竹林外面走來。
「不是我不是我!」
楓林玉更加慌張,手忙腳亂,不知道怎麼處理那張皮。
他不知道皮膚竟然也會這麼韌,踩了那麼多腳也不爛,忽然他停了下來,愣愣的想道:「我慌什麼,這皮又不是我的,而且也不是我殺的人,再說,就算我殺了人又能怎樣?我什麼時候變成這個樣子了?我是在維護我哥哥,怕別人知道他是『剪刀手碎屍魔』?
「可是,如果真有鬼魂來報仇,我怎麼又會把責任推在我哥哥身上?人性都是自私的,在緊要關頭只能想到自己……」
「你……你在想什麼啊,怎麼不理我?」
楓林玉愣了愣神,回過頭來一看,竟然是林煙兒。
「怎麼會是你!」楓林玉臉上現出開心的笑容,轉眼間什麼都忘記了,跑過去拉住林煙兒的手:「你怎麼來這裡了,這些天我一直想著你。」
林煙兒臉色一紅,嗔道:「胡說什麼,想我幹什麼。」她臉上現出責備之意,說道:「我來圖書館借幾本書,聽出是你的聲音,在這裡大喊大叫,好像遇到鬼了似的。」
「我叫得那麼大聲嗎?」楓林玉詫異的說道。
「可不是嘛,我還以為你又被人打了呢!」林煙兒忍不住笑了起來:「哎呀,你的手怎麼了?」
「別提了,剛剛在楓葉武道院被人打了一頓,我是躲到這裡來的。」楓林玉無奈的說道:「每隔幾天我就要受傷,已經習慣了。」
「你啊,一點也不聽我的話,怎麼不努力學習一些魔法來防身呢?」林煙兒埋怨的說道。
「你都不知道我多努力,就是沒有一點效果。」楓林玉氣苦的說道:「看來我是沒希望了。」
「你別這樣,要相信自己。」林煙兒拍了拍他的肩頭,像個大人一樣的說道:「小鬼,振作起來,咯咯……」她輕快的笑了起來。
楓林玉看她心情這樣好,知道她在飛花部過得還不錯。仔細觀察一下,林煙兒的身材又長高了一些,而且不那麼瘦了,身材豐滿起來,頭髮卻還是黃黃的,顯得稚氣未脫。
因為胖了一些,臉蛋也紅潤起來,皮膚看起來嫩嫩的,微微一笑,梨窩微現,牙齒雪白,整個人看上去充滿了少女風韻,健康而活潑。
楓林玉嘖嘖兩聲,稱讚道:「你和以前不同了,漂亮多了。」
林煙兒嘿然一笑,心裡一喜,提高聲音說道:「所以嘛,我才叫你小鬼的,看看,現在你都沒我高了。」
楓林玉又是一陣苦笑,拽了一片幹幹的竹葉放在嘴裡,咬起來苦苦的,和他的心情差不多。
「咦,你腳下踩的是什麼?」林煙兒終於看到了那張皮。
楓林玉嚇了一跳,這才想起來。
趕緊挪開腳,退開兩步,彷彿那張皮上有鬼魂將要復活一樣。
「羊皮書,記載著什麼東西啊?」
林煙兒彎腰要去撿那張皮,楓林玉竄上前去一把推開她,緊張兮兮的大叫道:「別動,這是人皮。」
「去,什麼人皮,明明是羊皮。」林煙兒皺眉道:「你又想幹什麼壞事,說,這羊皮書上寫的是什麼?」
楓林玉揮舞著雙手,左右看了看,緊張的說道:「我真的沒騙你啊,告訴你,我哥哥就是楓城通緝了好幾年的那個『剪刀手碎屍魔』,這張人皮,是我親眼看見他藏在書架下面的……」
楓林玉的聲音越來越小,幾乎不聞:「你可千萬別和別人說,我只告訴你一個人。」
林煙兒瞪大了眼睛,緊緊盯著楓林玉,好一會兒,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啊哈哈哈哈哈哈—│」
「別笑這麼大聲,小心把別人引來。」楓林玉急了,上前要摀住她的嘴。
林煙兒閃過他,一彎身,撿起地上那張皮,笑道:「這樣的羊皮書我每天都要看,再熟悉不過啦,果然,咦……是一張地圖。」
「地圖?」楓林玉湊過來,還有些緊張,一看,果然是一張刻滿了山水的圖畫。
「真的是羊皮?」楓林玉問道。
「當然,只有羊皮才有這樣的紋理。」林煙兒毫無猶豫的說道。
「呼……」
楓林玉輕輕吁了一口氣,狠狠的用手在自己額頭敲了幾下,心裡把自己罵了幾遍:「我這是在幹什麼啊,疑神疑鬼的,自己嚇自己,看來,又要瘋了。」他知道自己有時候會變得瘋瘋癲癲,完全不能對自己的行為負責。
其實他不知道,在別人眼裡,自認為健康的他,一直是瘋瘋癲癲的。
「這不是我們人類的領土。」林煙兒輕聲說道。
楓林玉這才仔細去看了看那張把自己嚇的半死的地圖。
這是一張兩張手掌那麼大的圖畫,刻得很精細,用細黑的線條勾勒出山脈,綠色線條畫的河流,一條紅色的線,在黑色和綠色之間特別醒目,紅線的盡頭,打著一個大大的叉。
「這張圖我看過。」楓林玉皺著眉頭說道,一副副畫面從頭腦中閃過,猛然,一陣刺痛直衝腦際,他啊的大叫一聲,捂著頭倒了下去。
「你怎麼了!」林煙兒趕緊將他扶起來,狠狠的在人中上掐了一下。
「哎呀,疼死我了。」楓林玉大叫道。
「頭疼?」林煙兒關心的說道。
「你掐的疼……」楓林玉捂著嘴唇,說道:「我又不是休克,怎麼掐這麼狠。」
林煙兒抱歉的笑了一下,問道:「不是頭疼,你捂著頭幹嘛?」
「疼是疼了一下,不過只是一瞬間,就彷彿用錐子猛的紮了一下。」楓林玉歎道:「我不能想以前的事情,一想就頭疼。」
「你的以前啊,還是不要想起來。」林煙兒說道。
楓林玉感慨道:「其實,我總感覺,我所回憶的,並不是我的從前,而是前世……」
林煙兒睜大了眼睛,疑惑道:「前世?」
楓林玉在原地徘徊了兩步,低聲道:「有時候,我的夢境無比真實,出現在夢中的每一個人物,都是那樣熟悉,偏偏又叫不上名字來;在夢中發生的每一件事,還沒等到開始,我就已經猜到了結局,你說這是不是很奇怪?」
林煙兒低下頭,若有所思的想著什麼,心中想道:「怎麼他的感覺和我差不多,尤其是最近,在師父的引導下,我想起了很多陌生的回憶,師父說那是我的前世。真的有前世嗎?」
林煙兒臉上現出傷感的神色,說道:「既然是前世,何必要帶到今生呢?人的生命本來就很短暫了,能把今生過得無限精采,才是最有價值的。」
楓林玉並不同意她的這個觀點,因為,每到見到林煙兒,他那種「正在尋找一個人」的感覺就特別強烈,他寧可把這種感覺當成是前世的宿命,而絕不願意放棄。
「哎!怎麼和你說了這麼多話,我要回去了!」林煙兒把那張羊皮交給楓林玉,轉身要走。
「等等!」楓林玉心裡一急,拉住她的手,輕聲道:「你先別走。」
林煙兒掙脫他的手,有些不滿的說道:「我功課很緊的,哪有時間和你聊天。」
「這張羊皮……」楓林玉揚了揚手上的羊皮,其實這張羊皮是什麼,他並不感興趣,他只想和林煙兒在一起的時間能長一些,她深深的吸引著他。
林煙兒拿過那張羊皮,嘟嘴道:「好吧,讓我來看看這上面寫著什麼……嗯,這種字體很古怪啊,好像是在妖獸那邊比較流行的……
「咦,上面還有遠古文字,不過這是後來標注上去的。」她翻來覆去的,將羊皮地圖看了幾遍,緩緩的念道:「辟魔寶圖。」
「辟魔寶圖?」楓林玉叫道。
「是啊,看來是一幅藏寶圖。」林煙兒說道。
楓林玉仔細的想了一下,因為是發生在今生的事情,所以並不會讓他頭疼。他記得滿清曾經和他說過這麼一幅圖,好像很重要,這圖本來是自己所有的,那次被人襲擊致死以後,這張寶圖就消失了。
「怎麼會出現在楓林石的手裡?」楓林玉忽然有一種很不愉快的感覺,問道:「你看清楚了,真是辟魔寶圖嗎?」
「你自己看。」林煙兒指著地圖上的幾個墨色小字,說道:「妖獸的文字雖然和人類寫法不一,但基本上也沒什麼區別的。」
楓林玉仔細辨認,果然,那幾個字雖然彎彎曲曲,但依然是人類文字的架構,果然是「辟魔寶圖」四個字。
楓林玉將那地圖拿過來,仔細的看起來,猛然間,一股熟悉的感覺湧上心頭,他有些不確信的說道:「這個地方……我好像去過的……」
林煙兒笑了起來,用手指刮著臉蛋說道:「不害羞,說謊,你從來沒出過楓城,怎麼可能去過這裡?」
楓林玉愣了一下,搖頭道:「我夢裡去過還不行嗎?」
林煙兒咯咯的笑了幾聲,指著地圖上的另外一種文字說道:「這些遠古文字寫的倒是很詳細,不過好像剛剛不久前才寫上去的。」
楓林玉一眼就認出來,那正是圖書館裡那張世界地圖上的文字,還有楓林石的筆記,都是用這種文字寫的。
這種文字竟然是遠古文字,沒想到哥哥竟然是這麼博學,連遠古文字都會寫,就是不知道他寫的什麼。
「這是尋寶的詳細方法。」林煙兒解釋道。
「厲害,你也能看懂?」楓林玉問道。
「一點點了,是師父教的。」林煙兒說到師父時,總是有點苦惱的樣子。
「你師父對你不好嗎?」楓林玉奇道。
「不是不好,只是,她老是逼著我想一些奇怪的事情,有時候還抱著我叫小師妹,感覺怪怪的。」
「哈哈哈!」楓林玉大笑起來:「你師父是不是腦袋有問題啊。」
林煙兒面現惱怒神色,楓林玉趕緊收回笑聲,訕訕的說道:「我們還是研究地圖吧,那麼,這張藏寶圖究竟埋著什麼寶貝呢?」
「這裡有寫,不過太誇張了。」林煙兒皺眉說道:「得寶圖者,無敵天下。」
「嚇!什麼寶貝這麼厲害?」楓林玉好奇的看向那張地圖,感覺並沒有什麼特殊之處。
林煙兒還在仔細的研究著什麼,楓林玉的頭湊過來,兩個人緊緊的挨在一起,楓林玉的鼻端能聞到她身上清新的女兒香。
兩個人的頭髮連在了一起,林煙兒猛的抬起頭來,砰的一聲,兩人的頭撞在了一起。
「哎呀,你幹什麼啊?」林煙兒捂著頭,嗔怪的看著楓林玉。
楓林玉臉上一紅,囁嚅道:「你研究出什麼來了?」
林煙兒揉揉額頭,噘嘴說道:「這是在妖獸的地界了,離楓城有幾千里的路程,遠著呢!」
「怪不得他要做這麼周密的打算。」楓林玉想起哥哥研究的那張世界地圖,此刻才恍然。
「他是誰?」
「就是這張藏寶圖的主人了,也就是我哥哥,楓林石。」
「那你趕緊把這張圖還回去,你哥哥研究這張藏寶圖,一定費了好大的心思。」林煙兒說道。
楓林玉搖搖頭,有些苦惱的說道:「這張藏寶圖本來是我的。」看見林煙兒一臉不解的神色,他解釋道:「我不是曾經死過嗎!」
「聽說是被雷劈死的?」林煙兒臉上現出強忍的笑容。
楓林玉點點頭,歎聲道:「我死之前,身上就帶著這張寶圖,但我死之後,這張寶圖就從我身上消失了。」
林煙兒哦了一聲,說道:「可是,藏寶圖竟然又出現在你哥哥身上,這……也很容易理解啊,你的『屍體』搬回宰相府,整理遺物,你哥哥如果有參與,當然會發現這張寶圖,然後拿來研究研究,這不是很正常嗎?」
「關鍵是,我的『屍體』還沒有被運回宰相府,這張藏寶圖就不見了。」楓林玉回憶著說道:「根據滿清所說,那次是我自己秘密出行,保密措施做的非常好,結果……竟然被雷劈死了。
「他們是在一個小巷子裡發現我的,身上的藏寶圖不翼而飛。而且,在我復活一年之後,又遭受過一次那樣的雷擊……」
「嗯,我師父說,那並不是天然的雷擊,而是一個魔法高手的雷系魔法攻擊。」林煙兒嚴肅的說道:「看來,這件事情有蹊蹺,可是你哥哥……」
「當然不會是他,誰都知道,他根本就不擅長這些的。」楓林玉搖頭說道:「只是,這張藏寶圖出現在他身上,這也太奇怪了。」
「那你現在要怎麼辦?」林煙兒問道。
「去問問他。」楓林玉說走就走,忽然又回轉身來,用懇求的語氣說道:「你和我一起去,那裡太黑了,我還真有點發悚。」
林煙兒有些遲疑的看了看手裡的幾本書,顯然是不想浪費時間,但看著楓林玉誠懇的表情,她還是點了點頭。
兩人又走進圖書館,來到楓林石躲著的那個角落裡,可是那裡已經空空如也,不但地圖筆記都沒了,連那張小桌子也搬走了,除了乾淨的大理石板作證,沒有人能看出這裡曾經有人長時間停留過。
「他在躲著你。」林煙兒說道。
楓林玉無奈的點點頭,歎氣說道:「我這個哥哥,總是對我充滿敵意,不理會我的感情。其實,他如果想要這張藏寶圖,我就送給他,也沒什麼嘛,可他連這個機會都不給我。」
一瞬間,他的眼圈紅了,低下頭,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
林煙兒心裡一陣感動——如果是好人,能這樣多愁善感,珍惜兄弟情義,那也很正常,偏偏是楓林玉這樣口碑極差的大壞蛋,竟然也有這樣的感情,那就顯得難能可貴了。
就好像,我們常常會覺得,小白兔和小綿羊做朋友是天經地義,而大灰狼如果對羊肉表現出漠視的話,那就奇怪了。
林煙兒拍拍楓林玉的肩膀,以示安慰,說道:「我們出去吧。」
兩人走出圖書館,楓林玉始終一句話也沒有說。
「你打算怎麼處理這張藏寶圖?」林煙兒問道。
「還是找個機會,把它還給我哥哥。」
「嗯,不過,你還是要自己小心一下,你那個哥哥,奇奇怪怪的,又和你被雷擊的事件有某種契機……」林煙兒斟酌一下,說道:「我總感覺事情並不是很簡單,你自己一定要謀定而後動。」
楓林玉心裡流過一陣暖流,暗自大叫:「她關心我了,她關心我了……」
林煙兒看著他一副興奮的笑容,臉色一紅,嗔道:「你又在想什麼啊?我走了喔!」她轉過身,步伐歡快的離開了,兩隻小辮子一左一右的搖擺著。
「好可愛呢!」楓林玉癡癡的說道,眼睛裡桃花亂飛。
他遠遠的跟在林煙兒身後,看著她走進飛花部,心中一陣失落。
飛花院前面的桂樹尤其高大,桂花開得尤其香濃,楓林玉坐在桂樹下面的落花上,聞著一陣陣撲鼻而來的香氣,眼神卻盯著飛花部的門口看著。
「糟糕,難道我真的早戀了嗎?」楓林玉這樣想道,臉上立即一陣發燒。
「我才十六歲,而她才十三歲啊,太早太早。」楓林玉捂著臉龐,一時間,心中春潮氾濫。
「可是,我為什麼這樣急切的想見到她呢?」楓林玉用手狠狠的掐了自己的臉蛋一下:「不要再想你,不要再念你……要把你忘記,要把你忘記……」
「喲,楓林大師,來我們飛花部唸經來了?」一個少女的聲音傳來。
楓林玉抬起頭一看,又是青山紫雲。
在楓葉武道院裡,他怕的是名香,而在這裡,他最怕青山紫雲。
每一想到被青山紫雲的魔法燒烤,他身體就禁不住輕輕顫抖。
「我馬上走。」楓林玉站起身來。
「別走啊,陪我練練魔法。」青山紫雲臉上現出大灰狼般的微笑。
「我……我不會魔法。」
楓林玉轉身想逃,青山紫雲一把拽住他,壞壞的說道:「上次我只不過教訓了你兩句,你就大發雷霆的,結果也沒什麼手段啊?」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楓林玉表現得很謙和。
青山紫雲一愣,奇怪道:「我把你打的那麼痛,你都不生氣,反倒是罵你幾句,你卻表現得那麼激烈,這可真奇怪了。」
「你傷害到人家的自尊心了嘛!」
青山紫雲身上一陣發冷,乾咳兩聲,說道:「你這人好像還有救啊……」
她的聲音放得很柔和,那種嬌憨的感覺又出來了。
楓林玉抬起頭看看她,見這小姑娘胖胖呼呼的樣子,圓圓的臉孔很白嫩,大大的眼睛黑如點漆,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小小的嘴巴鮮紅濕潤,即使不笑,也有兩個大大的酒窩出現在她的臉龐上,一副天真活潑的樣子。
「小妹妹,你長的真可愛。」楓林玉由衷的說道。
青山紫雲微微臉紅,有些不屑的說道:「這樣說的人,已經數不勝數,你的誇獎,對我來說不值一哂。」
她嘴裡雖然這麼說,但少女心性,能被以前的敵人、楓城公認的大惡人稱讚,她還是很欣喜的,尤其是對方已經不叫她「小魔女」了。
「我明白……」楓林玉篩選了一下詞語,又說道:「不過,我心裡是這樣想的,我覺得只有說出來,才能對你的可愛有個交代。
「你要知道,一個人長得可愛,對觀賞的人來說,那是一種美景,如果不把對這種美好景物的觀感說出來,憋在心裡是很難受的。紫雲妹妹如此可愛,我是一定要說的。」
青山紫雲的小心肝忍不住快速跳動起來,說實話,以往是有很多人稱讚過她的美貌和可愛,但是像楓林玉這樣誠懇,又論調奇特的讚揚,她這還是第一次聽到,再看看此刻楓林玉那如嬰兒般純潔的笑容,是如此的讓人深信不疑。
她還只是個小女孩,雖然和林煙兒同年,但卻不像林煙兒那樣飽受生活的苦難,可以說,她還保留著赤子之心。
以前她覺得楓林玉十惡不赦,只是因為大家都這麼說,明公主等人又經常在她面前商議對付楓林玉的計策,所以潛意識裡,「楓林玉等於罪惡加壞人」這個公式,根深蒂固。
但是最近的幾次接觸下來,她越來越覺得,這個壞人還是有一些「閃光點」的。
她有些羞赧,低著頭,用腳尖在地上胡亂的畫著,有些埋怨的說道:「那你以前還叫人家小魔女?」
楓林玉萬萬沒想到,這個狠狠用魔法揍自己的小女人,忽然表現出一副孩子般的嬌羞狀態,僅僅是因為自己的讚揚?
他心裡大喜,知道自己找到了對方的弱點,趕緊趁熱打鐵,依然用無比誠懇的聲音說道:「小魔女是一個褒義詞啊,普通人我還不說呢。」
青山紫雲抬起頭,疑惑的看著楓林玉。
楓林玉解釋道:「這個魔,並不是魔鬼的魔,而是魔法的魔。紫雲妹妹,你就好比一個魔法精靈,每當你施展魔法的時候,那種英姿、那股氣勢、那種只有魔法高手才能表現出來的風度,讓人心折呀!
「而且,也只有你這樣的美少女,才能把世間一切美好的事物,與魔法如此完美的結合起來,最終形成一種動人心魄的美感。尤其是,當你施展變身美少女特殊技能的時候,白衣如雪,膚如凝脂,再大喊一聲……那個……大喊一聲……」
「尤里尤里兔!」青山紫雲提醒道。
「對,就是這個兔,你這樣大喊一聲的時候,那個酷啊,簡直是……」楓林玉面現激動神色,繼續說道:「紫雲妹妹,你原諒我腹中詞語的貧瘠,實在是你……那美妙的身姿無法形容啊!
「世間一切詞語,都不足以表現其萬一,實在是太美了、太酷了、太……」楓林玉連連搖頭,又不斷點頭,彷彿真的找不到合適的詞語來形容了。
而正是這樣,青山紫雲越發的相信他說的是心裡話。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兩個人竟然並肩坐在了一起,而且,青山紫雲也學楓林玉那樣,盤腿坐著。
桂花不斷的飄落下來,兩個人肩頭上雪白一片。
青山紫雲臉色紅潤,低著頭,聽著楓林玉滔滔不絕的讚美之詞,而楓林玉則唾沫橫飛,滔滔不絕的說著,把史書中稱讚關山河的話都搬了出來,其中甚至還夾雜著野史裡對魔王的描述。
「只見白光一閃,天邊彩雲彷彿感應到了聖人的到來,變幻出五彩的顏色,青山紫雲如天女下凡,就連天涯海的神女看了也自慚不如。只見她纖纖細手一揮,妖獸們哀嚎起來,全都嚇的跪在地上,但是紫雲為了挽救人類危機,保護地球,還是將手揮到底,於是,幾萬隻妖獸一起變成了飛灰……」
「這樣太殘忍了,我看把它們打跑了就行了,不要變成飛灰了。」
「嗯,不過,青山紫雲當然覺得這樣太殘忍,她的心可是天下最善良的,於是,她的手往上又一揮,奇跡出現了,變成飛灰的妖獸們又復活了。它們這下可服了,一起手舞足蹈,大聲發誓,從此後躲在賀蘭山北,再不敢跨入人間一步。」
「這樣就好多了!」青山紫雲小聲的說道。
楓林玉說得口乾舌燥,站起身來,說道:「紫雲妹妹,我們去喝點東西吧。」
青山紫雲還坐在地上,眼神有些發呆,還沉浸在自己「英明偉大的創舉」之中。
楓林玉向她伸出一隻手,她拉住那隻手,站起身來,沖楓林玉輕輕一笑。
楓林玉心中有些後悔,心想:「早知道這小女孩如此天真,何必被她打了那麼多次。」
她拉著楓林玉的手,憨憨的說道:「玉哥哥,以後你還要和我說這些。」
「沒問題。」楓林玉大聲保證,渾不知這麼一保證,以後的麻煩可就大了,青山紫雲後來形成一個習慣,一有空就纏著楓林玉,讓他編些故事誇她,並且幾年下來,在她長成一個大姑娘之前,一直樂此不疲。
「玉哥哥,我知道一個地方,有好喝的東西,我帶你去。」她牽著楓林玉的手,在所有人的詫異眼神和驚呼聲中,走出末羅神院。
在街尾的奶酪小鋪,青山紫雲輕車熟路的走了進去。
一個青年美婦迎上來,驚喜道:「這不是我們的小魔法師嘛,你好幾天沒來了。」
青山紫雲臉上現出笑意,顯然,她喜歡被誇獎的毛病,早就被人洞察了。
「楊格小姐,老規矩,兩份。」青山紫雲說道。
「咦,這位俊秀的小伙子……啊!」
楊格小姐大叫一聲,顯然是認出楓林玉來了,嚇的一個勁兒的往後退,這時,內間裡正好傳出小孩子的哭聲,她趁機走了進去。
楓林玉清晰的聽到楊格小姐的聲音:「你還哭,楓林玉就在外面。」哭聲立即停止。
「有……這麼誇張嗎?」楓林玉張大了嘴,愣愣的看著青山紫雲。
「玉哥哥,那是世人對你的誤解,現在我才知道,原來你是個好人。」青山紫雲赧然一笑,喊道:「楊格,不要怕,玉哥哥其實是個大好人,你快把食物送上來。」
楓林玉滿臉苦笑,為了轉移尷尬,他仔細的打量著這個奶酪小鋪。
這是個並不寬大的店舖,算上自己兩人坐的這張桌子,也僅有七張而已,不過收拾的卻相當乾淨,桌面上鋪著白色的軟布,牆上掛著幾張圖畫,上面畫著牛羊和草地。每當廚房的簾子掀起,都能聞到濃烈的奶香味道,這種小店,楓林玉還從來沒有來過。
漂亮的楊格小姐死了丈夫,帶著一個兒子靠這個店面為生。
好一會兒,她才慌慌張張的走出來,端著兩個餐盤,上面有牛奶和奶酪,還有兩片乾麵包。
走到楓林玉面前,那裝著牛奶的兩個杯子發出碰撞的聲音,楊格女士的全身都在微微顫抖。
兩個人趕緊接過餐盤,再晚一會兒,就要倒在楓林玉的頭上了。
楊格小姐逃跑一樣的鑽進了裡間,楓林玉聳聳肩膀,臉上的笑容更加苦了。
「好吃!」楓林玉品嚐著風味小吃,歎道:「以前,我可從來沒有享受過楓城的小吃,對於這座城市,我瞭解得太少了。」
「玉哥哥,人家說,要想瞭解一座城市,首先要從這個城市的飲食文化開始。」青山紫雲笑道:「以後,就讓我帶著你吃遍楓城吧!」
「那太好了,紫雲妹妹,以後我就和你混了。」楓林玉大聲說道。
「沒問題!」青山紫雲拍著胸脯大聲保證。
兩個人一起抓起乾麵包,囫圇個兒的塞進嘴裡,然後咕嘟咕嘟的喝了幾口牛奶,又嚼了幾口奶酪,竟是無比的默契和投緣,一瞬間,四目相對,惺惺相惜,同時湧起相見恨晚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