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不是掉下馬的匈奴人就一定死掉,但是存活的概率小了不知道多少。匈奴人現在有一半人以上已經被漢人同化了,他們也在從事農業耕種,而並不是只知道坐在馬背上來回奔馳,驅趕牛羊。
匈奴人從遊牧生活向農業文明轉化過程十分緩慢。他們的血液裡依然帶著遊牧民族的天性,騎馬是他們的本能,即使掄起了鋤頭,也不能讓他們放下馬鞭。所以哪怕是未成年的匈奴人,也早早的就掌握了馬背上的作戰技巧。可是到了地上,他們卻沒有漢人那樣有效的步兵攻擊手段,比任人宰割強不到哪裡去。
漢人是不會同情匈奴人的,就像是待宰的羔羊幾乎不可能得到惡狼的同情一樣,他們掉落戰馬的同時幾乎就宣佈了他們的死亡。那些鉚足了勁的青州士兵,就像屠夫面對捆好的豬羅一樣屠殺著這些亂作一團的匈奴人,眼睛裡充滿了對血的渴望。
一時間血肉橫飛,戰場上的血腥味刺鼻,狹長的死亡走廊上到處都奔湧著血水,粘稠而又充滿熱度,把那些剛剛凍結的土壤融化了開來。遠遠的望去,血紅色的河灘上,竟然瀰漫著一股霧氣,緩緩的向天際飄去,只不過這層霧氣的顏色顯得是那麼詭異,帶著淺淺的粉色卻又那麼沉重。
趙雲深深的呼吸了一口嗆人的空氣,兩隻手微微有些抖動,這是他第一次在這樣血腥的方式下指揮戰鬥,那刺鼻的血腥氣讓他的精神略微有些失控,瞳孔不斷的放大縮小,心理上承受著巨大的刺激。但是他明白,他是一個統帥,已經不再適合在前面衝鋒陷陣了,所以他一次次的壓抑著自己的衝動,發出一道道合理的指令,看著在人群中衝殺得不亦樂乎的張遼,他真切的感受到了什麼叫做遺憾。
隨著血色的晚霞映紅了天邊,岸上能夠站著的匈奴人已經不存在了,能夠活下來的不是躺倒在血泊中發出奇怪的呢喃,等待漢人的寬恕,就是跪在同族的血肉上祈求漢人能夠讓他們有一個活下去的機會。
河裡漂著不知道多少具屍體,無數插著各種箭支的屍身擠作一團。這時候已經沒有什麼人獸之分了,馬匹和人類都只能稱之為血肉。它們擁擠不堪的聚在一起,好像非常的害怕寒冷,想要借助彼此最後的一點兒體溫來對抗那冰冷的河水,但是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他們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堵塞河道,下了馬的戰士甚至能夠踩著他們渡過這條紅色的大河,到達勝利的彼岸。
河裡的魚兒這個時候不知道在想什麼,為什麼它們在不斷的吐著泡泡浮出水面呢?難道它們也受不了這血腥的味道,想要看看那自由的藍天。不過就算是它們露出了它們的雙眼,看到的也應該只有血色一片。
於夫羅跑了,還沒有到河對岸,他就已經發現敗勢不可能挽回。所以他聰明的選擇了逃遁,保住了他的一條小命。
看著他遠去的背影,趙雲甚至有一種無所謂的感覺,他逃跑了又能怎樣,面對命運的懲罰,如此重大的失敗,已經足以剝奪他在匈奴族裡的一切權威了。
說是這樣說,做還是要做的,趙雲立刻吩咐手下,在堵塞的河道上架設浮橋,準備追擊逃亡中的於夫羅。
讓趙雲想不到的是他還沒有去追擊於夫羅哪,卻等來了於夫羅的弟弟呼廚泉,這個匈奴的左賢王。
呼廚泉現在的狼狽已經不是一兩句話能說清楚的了,漂亮的翻毛獸皮鎧早已經不知道丟到哪裡去了,單薄的衣服被枝條刮得一道一道的,到處都是口子,還扯出了不少的小布條,西北風一吹,隨風飄擺,那樣子要多好看又多好看,卻絕不保暖。
行軍主將已然如此了,他手下的兵將有多麼淒慘就可想而知了,還有鎧甲的士卒已經不到十分之一了。而且他們現在也渾身是血,翻過來的野獸毛髮,扭曲成各種姿態,被血液粘結在一起,遠遠的看去,就像是穿了一身的血疙瘩。
疲勞和飢餓不斷侵襲著這支隊伍,再加上身後離去不久的追兵,讓這支隊伍嚴重的減員。現在跟隨在呼廚泉身邊的只有不到一千人了,當他們趟著汾河水,越過天龍山,再次出現在平原上的時候,他們本應該鬆一口氣才對,可是眼前的景象讓他們徹底失去了喘氣的慾望,他們恨不得剛才就被那些追兵殺掉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