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兩個月內,三億重工上上下下開始陷入不祥的傳說與恐慌當中。
「聽說了嗎?鐵道設計部的山本龍二今天早晨在自家的陽台上被樓上掉下來的花盆給砸死了!」
「是嗎?他真不幸,不過比起前兩天的青田老頭,他的死法可就體面多了!」
「啊?鐵道設計部的色鬼青田也死了嗎?他怎麼死的!」
「那傢伙上周聚會之後自己去了銀座,居然直接死在了小姐的肚皮上,聽說是偉哥服用過量了。
「是嗎?發生這種事,還真是不幸啊,那個色瞇瞇的老頭就這麼死了,對日本的鐵路界可真是個損失啊!」
「這不算什麼,還有更不幸的呢,聽說還是鐵道設計部的南野葛麻,在鄉下玩弄小女孩的時候被野狗撕成了碎片,夠恐怖吧!」
「真看不出來,那種平時斯斯文文的中年人竟然是這樣的大變態!」
「鐵道部最近是怎麼回事?接二連三的非正常減員?」
「誰知道是怎麼回事,那種生產變態和色狼的地方,不小心得罪了鬼神,招來懲罰也是很應該的。」
「是嗎?那以後路過鐵道部可要小心了,繞道走比較好一些。」
「說得是,以後繞道走吧!」電梯開門了,兩名三億重工的高級職員結束了在電梯間內的這段有關靈異方面的對話。
東京月櫻醫院,第二住院部二樓的走廊上,面對著下午的暖和的陽光,一身病號服的武龍先生張開雙臂,對著太陽的方向做了個擁抱地動作,口中喃喃道:「真舒服呀,難道這就是春日暖陽的感覺嗎?」
陽光帥氣的武龍先生的旁邊,一身黑衣的俊秀青年。正用心的用水果刀削著一隻好看的蘋果,一刀一刀,蘋果皮被削成均等地長度,並且連在一起。
病號武龍先生面帶微笑的朝這名俊秀青年伸出手掌,口中彬彬有禮的說了句,「謝謝!」
黑衣青年同樣笑意盈盈的回答道:「不用客氣!」說罷將手中的蘋果皮抖落到武龍先生地手掌上,自己卻將蘋果移到嘴邊。大口大口的啃了起來。
武龍先生為之氣苦,只得自行進入房中,再拿了個蘋果出來,一大一小兩位帥哥於是就在這午後的陽光下,一邊啃著蘋果一邊進行著交談。
「我。我對你很不滿意,喀嚓嚓,為什麼之前的那兩個讓我去做?喀嚓嚓而你卻躲在這裡舒舒服服的曬陽光?喀嚓嚓你知不知道我射那個樓上地花盆射得很辛苦?」李墨的嘴裡一面發出喀嚓嚓的啃蘋果聲音,一面含糊不清地說道。
「你不是很漂亮的辦成了嗎?喀嚓嚓,我留在這邊要投入資金搞那個股市阻擊戰。喀嚓嚓,很重要的,比你們幹掉幾個人要重要多了。」
「那你們搞定了沒?如果搞定了。你就用不著在這啃蘋果了,直接閃到風景怡人的海島上吃海鮮去了,我有說錯嗎?」李墨將手中的蘋果核順手一拋,飛入走道上的垃圾箱中。
武龍雙眼平視前方,雙手按在欄杆上,微微歎了口氣道:「是呀!沒能成功,比我們想像中還要強,勉強湊了個平手。」
李墨上前一步。搭上武龍的肩頭道:「沒事,錢財身外物,沒了再賺就是,我又不急著找你要上次拳賽從外圍賺的那些,放心好了。不過這個目標應該是我們力所能及地最後一位了吧,我有點想家了。」
武龍微微一笑。伸手一指對面一樓102號病房道:「你看,他就在那,現在是探病時間,他一向很準時的。」
李墨順著武龍指的方向看過去,見到一名三十多歲的男子,穿一件藍色上裝,黑色褲子,樸素的裝扮一點都不像三億重工重要部門地核心幹部,倒像某個工廠裡開小差溜出來的工友。
武龍輕輕吟道:「赤石野,三十六歲,未婚,三億重工工程技術部總課長,無不良嗜好,平時難得一見,吃住都在三億重工核心工業廠區內,每週三會來東京月櫻醫院看望一次母親,他母親半身癱瘓很多年了,目前直系親屬只有這個孝順兒子了。…
對了,他每月都為了母親支付高額地住院費,這家醫院上上下下都很敬佩赤石野君的為人呢!你看,他出來了!」
李墨集中目力望了過去,正好見到赤石野推著輪椅上的老婦人出來了,這位孝子先是推著媽媽調整好了對著陽光的角度,既保證能讓媽媽曬到陽光,又不會太強烈
然後赤石野進到病房裡去,不多時,端著一盆溫水蹲到了媽媽腳下,試了試水溫,七尺高的男子漢,就在病房的門口,輕輕的給老媽媽洗起腳來
其實半身癱瘓的老婦人根本對水溫沒有感覺,然而做兒子的赤石野卻仍是很細心的探了探水溫,從這個小細節可以看出,這位叫做赤石野的男子,絕不是沽名釣譽之輩,而是發自真心的愛護自己的媽媽。
李墨心中漾了一漾,卻迅速的壓下了不該有的念頭,冷冷說道:「武龍老師,你要我來看這些是什麼意思?」
武龍笑得有些勉強,聲音低得彷彿聽不到一般,說道:「關於這個人
李墨打斷了武龍的話,說道:「他是什麼樣的人我沒有興趣知道,我只知道,他是三億重工名單上的最後一個了,他必須死!」李墨這幾句說說得斬釘截鐵,可心中不知為什麼卻有些脹脹的感覺。
武龍雙眼中射出深遂的目光,面上卻恢復了一貫的表情,淡淡說道:「你的這次任務就好比我們的股市阻擊戰一樣,願望是美好的,可結果卻不盡如人意。
以屠明帥的腦袋,除了搞點科研和練武之外,很多事情他根本就是笨蛋!
你們真地以為殺掉這些技術部門的人員真的就能減低三億重工的競爭力嗎?笑話!除非能毀滅三億重工的主電腦大樓,否則我們之前所做的一切。只是在為三億重工節省點員工工資而已。」
李墨轉過身來,很認真的看著武龍地側面,冷冷說道:「那為什麼你要幫我完成之前的工作!」
武龍絲毫不在意李墨冷得能殺死人的目光道:「因為之前的那些傢伙都該死,因為我高興,現在這個日本人不該死,他死了我會不高興!就這麼簡單!」
李墨感受到了武龍話語中的魄力,淡淡說道:「你是火舞耀陽地人。你應該知道,殺手是不應該帶著感情做任務的!」
武龍聽到這句話,哈哈大笑起來,笑得無比狂放,末了。止住笑聲道:「火舞耀陽?見它娘的大頭鬼!我就是看不慣這種東西,所以才會蹲在日本三年不回去!人若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受制於規則而活著那還有什麼意思!」
李墨臉上閃過一絲訝色,頓了一頓說道:「你是說,你是從火舞耀陽中脫離出來的?」
其實李墨早就在懷疑了。武龍地心智見識,無不是一流之中的上上之選,可單靠這些。實在很難說能完全保護好自身安全,一個連普通人身手都不如的殺手,實在是生平罕見。
聽武龍地口氣,莫非他並不是一直這樣子的,說不定這正是他脫離火舞耀陽的代價之一。李墨從武龍的隻字片語間,倒也推敲出了些蛛絲馬跡。看來他這些天跟著武龍,頭腦上倒也學到了不少。
武龍見已成功的轉移了李墨的注意力,故作歎息般吟道:「榮辱不驚。看庭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望天邊雲卷雲舒,山阻石攔,大江必竟東流去。雪壓霜棲,梅花依舊向陽開。」
李墨靜靜的望著對面樓下正在給老母親洗腳的日本男人。一時間說不出話來了,過了半晌,李墨轉過頭對著武龍一字一句道:「要是去破壞三億重工總部地話,你看我們有多少機會?」
武龍聽到李墨這句話,差點把剛咬到嘴裡的蘋果給吐出來,一臉你不是吧的表情,說道:「你是誰啊?火舞耀陽第一高手嗎?就算你真的是,這個任務的難度係數也同樣太大了點。省省吧你!」
李墨心中彷彿捕捉到了點什麼,事實上這次來日本,和武龍這樣地人一起行事,讓他的心中隱隱約約學到了點什麼,直到剛剛武龍地這番話,那句人若是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活著還有什麼意思,更是觸動了自己。
李墨突然開口道:「力量,力量真的很重要嗎?」
武龍被這一沒頭沒腦的問題問得愣了一愣,說道:「力量要看使用者是什麼樣的人了。就好比這次行動中的目標人物一樣,在你看來,他們被殺的原因是他們的工作性質決定的,可是對他們來說,他們在工作中並沒有做錯,他們是為了自己的國家,自己的公司而被殺的,甚至他們的所作所為,還沒有來得及危害到別的國家,所以,我們所擁有的力量是暴力,我們所做的是暴行,明確的說,我之所以幫你殺他們,是基於他們有著其它方面足夠被殺的理由我才動手的,而下面的這個人沒有,所以我不能殺他。」
李墨冷笑道:「別把自己說得那麼偉大,你是誰?審判天使嗎?還是替天行道?誰給予你殺伐的權力?之前的那些垃圾該死又怎麼樣?憑什麼是由你去做出審判,而不是別人,你只是在用暴力除去你看不順眼的人而已,別給自己找那麼完美的借口,現在我要下去了,如果有我看不順眼的人,我就殺掉他,武龍老師,謝謝你的教導。」說罷李墨朝武龍躬了躬身,逕自下樓去了。
穿過院子中的花壇,李墨朝著赤石野所在的位置慢慢踱了過去。赤石野已經給母親洗完了腳,正挽起袖子端著洗腳水朝洗手池邊走去,李墨不緊不慢的一步一步靠近,下午的陽光照射在院中,此刻竟顯得有些冷冷清清,明明是陽光。怎麼會讓人生出寒冷的感覺。寒冷,只能是來自人的心中。
李墨明顯有些心不在焉,開始懷疑自己最初的動機,自己又是怎麼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地,現在的自己,心裡一點都不快樂,分不清是非。到底什麼才是正確的答案,靈魂深處的吶喊又一次深深的困擾著李墨。
赤石野在水池邊倒掉了洗腳水,轉身走開,聽到背後的水籠頭傳來滴嗒的水聲,已走出三步地赤石野回過頭來。走到水池邊伸手將水籠頭關上,然後與走上前來的李墨擦身而過。
就是這麼一點小小的細節,李墨看在眼裡,對這個人實在生不出半點殺心,這樣的一個人。怎麼都是個無害的存在吧,殺掉他?自己一輩子都不會開心。李墨自嘲般地笑了笑,搖搖頭。發覺武龍才是對的。
就在這個時候,李墨背後的脊柱間猛然生出一道涼意,直通頭頂,李墨腦中猛然一驚,怎麼回事?瞬發力居然自行發動了?難道有危險發生?
四周並沒有什麼異常,院子裡陽光普照,赤石野已經走到母親身邊,推著輪椅進去了。武龍還在對面的二樓上傻兮兮的望著這邊,那是什麼東西觸動了瞬發力啟動呢?李墨一邊裝作洗手,一邊用眼角餘光四下打量著周圍。
對面五樓上,那扇半開地窗戶裡,剛剛收進去的應該是一支阻擊槍的槍管吧。一樓102號病房地旁邊這兩間病房房門虛掩著,這麼好的陽光,居然沒有人出來走動,大概裡面坐著的,絕不只是病人這麼簡單吧。
剛剛就在與赤石野擦肩而過的時候,瞬發力自行啟動的原因,也正是因為這些藏身暗處的人對自己產生到敵意的緣故。
察覺到這一切的李墨,不動聲色地洗完手,慢慢朝樓上走去。這些人的埋伏相當高明,如果不是瞬發力遇到夠足強大的危險就會自動開啟,恐怕自己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李墨走上二樓,這時穿著一身病號服的武龍毫無顧忌地點了根煙,對李墨笑笑道:「怎麼?還是下不了手吧!看來你不具備一個好殺手的資質哦!」
李墨沉著一張臉道:「你去收拾東西結賬吧,我去辦點事,一會醫院門口見。」
武龍心中一動,點點頭,兩人分頭走開了。李墨悠閒地宛若散步一般,穿過樓層之間的通道,在沒有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之下,摸上了對面五樓,就是這間病房了,走廊上悄無聲息,這層樓上好像沒有病人的樣子
李墨笑了笑,坦然的走到門口,輕輕敲了敲門,門裡沒有任何動靜,彷彿死寂了一般,李墨就站在門口,隔著一扇薄薄的木板門,雖然對方沒有透出半點聲音,可偏偏就是能感覺到對方的存在
直接一腳踢在門板的下部,這一腳用的是陰勁,瞬發力暴然轟出,卻又偏偏控制得極其精妙,木門的下半部份瞬間碎成無數木屑向屋內呈噴射狀,而門的上半部份卻基本完好。
只聽得屋內傳來悶哼一聲,隨後便是重物倒地的響動,李墨推開只剩半截的木門,眼前見到一個渾身血肉模糊的男子倒在地上,身上滿是木渣,手中還提著一支半自動阻擊槍。上前重重一腳踩上這名阻擊手的臉上,這人頓時徹底沒了聲息。
不知為什麼,心中好比憋了團火一樣,就是想發洩,殺戮。也許是出於對自己的迷惘吧,李墨這一次沒有絲毫的猶豫,隨後又潛到一樓。
101號房,103號房中確實有幾名血月櫻落的成員,血月櫻落估算錯誤,本以為之前這些三億重工的死者都是被暗算至死,行兇者應該沒有太強大的武力,所以只派出了一名阻擊手和八名普通成員,守在赤石野出現的醫院裡,監視著每一個靠近赤石野的人,本想著以這樣的陣容足夠拿下以智計作為習慣的對手了,沒想到卻被李墨這樣的高手摸進房中,殺得乾乾淨淨。
全都是被瞬發力加持之下的一擊斃命,李墨此時有如魔神一般,親手格斃的房中的每一個人,完完全全的大開殺戒,同時也是李墨有生以來第一次主動的大開殺戒。
完事之後,李墨走出醫院門口,此時已換回一身正裝的武龍問道:「接下來我們去哪?」武龍也隱隱約約猜到了李墨剛才的行動,單是身上這股久散不去的血殺之氣就已經表達得再明顯不過了。
李墨臉上現出從未有過的表情,淡淡對武龍道:「我突然找不到自己生存的方向了,我現在一點都不快樂,我開始懷念做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普通人的感覺了。你明白嗎?」
武龍歎了口氣,揚手招了輛車,兩人上了車,李墨突然又補充了一句,「但是,我們最少應該把要做的事做完吧!」
武龍歎了口氣道:「該來的終究會來,逃避是沒有盡頭的,我不知道你做的是對是錯,讓我武龍來幫助你吧!」
對於這人話語中的義正辭嚴,李墨聳聳肩,不置可否。
武龍見李墨不為所動,突然轉換語氣嬉皮笑臉道:「真是的,被你打敗了,年輕真是種要不得的罪惡啊!哈哈!大不了換個國家呆呆也不錯,好吧,交給我了!三天,三天後我們就讓東京來個天翻地覆!不就是錢嘛!武龍什麼都缺,就是不缺錢!我們幹他娘的一票!」
李墨聽到這話,淡淡的笑了笑,武龍一把拉住李墨的胳膊道:「求求你,再笑一個好不?帥哥,你不笑起來酷酷的樣子實在太嚇人了!」
李墨被這傢伙逗得終於有了想笑的衝動,無可奈何的吹了聲口哨,把頭偏向一邊,懶得理這個不良中年。
開車的日本司機雖然聽不懂中文,不過見這兩人鬧得有趣,也跟著樂呵呵笑了起來。不過如果他若知道這兩人將會給東京造成多大的動亂,不知還有沒有心情笑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