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繼續講道:「你和你爺爺長得真像,所以我一眼就把你認出來了,哈哈,人老了,近處的東西記不住了,遠些日子的東西反而記得清清楚楚,我講到哪了?
哦,對了,講到你爺爺讀書,當時你們家一狠心,賣了一半的田地,就把你爺爺送到城裡,當時念的是保定陸軍學堂。我們村裡的後生都好生羨慕。你爺爺那年穿著學生軍裝回來省親,還特地同我講,等將來當了軍官,就把我也拉去當兵,還說要把兩家人都接到城裡去,不久之後,他沒來得及回家反倒先上了前線。
沒等他回來,紅軍打到我們老家來了,打土豪分田地,鬧得轟轟烈烈,我也就進了紅軍扛了槍。
那時候,我們家鄉出來吃糧當兵的還不少,也相互通往來,攀攀鄉黨。國民黨幾次對紅軍進行圍剿下來,我跟著隊伍東奔西跑,漸漸的和你爺爺失去聯繫。
長征的時候,那個苦啊,你們這一輩的小傢伙們是沒機會嘗到了,呵呵,沒多久,日本人打進來了,再下來就是西安事變,老蔣被逼著國共合作,一起打日本鬼子,我和你爺爺,到了那個時候又聯繫上了。
那時候你爺爺可了不得,在台兒莊,獨山,和日本人狠狠的幹了幾仗。他作戰驍勇,又有學問,上過軍事學堂,提得很快,不過我也不差,幾場硬仗下來,老子也帶了兵。可惜好景不長,日本人一投降,老蔣就拆了伙,國共兩黨就砰砰幹起來了。
幾年下來,我和你爺爺所在的部隊也幹了幾場,硬骨頭碰硬骨頭,他那個隊伍,在國民黨的軍隊中,還算是蠻有戰鬥力的一支。那時我們已經都是統兵一方的大將了,不再是兒時的傻小子愣頭青了,交情是交情,可國是國,家是家,那是一點都不含糊。只能把私人的那份交情咬碎了,嚼爛了,埋在肚裡。
時間又一恍,又過了三五年,論軍隊實力,解放軍可就慢慢佔了上風,得民心者得天下,我們淮海戰役一場,可就是老百姓用手推車給推出來的。
和你爺爺相比之下,我在解放軍中的地位可就比他在國民黨軍中高得多了,他不是老蔣的嫡系,後來跟著桂系李宗仁,白崇禧一夥,自己手上兵又牛氣,自然也受了些不大不小的排擠。
打江山靠的是民心向背,老蔣兵敗如山倒,我解放軍當真是下山猛虎,入海蛟龍,一路上勢如破竹,眼看著老蔣大勢已去,風雲際會,百舸爭流,那時的我也算是風生水起,幾年下來,已是獨擋一面,軍中說話響噹噹了,暗地裡給你爺爺送過幾回信,勸他順應大勢,早早的反了老蔣。
可他也是牛脾氣,跟我講什麼忠信誠義,士為知已者死,李宗仁待他不薄,白崇禧於他有恩,士當以死報之。當時把我氣得厲害,現在想起來氣都不順,他那就是愚忠嘛,死腦筋一個。
到了最後,我百萬雄獅過大江,老蔣一路潰敗,李宗仁當了代總統,白崇禧想與我黨劃江而治,毛主席可不答應,你爺爺守不住長江,南京失陷之後,來不及解甲歸田就被老蔣帶去了台灣島。
他骨子裡本就是個極念鄉土的文人,結果沒兩年,病死在了台灣島,正是,一縷英魂未斷絕,快哉,悲哉,化為青山常望鄉。」
老人頓了一頓,語氣蒼然,「我這一輩子戎馬生涯,和你爺爺亦友亦敵,最敬畏他的人是我,最瞭解我的人卻是他。」老人說完之後,臉上帶著微笑半閉著虎目,彷彿沉浸在舊日的回憶當中。
李墨的腦中浮現出爺爺與老人這對兒時好友,在那個動盪的時代,各自選擇了一條自已的道路,合合分分,分分合合。
既有金戈鐵馬,快意人生,兄弟攜手抗擊日寇的精彩,也有禍起蕭牆,兄弟各為自主,同胞反目的血淚人生,前輩們的人生,才算得上是傳奇人生,精彩人生,回想自己這前輩子,都彷彿白活了一樣。真想也如同他們一般,投身到那個時代中去,成就一番功業。想著想著,李墨竟也癡了,眼中不禁濕潤了起來。
老人又說道:「建國以後,我還記著你爺爺當年說過的那句話,我們將來做了官,把兩家人同接到城裡去。於是我開始尋找你們家人,沒想到你奶奶帶著你父親,再也也沒回老家去,我經常想著,李雲鵬的兒子,一定在外面吃了不少苦,我要是找不到他,幫不到他,將來入到土裡,李雲鵬豈不是會怪我白做了這麼大官,連他的後人都照顧不到。
對了,孩子,你父親呢?」
李墨沉聲答道:「我父親一生坎坷,空負才學卻鬱鬱不得志,前幾年就過世了。」
老人此刻已是老淚縱橫,泣不成聲了。看著這位昔日裡轉戰天下的名將,李墨此刻也是百感交集。由此刻起,在心中竟也慢慢豎起了自己爺爺那一副儒將的風骨,和眼前的這老人的形象漸漸融合,淚眼模糊之下,情不自禁的叫出了聲,「爺爺!」
老人伸出大掌,輕撫著李墨的頭頂,將他一把擁入懷中。口中喃喃道:「有我在,再也不叫你李家人受苦受難,有我在的一日,誰也不敢再欺負我的好孫兒!」
此刻李墨的心裡,已把這老人當作了自己的爺爺。在老人心中,血濃於水的鄉情,也讓老人把李墨當做了至親的人。
過了許久,老人對李墨說道:「好孫子,上天待我不薄啊,人海茫茫,還能讓我在風燭殘年之際找到你,爺爺我實在是高興得很,你有什麼想要得到的心願,說給爺爺聽聽,爺爺雖然老了,徒子徒孫卻還不少,辦起事來可要比你在外面容易得多了。」
李墨心知老人所言不虛,但李墨本人一無官癮,二也不知錢多了怎麼花,自己那一千多萬都沒地方花呢,向老人索求點什麼的心思平淡之極,想了半天,坦然道:「爺爺,我想要自由,我只想開開心心的活著,不叫人欺負就可以了。」
老人笑了笑,寬厚的說道:「沒想到我孫兒年紀輕輕,就無慾無求了,難得,難得。」
李墨認真的說道:「不是的,爺爺,本來我也很不爽這個世界,想要有一番作為,賺大錢,當大官什麼的。
可當官固然好,但其身一定要正,我自己就是個浪蕩人,擺不出那官樣,自然也管不住底下的人,性格太爛,做不了官。
再說賺錢,不瞞您說,有陣子我真的非常想賺錢,真***想賺錢,可真正不顧一切賺到錢了,又覺得錢多了不知應該怎麼花,沒那個命,又學不會別人胡亂花錢,這也是天性使然,所以我就對發大財,做大官沒什麼興趣了,我現在只想平平安安的生活,跳出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我不求人,人也別管我。無拘無束,自由自在的生活就好了。
唯一就是我這人受不得氣,誰要是惹到我了,惹到我身邊的人了,嘿嘿,懶龍也有犯逆鱗的時候,您說是不?」
老人也同李墨一般嘿嘿笑了兩聲,說道:「你小子野心不小啊,不想當官,不想發財,原來想要的是隨心所欲,天從人願,這可就難了,不過也正對你爺爺我的胃口.
錢財身外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家有良田萬傾,日食不過斗米。坐擁廣廈高樓,夜睡不過半張床,要這糞土多了何用。
權力惹人眼醉,卻也不過是過眼雲煙,當權為民者,日夜操勞,為天下蒼生寢食難安,當權不為民眾的,牽一髮而動全身,害得天下蒼生受苦受難,終留得青史罵名,何苦來哉。人生在世,到老來悟通了不過逍遙二字而已。」
李墨聽老人這番話聽得神往不已,權力,財富,也只不過是能讓自己在這世上比旁人多幾分施展的空間而已,過則無益。當然,要是少了的話,那就寸步難行,被人踩在腳下。
老人又道:「不過,人要分得清大是大非,不拘小節是很好,可大節一定要堅守,不守大節者,有愧為人。你明白嗎?」
李墨聽得心中一懍,點點頭,道:「我明白,做人逍遙也好,為人勢利也罷,一定還是要有根本的原則,背離了根本原則的,就不能稱其為人了。」
老人點點頭,道:「不錯,我見你在實驗台上表現出來的,是種寧折不彎,硬氣至極的氣概,這很好,人為了求生存,不則手段,無可厚非,天經地義。但是,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有些事情,縱然是身死都不可為之,你知道嗎?」
李墨想了想,毅然答道:「逍遙天地間,唯民族大義不可違,除此之外,我死之後,哪管洪水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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