擠身在火車站的人流之中,不能不說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好在現在是冬天,不然單只是擁擠人群散發出來的異味都夠人消受的了,更不要說溫度。
李墨從自己卡裡取出最後的500塊錢,買了一張南下的車票,硬座。真的很累了,找不出再留在這座城市的理由,什麼物品也沒有帶,李墨就連去王林那裡看一眼雪兒給他清整出來的東西都不敢,真的不敢!
來火車站的路上李墨只拔出了兩個電話,一個是給王林,告訴他自己打算去別的城市轉轉,東西用得上的就送給他了,用不上的,丟了也無妨。第二個電話是打給大光報社的,只是簡單的說了幾句,由於要離開這座城市,所以週一自己不會出現了。為什麼李墨要打這個電話?只因為對方能給自己肯定,自己也應該回報以尊重。
此次李墨要去的目的地,應該沒有人會猜得到。就算是最瞭解他的雪兒,或者說曾經最瞭解他的雪兒,也一樣猜不到。
李墨要去找一個人,一個和他有六年沒有見過面的人,這個人卻是會為了自己可以做任何事的人,反之自己也亦然。
他的名字叫做屠明帥,不過他本人卻一點也不帥,他是那種既使MM和他吃過兩頓飯,第三次也都會記不起他長相的男人。不過,李墨卻知道他不是普通人,「他是個和我有過約定的男人。」李墨在心中暗暗對自己說道.
六年前,李墨最後一次見到屠明帥的時候,屠明帥在一個鳥不生蛋的小城裡盤下了一間小店。
四年前,李墨上大學,在電話裡得知屠明帥的寶寶出生了,自己花了一個月的生活費,買了一隻玉鎖偷偷寄過去,為此還蹭了雪兒一個月的飯。
兩年前的中秋節,屠明帥的電話不通了,直到一年前的大年三十,還是那個老號碼,兩人才又聯繫上了。
「如果現在問我在這個世界上最相信誰?只能選一個答案的話,我會選我我自己,如果可以有兩個答案的話,我會加上屠明帥。」
「這個世界上有同一類人,他們一相識就可以成為朋友,而且是真心相對,不計較任何得失的好朋友。至少在那個我們還相信「士為知已者死」的年紀,我們走到了一起。
曾不止一次的對自己說,如果有一天我落難了,被人追殺或是被通緝,我一定逃到他那去。因為我相信他不會出賣我。如果要托孤的話,交給他比任何人都放心。相信每個人,都有這樣的童年,都有過這樣的夥伴,僅管可能時間會改變一切,可那時那刻,我們都相信彼此的這份友情是真的。
少年時結下的友情,僅管經過了這麼多年歲月的侵襲,但李墨相信應該還是不會變色的。只是因為大家一沒有發跡,二也沒有受難,所以只好每到年節相互通通電話而已,找不到要見面的理由罷了。
說起來,整整有六年沒有見面了,人就是這樣子的,年紀越來越大,朋友反而越來越少,好朋友離得也越來越遠。
「我不知道如果這次不去的話,我們還會等上幾個六年才能相見,反正也沒有地方可以去,還是去見見他吧。」在驟失所愛的打擊之下,李墨終於生出去看看兒時死黨的念頭。
火車一路搖晃,李墨坐在位子上,一邊麻木的隨著火車的節奏一齊晃蕩,一邊極力想像著屠明帥這傢伙現在的樣子,「不知他的另一半長得什麼樣子,是什麼樣性格的女人,還有他的孩子,應該有四歲還是三歲,要是長得像他就慘了,孩子叫什麼呢?天,我這個做叔叔的都不知道。這小子比我大不了幾個月,現在房子,車子,馬子。孩子都有了,真受不了啊。」哈哈,李墨臉上強自笑出來的表情把對面坐的小姑娘都嚇了一跳。
其實李墨自己也知道,之所以在這亂想一氣,苦笑幾聲,無非都是強迫自己不去想念雪兒,想念他們的過去。
對面坐著一個小妹妹,看上去最多十八九歲的樣子,掃了一眼,應該屬於長得還不錯的那類,只是在此刻李墨的心裡,根本沒心情去留意對面坐的是女人還是男人。腦中亂七八糟轉個不停,一方面不斷的湧出回憶的片斷,一方面自己又強行的從腦子裡製造出些別的東西,比如網絡上看來的YY小說,種馬主角征服了一個又一個的美女,黃易老先生最近在忙點什麼,有沒有出新書呢?腦子裡感覺就像開了鍋了一樣。
最後眼前居然蹦出了一句警語,就跟電腦當機似的。「遠離女人,珍惜生命。」***,原話應該不是這麼說的吧。
亂亂亂,怎一個亂字了得。
就在李墨感覺頭痛得幾欲裂開的時候,耳邊傳來清亮悅耳的歌聲,
半夜睡不著覺,把心情哼成歌,只好到屋頂找另一個夢境,
睡夢中被敲醒,我還是不確定,怎會有動人旋律在對面的屋頂
我悄悄關上門,帶著希望上去,原來是夢裡常出現的那個人
聽到熟悉的旋律,好像頭痛一下子減輕了許多,知道她唱的是周傑倫的《屋頂》,憑心而論,這把聲音還真的是,兩個字形容,「純淨!」這首歌的意境本來就是極空靈純美的,就好像夏天的夜晚,睡不著覺的少男少女,走上屋頂看星星的感覺。一下子煩躁似乎少了許多,李墨抬起頭,望向歌聲的源頭。
正是坐對面的小妹妹,單手托著腮,雙眼清澈的望前窗外飛馳面過的點點***,唇紅齒白,在夜色的映襯之下,李墨的腦中不由得評出「清麗可人」這四個字,就好比在暗夜裡划船掠過水面,不經意間低頭,藉著倒映的月光,忽然發現了一朵帶露的小荷苞。
李墨只愣了一彈指的時間,便下意識的轉過頭望向車窗外,因為最近的心情,讓他不願意去欣賞別的女孩子。
此刻已是凌晨,車廂裡大多數乘客都半瞇著眼,或者睡著或者正在半睡半醒之間神遊,車廂裡格外的安靜。
這小女孩的歌聲唱得很輕,卻極富旋律,真的讓人感覺很安詳,加上偏偏這首歌對於李墨來說又是耳熟能詳。這首歌可是當年李墨在KTV裡的必殺曲目。音樂的魔力之下,李墨眼睛雖然看著窗外,嘴上卻極不爭氣的和這小妹妹一起合起聲來。
那個人不就是我,夢裡那模糊的人,我們有同樣的默契,
用天線排成愛你的形狀,
在屋頂唱著你的歌。
在屋頂和我愛的人,
讓星星點綴成最浪漫的夜晚,
擁抱這時刻,這一分這一秒全都停止,
愛開始糾結
太完美了,李墨忍不住在心裡給自己打了個十分,當然這也與小妹妹的純淨嗓音功不可沒。胸口存著的悶氣彷彿消散了不少,只是眼睛仍沒有要轉過來的意思。一曲終了,倒是小妹妹先搭話了。
大哥哥!你還是學生嗎?學什麼專業的?
李墨心裡暗歎,唉,果然我看上去還是像學生,都出了校門兩年了,卻還會被人認為是學生,我是該高興自己長得年青呢,還是該悲哀自己太不成熟。
嘴上淡淡道:「我學的法律。」反正既沒有否認不是學生,也沒有承認自己是學生,只是報了個專業而已,一個陌生小女孩。懶得和她說那麼多。
看對方沒有再說話的慾望,這位小妹妹反而來勁了,繼續問道:「你一個人出門啊,你哪個學校的,交女朋友了嗎?」
可能是最後一個問題刺激到了自己痛處,李墨一偏頭道:「這不關你的事吧!」可能是語氣重了一點,也可能這種態度是這樣一個嬌氣的小女生從來沒有受到過的,小女孩作出一幅極度委屈的表情,輕聲輕氣道:「我,我只是好奇,你一個人坐在對面半天都不動,我只是找話和你說說,不會那麼悶。」
聽到她有如黃鶯般的聲音,李墨倒也有點不好意思了,這樣一個小孩子,和她生什麼氣啊,可是卻也不知說什麼好了,只好把頭扭到一邊,望向窗外,用歌聲來作補償。
李墨唱的是電影《神話》的主題歌,成龍演唱版的,
解開我,最神秘的等待,
星星墜落,風在吹動,
終於再將你擁入懷中,兩顆心顫抖。
相信我,不變的真心,千年等待有我承諾,
無論經過多少的寒冬,我絕不放手。
唱到這裡,李墨停了一下,心中卻又想道:「雪兒和我為這首歌還爭執過,雪兒喜歡孫楠那個版本的這首歌,理由是因為她不會唱韓語,而我個人更喜歡成龍的這首,更滄桑一些,更近電影中的意境一些。」
李墨在心底數著間奏的拍子,傷感今後無論哪個版本,都不會再有雪兒和自己對唱了。才數完間奏,耳邊卻響起了同一旋律的嗓音,而且是韓文。李墨有些驚訝了,沒想到面前的這朵小荷苞居然會唱韓文版。
這回不由得李墨不正視這個小妹妹了,唱得真好。李墨微笑著點點頭望著她,跟著節奏一起輕哼起來。此時李墨心中的煩躁,已不知不覺間消減了大半。
望著這小女孩粉雕玉琢的臉蛋,不知怎的,李墨心中竟湧起了一股不知名的甜意,好像有種緣紛將其牽引,恍恍惚惚竟把這女孩子當做了初識時的雪兒,她就如自己要等的人一般。李墨的眼中,滿是情意。一曲和完,心底猛然一震,暗罵自己輕狂,怎麼會對一個小妹妹都滋生出絲絲情愫。
難道真的是所謂的失去一段感情最好的方法就是用另一段感情來填補?還是這就是傳說中的一見鍾情?呸!都是寂寞惹的禍。李墨心中將自己罵了個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