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掌櫃的質疑,葉員外嘿嘿冷笑幾聲,「你以為我說的是氣話?真要逼急了,也不是不可能的。**」
劉掌櫃不能置信的說:「我輩背井離鄉,總要講幾分鄉誼…」
葉員外將手一揮,攔住了劉掌櫃繼續說下去,「那都是陳年老古董的做派了!再說這次出了事故,眼看著我們不幸成了吸引朝廷官府注意的靶子,人心隔肚皮。誰知道別人講不講鄉誼?說不定反手就將我們推出去安撫朝廷!那時我…」
正說到這裡,忽然有前面夥計慌慌張張的站在門外,高聲叫道:「東家不好了!有兩個刑部差爺送了傳票來,請銀莊派人明ri過堂。」
葉員外吃了一驚,與劉掌櫃對視一眼,喃喃道:「來得好快。」
話音未落,又有人來報信:「東家!會館那邊送了口信,道是明ri本行同仁在會館商議事情,請東家一行。」
兩件事居然撞到了一起,葉員外稍加思索,便對劉掌櫃吩咐道:「明ri你作銀莊一方出面,去刑部大堂聽訊;我去會館那裡會一會本鄉同行,看看是什麼風頭。」
劉掌櫃應下,及到次ri,他便代表著銀莊逕自前往刑部大堂,而葉員外則去了山西會館面見同行。雖然今ri二十一家未能盡到,但在座的足有十六七人,足以代表西商銀錢業了。
這次議論的主題,自然就是近ri驟起的官債風波。在京師放官債的人形形sese,什麼人都有。但西商群體絕對是佔據市場份額最大的一夥人。這次風波導火索尚知縣所借的五家債主,全部是西商,所以才讓西商感到惹火燒身。
有人當眾而談道:「此次風波,或許本是偶然意外,很好平息,但卻愈演愈烈。據在下研判,卻是被那李院使利用了。明理報必然也是受他指使,其目的顯而易見,是想通過打擊我等為惠昌銀號保駕護航。」
又有人接話道:「如今這把火。都燒在了和源銀莊身上,聽說刑部已經傳去問話,葉老弟當真是運氣欠佳。代我輩所有人受過了。」
西商中頗有份量的雷員外此時忽然開口道:「現在雖是葉老弟頂在前面,但時間長了,只怕我們都要遭殃,故而要速速解決。但要盡快平定此事,只有一個簡單法子。」
「什麼法子?」
雷員外環顧四周,又看了一眼葉成,「無論有理沒理,朝廷總是佔據著大義,所以我們這次不好硬頂,還是以退為進的好。()葉老弟乾脆就認了錯。將事情兜住,和源銀莊在京城歇業,而葉員外返鄉另行開張如何?如此我輩所面臨壓力自然消解。」
雷員外這招以退為進,說白了就是叫撞在槍口上的和源銀莊自行了斷並認錯,代替全行業在這個風口浪尖上承受住來自朝廷的壓力。從而其它莊鋪便都可以平安度過這場風波。
果然有人打這種主意!葉員外勃然大怒,雖然這的確是最簡單有效的法子,但他絕對不想犧牲自己。駁斥道:「雷前輩短視之見!鼠目寸光不可取也!」
雷員外皺皺眉頭,「不是談論道理的時候,我等要做的是解決問題,只要能解決問題。有何不可?何況並不是棄你不顧,只是讓你暫避鋒芒,回鄉等待時機而已,能幫到你的,我們自然會幫,斷不會叫你無以為生!」
廳內眾人交頭接耳,談論起可行xing。
葉員外怒極而笑,「雷前輩好算計,虧你說得出口!一遇事故便丟車保帥,那我們二十一家聯合意義何在?別忘了,這次與那尚知縣牽扯進來的共有五家,今ri火燒到我身上,明ri說不定又燒到誰那裡,難道雷前輩的意思是全都任其自生自滅?那二十一家的聯合就毫無必要存在了。」
這時有人看葉員外情緒激動,便出面打圓場。葉員外緩了幾口氣,將周圍同行的臉se看在眼裡,擲地有聲道:「休怪小弟醜話放在前頭,如果諸位前輩真生了將我和源銀莊視為棄子之心,那麼小弟我便推出聯合,該與那惠昌銀號合作,想必李院使歡迎的很!敝處所遇到的麻煩,自然也迎刃而解!」
這是葉員外拿自己產業做賭注的威脅。他們西商好不容易才在京師形成了孤立惠昌銀號的局面,正是要動搖其根基的時候。若此時和源銀莊突然背棄聯合,投向惠昌銀號及其背後勢力,必然成為打破複雜僵局的標誌,說是四兩撥千斤也不為過。
眾人當然不希望這種情況出現,紛紛出言道:「葉老弟休要衝動,我們絕沒有拿你當棄子的心思!雷員外不過是提出他自己的一些想法。」
葉員外見破罐子碎摔式的威脅收到效果,也就見好就收,坐了回去。他不再說話,只管低頭喝茶。
這時卻出現了短暫的冷場,眾人一時都沒什麼好主意,畢竟這次面臨的對手有點複雜。他們結交的那些朝廷大員也不好站出來說什麼,誰也要愛惜羽毛的。
在靜悄悄的氛圍中,雷員外又張口了,「古人云she人先she馬、擒賊先擒王,在下想了想,這次事情的關鍵在於兩個人身上,一個是奉諭審查官債的馮尚,另一個就是企圖利用明理報渾水摸魚的李佑。只要將這兩個人擺平,別的事情都不是問題。」
有人接口道:「道理誰都懂得,關鍵是如何去做?馮尚不清楚,但那李佑出了名的軟硬不吃,不達目的誓不罷休。這次他的目的是獨霸銀錢業,能拿什麼去擺平他?」
雷員外沉聲道:「我自然有個法子擺平他二人,也是豁出去了,而且需要絕對保密,不能外洩。此地人多口雜,不便公之於眾。如果諸位信得過在下,就讓在下去試試看。」
葉員外眉頭動了動,他根本不放心,如果雷員外當面說得好聽,背後還是偷偷把他賣了,那他去哪裡說理?便質疑道:「雷前輩素來光明磊落,為何此次卻遮遮掩掩,只怕還是心中有鬼。」
雷員外仍然拒絕道:「確實不便公之於眾,若傳了出去,易生不測,絕非我輩之福。」
但他越是這樣,葉員外越不放心。便有人出主意道:「既然雷兄強調機密,不能與我們議論。那便如此,我們其他人裡派出兩個代替我們去聽聽雷兄的主意,如果皆以為可行,那我們就沒有疑問了。在下建議,由葉老弟和方前輩代替我們去聽聽雷兄的主意,這樣也不必擔心洩露。」
葉員外今天對雷員外很敵對,如果連他都以為雷員外的主意可行,那就沒什麼可慮了。另一個被尊稱方前輩的,則是年紀最大的一個,年長為尊。
雷員外猶疑了一下,覺得想要打消其他人的疑心,非要如此不可,所以也只能無奈的接受提議。
其他人主動退出廳內,只剩了雷、葉、方三人。雷員外東張西望,反覆確認過周邊沒有別人後,才壓低了聲音道:「我機緣巧合,前些ri子得知了一件驚天的大事。」
葉、方二人都不出聲,屏住呼吸等著雷員外繼續說。
「你們都聽過浙江千里海塘大堤罷,前些年,儲備石料曾被大批大批盜賣,據說金額多達數十萬兩之多。」
這可真是驚天秘聞,葉員外和方老乍聞此事,忍不住駭然失se。浙江海塘涉及海邊百萬軍民安危,這種事萬一出了嚴重後果,弄不好要人頭滾滾的。
兩人幾乎同時想起,前些年,浙江巡撫正是如今的刑部馮尚!必定脫不了干係!不過還有個疑問,此事和李佑有什麼關係?
「聽說當時虛江縣修虛河石堤,用了很多海塘石料,李佑當時在虛江縣河工所,應該也有關係。」
方老員外顫聲道:「你的意思是,要以此為把柄,叫他們這次高抬貴手?這些事,未見得能傷筋動骨,特別是對李佑。」
雷員外解釋道:「無論能不能傷筋動骨,他們肯定不願意此事被捅出來並聯繫上自己的名字。況且在下並非要挾什麼,只是想息事寧人,從此以後井水不犯河水,或者我們多孝敬他們一份,他們應該會理解到這些苦心。所以在下要親自見見他們,也好拿捏分寸。」
「既然賢弟有把握,那可以試試看。」方老員外點頭道。
雷員外又看向葉成,葉成盤算了幾下,也說:「此事但請雷前輩做主。」
如此便計議定了,各家東主各回各處,將事情委託給雷員外cāo作。
卻說尚知縣確實搬到了李宅寓居,李佑將隔壁院落收下後,便有了多餘的客房,容納尚知縣不成問題。這夜,李佑與尚知縣吃過飯後,對坐品茗談天說地。
尚知縣憂心道:「這次大人你將動靜鬧得太大了,老夫有些擔憂。」
李佑輕鬆的笑道:「不必在意,運勢在我們這邊,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此時忽然有李家門子稟報道:「門外來了位穿著寒酸的求見老爺,自稱是和源銀莊的。」
「說過不見!」李佑隨口斥道。
門子解釋道:「那人自稱是銀莊東家,有十萬火急的機密事告知老爺,小的不敢做主。」
十萬火急機密事?李佑疑惑萬分,想了想揮手吩咐道:「那邊請進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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