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李大人忽然插嘴勸和,徐首輔與彭閣老雙雙瞪了他一眼,各自心中強加提防。(全,盡在五一哦我.要
不過李佑不以為意,卻又對天子道:「嘗聞兩閣老私交甚篤,今ri卻能因公事而各抒己見,互不曲意,可稱公而忘私,實乃不因公廢私之典範也!恭賀聖上,臣喜見明君垂拱,正人盈朝!」
景和天子頗為舒心。其實情況只是兩重量級閣老對峙吵架,他天威不夠、經驗欠缺、束手無策,不知怎麼勸開而已,少年皇帝感到很沒面子。不過在李卿嘴裡就修飾成了明君垂拱,正人盈朝…
但眾人都感到這話極其古怪,尤其是從李大人嘴裡說出來更加古怪,難道他真想解鈴還須繫鈴人,去當和事老嗎?
按說以大明祖制,群臣禁止上奏褒美宰輔,違者太祖說要斬,但李佑這算是褒美麼…科道官們有直覺,借此去彈劾李佑只會被當二百五。
內閣首輔與與最有資歷閣老有可能分道揚鑣,這讓文華殿大學士袁閣老感到李佑原來也有如此貼心時候,他可從來沒有看那李佑如此順眼過。
德高望重的許次輔丁憂後,徐首輔與彭閣老兩人,一個佔據首揆之大義,一個坐擁資歷人望,互補長短的聯手確實是無法可制。這讓幾乎獨自面對的袁閣老很壓抑,不曾想分裂的契機在今ri出現了。
他忍不住對江總憲遞去幾個讚賞的眼神,這個案子交給李佑真是最正確的選擇。
卻說李佑勸完架後,話鋒一轉再次將矛頭指向晏尚書,對惜字如金、不敢輕易開口的大司徒道:「宰輔在此為大司徒爭論不休,但為何本人一言不發?莫非心有顧慮?君不見宰輔表率在前,大司徒安敢以私慮廢公事!
本官記得,方才審問之初,晏尚書彈劾本官推諉誤事,本官謹受教了,如今還請晏尚書言行如一。不要耽誤本案審問時辰。聖人云,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
很明顯,李佑逼著晏尚書表態,同時還暗諷晏尚書沒擔當,算是說給別人聽的。
晏尚書態度模糊至少還沒有公然得罪人,徐首輔和彭閣老分歧歸分歧,始終都有彌合可能。但只要晏尚書明確了態度。徐彭二人只怕立刻便崩了。
被李佑將了軍,晏俊面容yīn晴不定,他的一句話。可能會決定很多事情的走向。
不多時,晏尚書終究還是步出班位,對天子奏道:「臣在戶部。負有總攬之責,並不專司鹽務。對兩淮余鹽之事…確實不知細情。」
到了廷鞫這個程度,在這數十廷臣和天子面前,斷事不是依法如何如何,證據如何如何,而是殿中認為應該如何如何,相信如何如何。晏尚書這就是向眾人表明,他應該是不知情的!
文華殿中這一刻陡然安靜下來,徐首輔眼中的怒火更是要噴之yu出!經過晏尚書這樣表態。兩淮鹽運司前運使丁大人的老命便已經去了一大半!
即便後面找來了戶部山東司當廷對質,但那山東司郎中不知前因後果,正常情況下怎肯冒失認錯?再說山東司未必敢觸怒頂頭上司,追隨晏尚書多半要唯唯諾諾的同一立場。
總而言之,若戶部不肯分擔責任,達不到李佑鑽研大明律後所提出的合理合情合法的活命條件,丁運使便要擔起全部責任了!
李佑卻面se慎重。眉頭緊鎖,對此他十分吃驚,晏尚書如此回答並不在他預料之內。按照他的想法,晏尚書必然會選擇自認錯失,以保全丁前運使之命和徐首輔的青睞。彭閣老那邊又不涉及生死大事,回頭可以慢慢化解。
如此一來。背上污點的晏尚書等於是在廷推之前的最後關頭,無可挽回出局了,至於污點只能靠時間慢慢磨平了。
這樣堪稱皆大歡喜,拖延數月的鹽案就此了結,丁前運使的命也保住,而他李佑將盧尚書送上了新大學士第一熱門候選的寶座。
等到完成醞釀已久的終極目標,他便可以功成身退,光榮退場了!
不料人xing冷酷自私如斯,閣臣之位的誘惑,讓晏尚書迷了心竅麼?李佑以己度人,卻不知別人不像他年方弱冠,而年輕的好處就是即使有幾個大挫折,也還有足夠的時間能等到東山再起機會。
到了晏尚書這個年過半百的歲數,那真是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沒有揮霍機會的資本了。
方才兩個閣老對峙的時候,晏尚書心裡反覆衡量過。如他承認錯失,入閣必然沒戲了,眾目睽睽之下又不是黑箱cāo作。
如果不承認錯失,能夠保全自己清白之身,固然失去徐首輔的支持,甚至會招來首輔的反對。但仍有彭閣老鼎力輔助,四五十人推舉的局面下,還是有可能壓過別人入閣的。所以他決定否認知情,不放棄那僅餘的入閣機會!
其實事情發展到現在,經過李大人離間之計,晏尚書入閣之路已經遭遇重創,把握比當初小得多了。但李大人做事向來追求最高成功率,不將晏尚書入閣希望打壓到最低,如何能放得下心?
李大人隱忍不發並深思熟慮了這麼多天,對這種情況怎麼可能沒有預案。他心思千回百轉,又問道:「國法在此,本官再詢問一次,晏尚書確定如此麼?」
晏俊咬牙答道:「本官確實不知細情!」他咬住牙關堅決不認,李佑又能則樣?還能上刑不成?
李佑點點頭,深深地看著晏尚書道:「好,本官問完了,晏司徒確不知情。」
晏尚書與李佑面對而立,被李大人的目光注視的有些發虛。
隨即李佑走到丁運使面前,什麼也沒有說,只是搖搖頭,並長長的歎息一聲。
眾人也同情的看了看丁運使,李大人找出了讓你保命並辦成鐵案、不會被人翻案的法子,奈何貴方人物不給力…
其後李佑轉身至寶座前,正式向天子奏報:「臣檢校右僉都御使李佑,奉命審理兩淮余鹽一案,現已查得如下:既然戶部不知,那案犯丁某便是欺瞞朝廷。貪財枉法,以私鹽入罪按律當斬,並抄沒家產入公庫…」
君前無戲言,丁某這條命完了!殿中廷臣齊齊想道。而且馬上就是十月,連個秋後待決的緩衝時間都沒剩多少,幾乎就是斬立決!
「既然戶部不知,那案犯丁某便是欺瞞朝廷」這句也讓很多人感到刺耳。而丁運使跪在殿門處,一時間面如死灰。身子搖搖晃晃。估計還要株連家人活受罪,這才是最慘的。
李佑繼續奏道:「但念及鹽課功績,以及先首輔文正公體面。可議功、議故、議貴。故請聖主施仁慈之心,免其全家禍事,只論罪一人。不必株連。伏惟聖裁。」
這比一開始曾提出的「男丁充軍戍邊,女眷入教坊司」可是厚道的多,在以株連寫進律法的時代裡,犯了大罪不連累家人,確實也是恩典了。
為了這個恩典,李大人居然連扶持幼主的已故老首輔都搬了出來,也虧他挖空心思能想得到,不愧是jīng研大明律的法律專家。
至此李大人在廷臣中的形象忽然有了一點轉變,雖然此人平時與政敵爭鬥時刻薄了點。不太與人為善的樣子,但在關鍵時刻似乎還是有底線啊。
其實很多人都想到了如何求情,無非就是這些要點。但一是有顧慮,二是說話順序不優先。
李佑卻借了主審奏報便利,最先說了出來,同時他與徐首輔、丁前運使都不和,替丁前運使求情不會被認為偏袒。沒有包庇的嫌疑。
至此李僉憲的奏報還沒有結束,「此案固然丁某罪大,但南京方面也甚為可疑,案犯丁某與楊某數次檢舉南京有司。雖有聖裁曰另遣欽差去南京查問,不歸作一案。但臣以為在南京方面查問明白之前。丁某不可處刑。」
又扯到南京,關於此事得到過無數叮囑的景和天子失言道:「為何?」
「若南京查有所獲。丁某須作人證對照,若丁某伏法,便死無對證!故丁某暫不可處刑,須得等到南京定案為止!」
若不是害怕君前失儀,許多人都想要喝彩一聲「好」!
好在哪裡?一是拖延了行刑時間,避免了斬立決,有拖延就有變化,有拖延就有機會。例如萬一期間皇后生了個小太子要大赦…
二是將丁運使的命和南京方面綁在一起了。皇家要輕放南京方面,那是瞎子也看得出來的,但斷然沒有最後南京方面勳貴和太監輕拿輕放,丁運使卻砍了腦袋的道理。
若是「查不出」南京方面的問題,丁運使就可以順勢拘押不動,若查出了問題,就要分擔丁運使的罪責,丁運使或許還可以改判。
想到這些不難,但能在幾個呼吸時間內,迅速想到這些關鍵要點,真是人才啊。
犯了大罪的丁運使該不該死先不提,但人人都知道那丁運使與李大人不和,在揚州也沒少鬧過,而且李大人平常看起來也不算什麼厚道人物。結果在這個時候,反倒是李大人古道熱腸,絞盡腦汁的出力去救丁運使老命。
而某尚書平時以大度示人,丁運使也勉強算他同黨之人,但與李佑卻形成了強烈對比。
如果沒這個對比,眾人或許可以理解他的為難,但有了李佑的對比,十分顯出他自私涼薄來,有點讓人不齒。
被李佑當做活生生反面例子的晏尚書臉se難看,心底越來越沉。
被李佑坑害入獄、身陷囹圄的丁運使看到在殿中為自己竭盡全力、奔走請命的李佑,頓生jīng神錯亂之感,這個世界當真是荒謬絕倫…
丁大人大徹大悟的想道,若今次僥倖不死,還是出家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