奮鬥在新明朝 第二集 三百二十九章 話不投機半句多
    李佑立在堂門口附近說了這半天,終於回轉,重新落座,彷彿要與蕭大人仔細交交心。

    「老宗師定是出自於翰林,此次外放四品,待到回京時定有重用,shi郎京卿不在話下,何必有攀龍附鳳之求也?」

    李佑這句話也只有官場中人聽得明白。翰林、左右春坊、司經局這些清流裡的清流,號為詞林官的,清貴是清貴,但品級卻是不高,翰林院大頭目也不過是正五品。

    所以對於詞臣而言,到五品是個最基本底線,熬資歷也能熬出來,怎麼從五品過渡成三品大員進部院寺才是個關鍵問題,跳不過去就卡著當老學士罷。

    這就要八仙過海各顯神通了,比如擔任四品國子監祭酒就是一種過渡。但最受歡迎的過渡莫過於外放各省擔任提學官…一任三年下來,兩次院試加一次鄉試那真是名利雙收。

    蕭學道大概就是這種狀況,他又有門路和關係,回去還是大有發展前途的。

    但若他女兒真成了皇后,那根據國朝外戚不從政的慣例,蕭大人的仕途就到此斷絕了,大概會封個閒散爵位,就此過上混吃等死的幸福生活,故而李大人才有「何必攀龍附鳳」一問。

    蕭學道歎道:「值此清平之世,即便做到宰輔也不過墨守前規而已,功名不過如此,有甚意思?亦不相瞞,本官想到君子之澤不過五世而斬,因外戚封爵,至少可以得一份與國同休的家業,有何不可?」

    雖然蕭大人一個字也沒提到他的兒子,但李佑可以惡意揣測出,他的公子一定很不成器。不然蕭大人何至於斷了自己仕進,還絕了自家兒子讀書上進道路。

    當然李佑不會傻得刨根問底,更不會問他「你為何如此狠心將女兒送進宮去」。

    前戲和廢話都結束了,也該見真章了,還是談談好處罷。李佑合扇正se道:「本官與選秀之事毫無關係,若熱衷於此,傳出去只怕不好聽,徒落一個希圖幸進的名聲。」

    明為擔憂實為索求…蕭學道對李佑的說辭頗為無語。

    這屋裡沒有第三者,也不是公開場合,有話直說便好,何必找如此拙劣的借口?你李大人還怕被人議論「希圖幸進」?你明明已經從頭到腳都寫著幸進兩個字了,本朝上上下下這許多官員,你不算幸進誰還能算幸進?

    「其實能參與其事,於你已經是有百利而無一害,又何必談其它?」

    蕭學道的意思很隱晦,但李佑還是聽懂了——若大事可成,那麼你將收穫的是皇后家的感jī和將來太子的天然親近,這還不值得你效力?用得著去斤斤計較蠅頭小利嗎?

    這次要說服李佑幫忙,蕭學道真沒有準備太多。在他想來,只要為李佑化解掉縣試危機,再加上立皇后帶來長遠收益,足以使李佑動心。

    長遠利益有兩點。首先皇后長子是大明不可動搖的太子,在大臣死守綱常的威力下,就連皇帝也廢不掉太子的;二是大明皇后普遍比天子活的長,皇后基本上都能變成皇太后,熬到那時話語權就大了,出於孝道新皇帝也不可輕易忤逆。

    如果是五六十歲的老人,可能對這些將來不知道哪天才能兌現的事情沒興趣。但李大人年方弱冠,以七十致仕計算,官場生涯還有五十年,絕對應該注重長期佈局。

    可動輒以十年計的長遠利益對於才十九歲的李佑而言,實在有點虛無縹緲,白辛苦不是他的風格,還是抓住點眼前的東西更實在。也許是他太貪心,長遠利益和短期利益都想佔有。

    這就和蕭學道的想法有矛盾了。在蕭學道想來,讓李佑參與立後,給他成為預備太子黨的機會就是莫大榮幸了,別人求還求不來,他還想貪得無厭?

    若非深諳宮中局面的麥公公鄭重推薦李佑,蕭學道真不見得會耐心與李佑說這麼多。李大人對歸德千歲的影響力究竟如何,他還是存有質疑之心的。再說想搭上歸德長公主,又不是只有李佑這條路。

    又互相來來去去打機鋒幾個回合,雙方都明白了對方的心意,但始終談不攏,堂中便沉默下來。

    真是話不投機半句多,剛才說了半天都不覺得累,現在卻實在懶得說什麼,李大人靠在椅背上伸出三根手指頭,口中言簡意賅道:「三個舉人。」

    這絕對不行!蕭學道當即就在心裡否決了。

    江北鄉試一共才九十個舉人名額,還是沾了鳳陽府龍興之地的光。按行規用來安置關係戶的靈活名額最多三十個,李佑一下就想白要去十分之一,這怎麼可以接受?

    有句話道「金舉人銀進士」,就是說中舉人比中進士還難。李佑想要舉人名額,也是勢在必得的。

    西水李家到如今,好不容易供出侄孫子李正這個秀才,總不能就此堙沒在全國一兩百萬個讀書人中,能向上一步是一步。他去年運作的五個虛江縣秀才中,除了李正外有兩個被錄取後就與李家結親了,可以繼續提挈。

    這才是用宗族紐帶聯繫起來的實實在在的自家勢力,而且事關李家的百年大計。

    李佑發達後一直在尋找機會,今日恰好遇到了蕭學道這件事,際遇十分難得。如果蕭學道答應了,他就會想辦法在一兩年內將李正寄籍挪到江北,正好趕上後年的鄉試。

    可惜到目前為止,蕭學道死不肯讓步,讓李佑恨恨不已。他再次起身道:「你家上幾代是商人罷?」

    蕭學道愕然,「你怎麼曉得?」

    李佑出言譏諷,「若非商家,怎會如此錙銖必較?怎會如此精打細算?面臨大事,還在小事上疑心重重、吝嗇摳門,如此習氣,不是短見商家還能是什麼?」

    蕭學道不與李佑鬥氣,留了緩衝餘地。「本官在高郵州駐留幾日,切望李大人再仔細思量清楚。」

    李佑冷笑道:「本官也會讓老宗師瞧清楚,本官值不值這個價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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