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起當年賣女兒的事情,金百萬就啞了火。他夫妻二人一合計,
如果打算將大女兒扶持為正室,有兩種路子。
第一種辦法是使李估休掉正妻,空出正房位置,金寶兒就有機會被抬舉為正妻。
第二種辦法是金寶兒脫離李家,成為【自】由之身,到時候自然可以招婿另嫁。憑他金百萬的家世,什麼樣的女婿找不到?說不定還可以找個稱心如意的倒插門女婿。
對金大員外而言,第一種辦法若可行那是最好。畢竟李大人這樣的女婿,天下少有,很難有更好的了,有機會絕對不能錯過。
如果有他做女婿,就可保住下半輩子平安了,金百萬想道。
知夫莫若妻,丈夫的心思,謝夫人看得一清二楚。忍不住諷刺道:「我瞧你這兩日,好似為李估著了mi,非他莫屬了麼?他是不錯,貧賤出身卻能少年顯貴,這十分罕有,老身也頗為欣賞。但這樣的人,心思必然深沉詭詐,豈是輕易把握得住?來做女婿未見得是好事,不要只看他光鮮奪目mi了眼,被別人吹捧幾句就真以為自己是太上縣尊了!」
聞言金百萬悚然而道:「你故意張揚行事,送金銀綢緞上門,莫非是為了試探他?」
「區區小事可以看得出,他肯定是個硬得起心腸的人物,做女婿是禍是福還真不好說。」
被妻子一通數落,金百萬從飄飄然中冷靜了下來。回想起來,他這二日有些【興】奮的過度了。突然冒出個李估這樣數一數二的少年顯貴做女婿,他便像在自家院中挖到了一座金礦,被美好未來沖昏了腦袋,陶醉於有個名士女婿的虛榮中,卻忽略了李大人本身絕對不是個省油燈。
李估很可能是一把雙刃劍,全看好用不好用了。
認真思量起來,前前後後其中有很多值得沉思的地方。
李估為什麼選擇這個時機出來認親?他應該不是剛剛知道金寶兒身世的,來了揚州幾個月都沒有動靜,偏偏現在跑出來認親。
之前他們鹽商這邊與李估是尖銳對立的,他還指使表妹夫孟公明串聯巡役叫歇,使李估短期內陷入了兩難境地。在這種局面下,李估認親又是什麼意思?認親這件事與前面那些爭鬥有關係嗎?
還有,李估主動來認親,這態度是不是對他示好?如果是示好,為何昨夜打了他金家的人,今日又掃了他的面子?
金百萬翻來覆去的琢磨不透,感覺這便宜女婿的心思如同mi霧一般,使人無從猜起。此時他不禁懷念起某位對李女婿心術瞭如指掌的老和尚,若有此人參贊,還用發愁對付不了李估?
可惜,這位與他很談得來的圓如法師居然是李估的正牌岳父,那樣兩人就是宿命般的矢敵了,只怕圓如法師打死也不會再來幫助自己對付李估了。
但想了半個晚上後,金員外還是忍不住歎道,不管怎麼說,李估這樣的女婿確實太人才難得了。有這麼一個人,勝似千百手下,他若是能誠心誠意的,那就是絕大助力。真是捨不得就此放棄,能收服則收服罷。
關鍵在於,金百萬深知自己不是什麼清白人物,他有些見不得光的事情,將來不是沒有可能東窗事發。李估的強大後台對他具有莫大的吸引力,原來沒有機會,而現在則有了機會去攀結,那麼多一條退路總不是壞事。
同一個夜晚,李老爺輪到去二房歇宿。他掀開門簾進去,卻見金姨娘坐在搖籃邊上,看著張臂扭tuǐ睡姿很不雅觀的週歲女嬰出神。
聽見響動,金寶兒仰頭對夫君道:「父母想叫奴家去那邊小住幾日,夫君意下如何?」
「昨日在金家宅第裡,他們對你如何?」
金姨娘細長的眉毛微微皺起,斟酌著措辭描述自己的心情:「他們對奴家很好,但是奴家總覺得有些太突然,有些不真切,好像遲早會一覺醒來似的。直到回家看到夫君和女兒,才似大夢初醒。」
李估哈哈笑道:「那也正常,你幼年時候不記事,與父母十好幾年不見,總會有些生疏感。」
金寶兒略帶憂愁道:「聽說夫君與鹽商不對付,奴家這事會不會讓夫君為難?」
李老爺大手一揮「不須擔心,到時候為難的不是我,而是你父母。」
「可是…」
李估忽然攥住了眼前女人的白nen小手「你相信為夫麼?」
金姨娘點點頭「自然是信得過的。」
「那麼你要記住,無論為夫怎麼做,終究不會害你父母的。」李估信誓旦旦說。
到了次日,金百萬由於昨夜思慮過度,起chuang很晚。他在婢女服shi下剛剛穿好衣衫,便有家奴來報信「孟爺在堂上等候!」
這孟爺就是前縣衙典史孟公明瞭,金員外的表妹夫。
不是叫他躲出城去,怎的又來了?金百萬心中帶著疑huo,去見孟公明。
「金老爺!前幾日咱們不是指使巡役頭目們給縣衙上書,以歇工相要挾麼?今日那李估給了答覆,聲稱解散巡役代以營兵只在早晚,拒絕許諾今後繼續用巡役。我等如何是好?「金員外感到震驚了,李估真敢這麼賭?就不怕山殳歇息的一個月內sī鹽氾濫,鹽課損失幾十上百萬後,他這江都縣正堂罪責難逃麼!
又想道,按理李估愛惜自身,肯定不會冒著得不償失的風險賭上這一把,稍微有點頭腦的人,也不會拿自己的官位來搏吧。
孟公明見金百萬靜思不語,不由得催促道:「金老爺早作決斷,咱們要不要招呼巡役就此歇工?不然時間長了,兄弟們這股氣就洩了,那李估可是狠角se。」
真按原計劃…組織緝鹽巡役歇工?金員外忽然發現,自己現在下不了這個決心了……,
若是兩天以前,金百萬必然毫不猶豫的指使巡役全體歇工,李縣尊就去承擔倒台後果罷!
而現在,李縣尊變成了他的女婿,而且是個很可能有大用處的女婿,說不定將來還要靠這位女婿庇護。他能有決心將這樣的女婿推到深淵裡?
混賬!果然是jiān詐小兒!整整一夜都沒有想明白的事情,此刻金百萬明白了!
先前他設下不公平的賭局,迫使李縣尊不敢押上官位為賭注,所以只能棄權,別無他路。現在李估卻拋出賭注,重新設下了賭局,並無恥的用女婿身份拿捏他,只看他敢不敢賭!
而他金百萬則在不知不覺中,已經被女婿按到了賭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