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老爺雖然品行不端…
話說這趙捕快,今日在衙men當班,被陳知縣點了名,攤上給李巡檢送傳票這樣的凶險差事,心裡忐忑萬分。給普通人送傳票過去,是個可以勒索的好差事,拿了犯人後找地方吃喝嫖一番,叫犯人家屬跟著掏錢就是,此外tuǐ腳錢也是少不了的。
但是給李巡檢這樣的送…這位被告老爺若是大發雷霆三下五除二毀掉牌票再把自己打出men去怎麼辦?那時說什麼也沒用,縣尊只會罵他辦事不力。
趙捕快到了李宅也不敢坐,能進去就值得慶幸了,立在前廳等待。不多時看見李巡檢yīn沉著臉走進來,心裡打鼓連忙掏出此行護身符道:「李大人勿惱!奉知縣命,xiǎo的叫人抄了一份狀子在此,好教李大人得知詳情。」
還是有點優待的,李佑想著接過折了幾疊的文書,又道:「牌票呢?」
趙捕快指了指屋子角落一個不起眼xiǎo案幾:「已經在桌上了。」他盤算著若李巡檢上來不由分說把他趕出去,至少這牌票是偷偷留在李宅了,至於李佑去不去過堂不關他的事。
李佑看在眼裡只覺好笑,想起當初他也是有過相同經歷,豈會去和前同行計較,便好言問道:「縣尊為何要接這個狀子?」
「原告裹了一群秀才同學到堂上鼓噪,輿情洶洶的縣尊也不好甩臉子拒接。」
「縣尊怎的如此軟弱。」李佑不滿道。他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而且到了陳知縣面前絕對不敢這樣說的。
趙捕快陪笑道:「這個,xiǎo的聽見大老爺說了句話。他說大人你不管什麼大大xiǎoxiǎo的事都能與nvse牽扯起來,年紀輕輕也不知道se字當頭一把刀,這次給你吃個教訓長長記xing。」
「你可以滾了。」李佑揮揮手打發走趙捕快,又打開狀子抄本,裡頭說什麼崔關兩家有婚約在先,巡檢李佑仗勢強佔良家為妾室,有婚書和nv父為物證人證。看完了李佑怒氣漸生,這個關老丈真是一個不知好歹的渾人。
其實嚴格依據禮法來說,李佑的行為的確有違法逾禮的地方,娶妻要有婚書,正式納良家為妾也是要有婚契的。因為他這些日子比較忙碌,面對關家又是心態驕矜不在意這些men面功夫,想著等關老丈心氣平息了再去補個婚契,反正關家nv兒在手裡飛不了,所以也不著急。結果被一個什麼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崔監生鑽了空子
李佑返回後院南廂房堂屋,將手裡文書狠狠摔在桌上,對關繡繡道:「看你父親做的好事!」
關繡繡拿起文書翻閱,歎息道:「父親好糊塗。」
李佑問道:「你們和崔家真有婚書在先?」
「應該父親是和崔監生偽造的。」關繡繡說著又跪下來一臉痛苦道:「其實都是妾身的錯,妾身那夜前來投奔,一是因為尚有羞恥之心,不yu張揚;二是要徹底絕了父親其他念頭,以免另起風bō,那時妾身就深知父親是爭鬥不過夫君的。誰承想妾身這父親糊塗到如此地步…」
「那如今你是何心意?」
「妾身願留李家以供驅使,只求饒過父親。」
李佑一拍桌案道:「起身!不要再為你父親跪了,跪一次還tǐng震撼,跪多了就沒感覺了!此事我自有主張。」
看婢nv綠水把關繡繡扶起來,不由得又問道:「你果真願意留在這裡做妾也不想去崔家當官夫人?」
關繡繡氣的星目圓睜,「夫君這說的什麼話!妾身雖是nv流輩,也是讀過……曉得…….知道……若是……難道……豈能……」——此段大道理省略一千字不注水了。
千不該萬不該一不留神jī發了她的隱藏屬xing,李老爺頭大如斗,卻聽一旁綠水好奇道:「xiǎo姐你為什麼不實話實說呢?」
關繡繡臉se微紅斥道:「不要多嘴!」
「什麼實話?」李佑十分感興趣。
綠水害怕自家xiǎo姐不敢說。
李佑便威脅道:「在家裡我是老爺,xiǎo心把你送給要飯的當乞丐婆!」
xiǎo婢nv被老爺嚇到了,再說關繡繡那幾句話是好聽話,想來也沒什麼不能說的,便竹筒倒豆子般講了出來。「xiǎo姐說老爺雖然品行不端,卻有一樁好處,不壓抑人的xing子,相處宛如好友一般,這年頭遇到這樣夫君也算是難得了。」
李佑心裡很古怪,放到上輩子那個年代,哪個nv人說你是好朋友,就表明你可以滾蛋了,但在這個時代…應該是好苗頭罷?梁山伯和祝英台不就是哥們好友麼。
綠水又道:「xiǎo姐還說老爺雖然品行不端,但也不是貪得無厭、索求無度,不像那崔監生,只知道勒索大筆嫁妝錢財。」
李佑歎道,其實是為了得到你的忠心啊,要從長遠計議的,不然用你的時候,在買賣裡動手腳我也只能吃啞巴虧。
綠水繼續道:「xiǎo姐又說,老爺雖然品行不端…」
李佑怒道:「能不能不要翻來覆去的重複品行不端這一句?」
「是,xiǎo姐還說,老爺雖然…但比那崔監生強過百倍。xiǎo姐huā了二十兩重金打探,得知那崔老爺在家和書僮同chuang共眠,令人作嘔,有時候還叫上家裡婢nv一起胡天胡地。不過xiǎo婢卻不明白,為何xiǎo姐說崔老爺和書僮睡覺令人作嘔。」
這都被打聽出來了?曾經的受害者李佑記起自家這位姨娘還有一個打探議婚對像隱sī風評的愛好…不過崔監生這般狼藉不堪,關老丈也不在乎麼?李佑轉頭問:「你沒有和你父親說過這些?」
關繡繡面無表情道:「提過,父親說好男風是士大小說就夫的風雅事,不必在意,反正男sexiǎo官兒奪不了正房位置,總比…」猶豫著又補了一句:「…總比李家某人招惹一堆野nv人好。」
李老爺聞言又要發作,大喝道:「我饒不了你父…不許再下跪求情!罷了,即便放過,也必須給他點狠狠教訓,你也要諒解才好,不然你父親要糊塗到什麼時候?下次再來回吃裡扒外怎麼辦?」
關姨娘倒是很明白事理,「妾身懂得,這也是為了父親好。但這狀子實在難解,崔監生和父親勾結在一起便佔住了理,妾身作為nv兒毫無說話餘地,夫君可有主意?」
李佑得意道:「我自有辦法。你我是人情,他們是禮法,禮法的確大過人情,但豈不知禮法之上還有倫理。」
「那妾身就放心了。」關姨娘沉穩的一點也不多問。
李佑奇道:「你不想知道我的法子?」
「夫君不必試探,你與妾父打官司,妾身自然曉得避嫌的道理,絕不會多嘴luan問,以免誤傳。」
你真聰明,李佑歎服。如果關老丈知道這一幕,肯定要罵一句嫁出去的nv兒潑出去的水。
這時聽見梅枝在men外叫:「老爺是不是在裡頭?主母那邊開飯了,問老爺還過去吃麼?」
自從搬到這裡,梅枝就把自家xiǎo姐改口叫主母了,以示即便擱置爭議,主權也是在我。
她之所以來叫李佑,是因為李老爺有感於xiǎo竹姑娘總在院men搶人,害怕引起家宅紛爭,於是定了三房輪班的規矩。其實這樣對正妻不公,但劉娘子有疾,也就不好提什麼要求。按順序他今天該睡正房了,卻在關姨娘這裡呆了許久,難怪惹得梅枝心懷不滿,前來催他去正房上班。
李佑對關繡繡點點頭告辭,起身出屋隨著梅枝朝正房而去。本以為是寂然無聲的一路,卻聽見梅枝主動開口問道:「聽說關姨娘的父親想要把關姨娘帶走,便將老爺給告了?」
「那又如何。」
「老爺可有對策?」
「有的。」
「能說來聽聽麼?」
「先說你希望輸還是贏?」
「當然是盼著輸掉。」
「蠢婢不知道避嫌麼!別多嘴lua佑罵了一句想道,看來必須叫這幾房彼此往來加深感情啊…
卻不知此時北廂房有一個xiǎoxiǎo的身影趴在窗戶上,透過一道xiǎo縫看著李佑從南廂房出來走回正房。「金姐姐!老爺今天又在關姨娘那裡呆了很久。」
「嗯…你cao心這些作甚。」
「你沒發現每天不管老爺在哪房睡,都要去關姨娘那兒坐一坐嗎?」
「這不奇怪,最近關家娘子正在幫老爺賺銀子的,每天不都得問問。」
「唉,金姐姐你人太好了。」
「……」
家務事先不提,在李巡檢上縣衙公堂吃官司之前,先得把年度考計給應付過去。到了八月初八考計這日,天氣yīn森,涼風陣陣,從天象到皇歷都貌似不吉。
來主持考核的可是和自己芥蒂很深的周縣丞啊,李佑十分xiǎo心上又加了兩分,十二分的警醒,到了最後關頭萬萬不能疏忽。他早早來到官署,轉了幾圈,又親自翻了一遍文牘,雖然什麼也看不出來,但不這樣做總覺得少點什麼。
上午時分,臉se像天氣一樣yīn著的周大人下了轎子,領著兩個xiǎo吏步入巡檢司官署。李巡檢按下心思,領著所有書吏、隊正大張旗鼓的快步迎上道:「有失遠迎。」
周縣丞冷哼一聲,道:「你司今年是什麼狀況?」
好個周大人,連口茶都不喝就迫不及待的來挑刺麼,沒有這樣不講規矩的。李佑忍著一邊做手勢請周縣丞入屋,一邊介紹說:「本年西水巡檢司捕盜二百零三人…」
周縣丞不耐煩的打斷了李巡檢的話頭,「二百零三?文牘在哪裡?」
真是明目張膽的準備找麻煩了,我繼續忍,李佑指著判事廳道:「都彙集在廳中等待查閱,請周大人細覽。」
「牢裡有人犯麼?」
「有五十餘人犯未來得及一一審結,先檢點在內了。」
「哦…」周縣丞瞪了李佑一眼,扭頭就出了巡檢司大men。
這是什麼yīn謀?李佑奇怪的叫道:「周大人做什麼去?」
周縣丞在轎邊冷笑道:「捕盜二百零三,考語卓異。這個結果,李巡檢認為本官能改變得了麼?」
李佑想了想,誠懇的說:「不能。」就算周縣丞挑出問題,自己多半也會找陳知縣壓下抹去。
「那本官還在這裡lang費時間作甚?看你的嘴臉找不自在麼,問三句話就夠了!告辭!」周縣丞丟下這話,上轎揚長而去。
李巡檢第一次發現,周縣丞有些地方還是值得欣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