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幫你你立個牌坊
頓了頓喝口水,李佑繼續危言聳聽道:「臥榻之側,數千人為盟友。敢問縣尊能安心否?能睡穩否?國朝萬曆、崇禎年間,蘇州皆有織傭聚眾為luan,不是鬧賑便是抗稅,縣尊不念前車之鑒否?」
「依你之見又當如何?想必你已經有了什麼主意。」黃師爺問道,他明白這廝必是有備而來的。
李佑隨即答道:「將那五千兩拿出來,對外聲明是三家大戶捐給縣衙的善銀,以此來幫助xiǎo機戶度過荒年,這樣給了他們好名聲,也不至於太過於惡了他們。而後便用這五千兩為本錢,包攬西水集市的生絲,分給xiǎo機戶,助他們維持活路。那時,全城一兩百的xiǎo機戶定會家家感念縣尊恩德。不費縣衙一分一文,於無形之間化解兼併大患,縣尊也博得美名,豈不善哉?」
陳知縣繼續沉yin不語。
李佑又低聲道:「不瞞縣尊,下官粗粗算過,若包攬絲綢出入,兩三月間,盈利能至萬兩以上,這些暴利何苦讓那些大戶賺了去,官府可自取之。」
這數字叫陳知縣和黃師爺大吃一驚,「旬月之間真有如此之多?」
「應當不假,聽聞知府朝本縣索要錢財。幸賴縣尊清正,本縣xiǎo民不至被盤剝。」李巡檢先拍了一把陳知縣馬屁,又說:「但要讓縣尊一人在知府那裡擔了責,下官也不忍見之,便想出這個主意,教官府賺上一筆,連同本錢繳給知府一兩萬,也可以有所jiāo待了。既不搜刮也不頂撞上司,正是兩全其美。」
被李佑巧舌如簧的以名you之,以利huo之,堅守本心的陳知縣還是搖頭道:「你這主意,看似不錯,卻叫官府大張旗鼓惹得一身銅臭,自古以來只聽過官營鹽鐵茶葉的,從未聽過官營生絲。這事難免被朝野物議,為了奉迎上官,被冠上一個貪財無度、與民爭利的名聲,反而得不償失。不妥,不妥!」
陳知縣顧忌不是沒有道理,也在所有人的預料之中。以這時代奇怪的風評邏輯,一地官府即便大肆橫徵暴斂的刮地皮,似乎也比公開經營生意名聲好。奇怪處還在於,官員的家人sī下裡做生意倒是沒人說三道四,公sī分明得很。
李佑看出陳知縣有點心動,卻不願去做。畢竟以儒家道統,做事講究的是名正言順、師出有名,幹什麼都需要先在心裡把牌坊立好,沒牌坊便不好去做。
這時他就送上了早準備好的牌坊,「昨日路過濟農倉時,得知這是昔年賢君治理蘇州府時所建,豐年入米,荒年出賑,救濟災民無數。想那災農機工俱為大明百姓,難道該有厚薄之分耶?縣尊何不倣傚先賢,他有濟農倉,縣尊可拿出那五千本錢建濟工倉;他出入米糧,我出入生絲;他賑濟災民,我救助機戶機工。一縣活了數千百姓,即便不能青史留名,難道還當不得朝野好評嗎。心懷善念,有點盈利也問心無愧於天地間,也能體諒到知府老爺,有何不可。」
嚴格說,李佑這話顯然誇大了,但誇大的牌坊那還是牌坊,反正估計也沒人較真。
黃師爺不禁盯著李佑歎道:「委實看不出你像是個巡檢,當個縣丞主簿綽綽有餘。」
李佑到此住口不言,心道這諾大的一個牌坊都給知縣立了,且看他幹不幹罷。
「就如此做!」陳知縣拍案下定了決心。
李佑喜上眉梢,起身揖拜道:「縣尊英明果敢,下官佩服!」
知縣有了決斷,黃師爺便點頭獻策道:「此事要在縣城建庫掌絲綢出入,還要在西水鎮集市設總賬房,掌銀錢jiāo易之事。」
黃老先生真上道,你在縣城管絲庫,我在西水鎮管賬房,大家各有好處,李佑暗想。
陳知縣問道:「在西水集市設總賬房,戶房可有人手?」
黃師爺果然很合李佑心意的回答說:「沒有多餘人員,況且秋收將至,不宜分人,總賬房還得從西水本地找的好。」
李佑還沒來得及chā話,便聽陳知縣道:「可叫西水稅課局去辦。」
「不可!」李佑叫道,極力解釋說:「稅課局向上直通府城稅課司,再上有藩庫戶部,未必和縣衙是一心。銀錢到了他們手中不知道要打多少折扣,縣尊不可不慮。下官建議聘用當地商行代為jiāo易,類比官商,再用縣衙戶房按期查賬,合意就用,不合意就去。」
陳知縣不傻,此時意味深長的看著李佑說:「今日囉嗦許多,只為這一句罷,你心裡人選是誰?」
李佑嘿嘿笑道:「下官推一個,西水鎮的關家絲行可為總賬房,有一成佣金即可。當然,其實拿半成就行了。」另外半成呢,那自然不用明說。
黃師爺突然問起:「莫非是那家由大xiǎo姐主事的絲行?聽說才se皆有的,和你有什麼關係?」
此事可以sī下裡說,這時候偏什麼題,李佑遞給黃師爺一個不滿的眼神。
陳知縣最終還是同意了,此事就這樣定下來。
離開縣衙,李佑回到新家中沐浴更衣,準備參加晚上的送行宴。
這時關繡繡從娘家帶回三個僕役,其中兩個李佑認得,正是那日在街上見到過的黑白nv金剛,這倆居然是表姐妹。另一個其貌不揚的中年男僕是二金剛的丈夫,李佑對他的身體表示很佩服。
李佑堂上閒坐等待赴宴時胡思luan想,忽然發現,在家宅後院中關姨娘的軍事實力攀升到了遙遙領先的位置,兩個力能扛轎的nv金剛在後院一群嬌滴滴的xiǎo娘子中簡直是無敵的存在。其他男xing家奴必然是不能隨意進入後院的,而nv金剛就沒這顧忌。
這給盧尚書送行的宴席還是在縣公館辦,李佑下轎發現老熟人薛舉人也一起到了,拱手見禮道:「見過薛老爺。」
薛元慶看看周圍無人,還禮道:「近日頭一批木樁剛到,縣衙都收了。你份內所得是最後一齊給,還是按次分批給?」
李佑假意道:「我如今又不在其任了,何須如此,薛老爺不必管我。」
「你這說的哪裡話,當初若無你牽線也成不得生意,為兄豈是過河拆橋的人?」薛元慶作se道。
李佑便道:「近日手頭委實緊,有多少給多少罷。」
「本批約mō百兩,這兩日就可送至西水宅上。」
「不用送那裡,我搬到新宅子了,在甲第坊福新巷。」
「恭喜大吉,那我加二十兩為賀禮!」薛元慶又湊近了悄聲說:「機戶曹家與我熟識,想與你jiāo往,托我從中介紹,你意下如何?」
曹家就是本縣絲織業三大戶之一,李佑皺眉不語,他找自己作甚?偏偏自己暗地謀劃的事情和他們是不對付的。先答道:「待我想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