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一現在很想放聲狂笑,並不是因為自己僥倖保命,而是師妃暄方纔的表現。
果然還是太稚嫩了,就算她師妃暄是梵青慧苦心培養出的最得意弟子,在這江湖上甚至能夠翻手為雲,覆手雨,但秦一卻極為敏銳的發現了一個致命的破綻。
那就是她的人生太順利了,在山門有師尊照顧寵信,入世所有正道都要給足她面子,出了問題也有無數高手幫她解決麻煩。
所以,真正需要她師妃暄自己一力解決的難題根本就沒有過,這就是心志的差距。
人生太過順利的人再遭受失敗挫折的時候才會摔的更狠,更加迷茫,有的人甚至再也無法爬起。
師妃暄現在正走在這個路口上。
佛語有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卻不聞:一念成魔!
師妃暄故是慈航靜齋助李世民一統天下的最強武器,但物極必反,有了秦一這個變數,歷史會否跟人開個玩笑又有誰知道呢?
邪惡的種子已經萌芽,正義與邪惡的較量最終誰能佔據上風,就有待時間來慢慢檢驗了。
街頭上涼風習習,秦一卻並沒有著急回到自己的老巢,只是緩緩的漫步在街道上,感受著空氣中飄散的絲絲冷意。
一輛馬車突然停在他身邊,嘴角扯出一抹冷笑,終於有人忍不住了嗎?
卻見一張與宋玉致有六、七分相似的女子臉龐從洞開的車窗後顯露了出來,幽幽的掃了秦一一眼,說道:「還不上來。」
似乎秦一也沒有想到最先見到的竟然會是她,苦笑一聲也不遲疑,凳上車廂。
馬車緩緩啟動。
秦一也不客氣,挨著這年輕貴婦的身邊座下。舒展著腰身懶洋洋地說道:「好香呀,還是當年的味道,可惜人已經變了。
這是否算約會,玉華不怕你那家那頭蠢豬吃醋嗎?」
這女子卻是宋玉致的親姊被宋缺嫁與解暉之子解文龍的宋玉華。
兩人間顯是極為捻熟,宋玉華望著秦一,說道:「當年玉華就是在這裡遇到你的,可惜,那個曾經文采風流的男子如今已經成了一個殺人如麻人人驚懼的魔頭。
早知如此,玉華情願此生不認識秦一此人。」
秦一洒然笑道:「都說三日不見當刮目相看。上次與玉華一別不過幾年時間,感情我在你眼中就成一個十惡不赦的壞胚子了。
哈,咱們最後一次見面是什麼時候,我想想,好像就是你嫁給那白癡,看來我還真是小看他了,解文龍那小子雖然跟他老爹一樣陰險,但調教女人的方法到真是一絕,你這都被他徹底洗腦了。」
宋玉華臉色黯然。低聲說道:「玉華知道你在惱恨當年地事情,不過,縱是你如何羞辱,玉華仍要告訴你我並非受人蠱惑。
李閥現在聲勢大盛,妃暄小姐和四大聖僧又法駕親臨,沒有任何人敢怠慢,不過幾日上邊那些人就要決定我們巴蜀的去向。
這裡百姓承平,玉華也實不忍經歷中原那樣的戰亂,秦一可以理解人家的苦心嗎?」
秦一淡然說道:「關我何事,這些話你應該抱著李世民的大腿去跟他求情吧。我手下又沒有半個士兵,難道你真以為我是降世魔王,可以毀滅整個世界嗎?」
面對秦一的冷嘲熱諷,宋玉華滿面淒苦,淚水溢出眼簾,淒然說道:「莫要騙我。現在天下誰不知道寇仲是你的好兄弟,若沒有你的謀劃也不會有他現在的成就,若讓寇仲和李世民拚鬥起來,受苦地不還是那些普通百姓,為何非要讓我們巴蜀的百姓無端承受這份折磨呢!」
秦一眉頭微皺,冷然說道:「看來你真的已經被那些和尚尼姑洗腦了,這種白癡的話語都說的出來,為什麼不說是李世民先覬覦巴蜀,師妃暄才會來替他打前站,若他不來攙合這趟混水。豈不是各種煩惱都沒有了。」
「我只是害怕你走上邪路,能否答應玉華現在就離開,就算玉華求你好嗎?」
宋玉華懇求的目光落在秦一身上,卻半點也動搖不了他的鐵石心腸,秦一冷冰冰的說道「宋玉華你真是宋缺的女兒嗎?幾年不見怎會幼稚的可笑,哪怕你現在自盡在我面前也改變不了我地想法,不要高估了自己的能量。
哼,真以為我不知道,解暉那老狗早就在打我秦樓的主意。這次聯繫外人想要給我來個連根拔起,倒是打的如意算盤。」
秦一眼眸中射出森寒幽冷的殺意。狠聲說道:「獨尊堡?我定要讓你堡滅人亡!」
駕車的車伕突然覺得頸後汗毛直豎,好像背後車廂中隱藏了一頭凶殘地洪荒猛獸,正露出森然的獠牙,狠狠的注視著自己的獵物。
嚇得他身體僵硬若鐵,一時間竟無法動彈。
宋玉華也被秦一的殺氣震懾,眼眸中射出恐懼的神色,緊盯著秦一顫聲說道:「你……你不能這麼做,你會成為巴蜀公敵的,而且,你的武功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還有四大聖僧,你跟本就沒有半點勝算!」
秦一殺氣倏消,伸手撫著宋玉華的臉蛋,感受著手下地顫抖,柔聲說道:「我知玉華其實是擔心我,但你放心好了,我會把那些討厭的臭蟲一個個全部捏死,你也能夠徹底脫離苦海了。
噓……不要謝我,乖乖回家吧,外間天冷!」
宋玉華滿臉呆滯的望著秦一飛速消逝的身影,心中卻被巨大的恐懼所填滿。
他,已經再不是當年的翩翩少年了!
南市一向是成都最熱鬧的地方,商舖地攤,熱鬧非凡,尤其是這等時候,這裡更是擁擠的水洩不通。
要說這裡最出名的不是上香許願地青羊肆,也不是盛產美酒的老鋪子『隆和興』。而是有醉臥美人膝、耳聽仙音曲、目觀輕紗舞、身處美人窩地秦樓!
拐過一條長街
高達五層、八角簷台,全部用最堅固結實的青石楠木豪華建築赫然映入眼簾。
此樓亦是成都最高的建築。
因最上一層臨台遠望能夠看到整個成都的優美夜景,又有書法大家親自題匾的『摘星閣』,故這秦樓亦有摘星樓的美譽!
事實上秦樓雖是賣笑場所,但比之一般的娼寮之所絕對不可同日而語,大致可以這麼說,這裡的大多數姑娘有一半地身份自主權,這是當初樓主想出的奇招。
就是說並不像一般妓院中的流螢。給錢就能上。
在這裡就算你有錢也要看姑娘們是否願意,若是被她看中自是百般溫柔,你情我願,享受暖玉溫香。
當然,秦樓的立閣之初的宗旨就是走的精品路線,用句現代的話:耍大牌自有耍大牌的道理。
這裡每個姑娘都是琴棋書畫、詩詞歌賦、劍舞柔情各有所長,至於容貌當然就不用再廢話了,個個都是國色天香,美艷不可方物。
當然。僅憑這些還不足以吸引那些顧客的追捧,按照樓主地規定,姑娘們根據各自的能力分為三品九等。
只說仙品一等的小姐,完全是自由之身,只賣藝不賣身,千金一曲也毫不誇張。
所以,數年來這裡已經成為男人心目中的天堂,亦是攀比鬥富的最佳場所,亦是成都最大的銷金窟,無數人眼讒垂涎的所在。
以前礙於秦一的強勢凶狠沒有人敢打他的主意。現在主人家離去,那些鬼域之輩自然早就忍耐不住的跳出來,想要挖取這塊超級大蛋糕!
「哈,大爺我終於回來了!」
望著面前人潮湧湧、客流不斷地場面,想起自己當年初來乍到時的謹小慎微,秦一也不禁心生感觸。只是臉上的邪笑卻讓人感到不寒而慄。
守門的大漢很面生,秦一確定走之前沒有見過這些人,更加確定了心中的判斷。
冷冷的打量了秦一一眼,那領頭地大漢一臉高傲的說道:「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嗎?沒有錢就滾到一邊去,別進去現眼丟人。」
另一個滿臉疙瘩,生著三角眼,長相很是猥瑣的漢子走過來拍著秦一的臉蛋笑罵道:「小子,就你這樣子還想來這裡取樂?大爺我今天心情好給你指條明路,過了這條街右拐,那裡有家妓院。半兩因子就夠你洩火的,趕緊滾吧!」
秦一嘿然笑道:「看來還真是不能離家太久呢,不然什麼畜生都想竄出來叫喚兩聲,真是讓人不爽呢。」
也不見他作出任何動作,那人突然捂著自己的手掌慘叫一聲,諸人還沒有反應過來,他已經如炮彈一般遠遠的摔跌了出去,吐出大蓬鮮血,再也無法動彈。看樣子八成是活不了了。
只是左手手腕被扭曲成了麻花狀,讓人望之心寒。
大漢這才反應過來。眼冒血光,厲聲說道:「小子,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竟敢來這裡找死,兄弟們,給我上,干死這狗日的!」
跟這些小嘍囉秦一實在沒有心情玩鬧,在旁人驚恐的眼神下,揮掌就輕鬆打發乾淨,臉上露出一絲和善的微笑,抬腳繼續向樓內走去。
「哼,老子倒是想要看看,究竟是哪個不開眼地竟然霸佔了我的地盤,膽兒真夠肥的。」
外邊的喧鬧立時驚動了裡邊主事之人,一個冷傲的聲音傳了出來:「是誰竟然來此鬧事,不想活了?」
秦一聞言臉上突然閃過一絲古怪的表情,顯是聽出了來者何人,竟然是他?
心中旋即瞭然,這個估計也只是個被放在台前的傀儡。
不過,既然你們想玩,少爺我就跟你們好好玩玩這個遊戲。
「桀桀,這不是獨孤策大少爺嗎,怎麼?我不過出去辦點事這裡就成了你的地盤了?還是說你小子把我的這點家當都賤賣給了別人?」
神色高傲不可一世地青年聽到秦一的話立刻面色劇變,一臉不可思議地望著慢慢走過來的秦一,再也難保持先前的淡定自然。
是……是他!
面對這個自己平生最想殺死卻有恐懼的男子,原本心中的自信立時不翼而飛,額頭斗大的汗珠狂湧而出,面對那雙比以前更加深邃冷厲的眼眸,立時間變得六神無主。
冰冷刺骨的寒氣如有實質般在他身周激盪,心知稍有異動,必將引來這世間最恐怖的打擊。
獨孤策也算是獨孤閥年輕一輩的頂尖人物,曾經帶著族中一眾高手夥同現已香消玉殞的雲玉真想要謀奪東溟派的萬貫基業。
可惜時運不濟,被秦一輕易抓住,做了俘虜,接下來自是受到了這惡魔般的傢伙諸般虐待。
後來看他連同手下功力不俗,又表現不錯,暫時就定下了讓他們保護秦樓的決定。
之所有有此敗筆,當初他也是迫不得已。
秦一自己因為各方事情纏身,暫時無法坐陣巴蜀,思來想去,只能出此下策,以他當初的算計就算這二五仔反水,形勢也脫不了他的控制,總比全盤落在外人手中強。
沒想到這小子果然是監守自盜了。
不過還好沒有把老底都賣給人家,現在只能靠自己來慢慢收帳了。
獨孤策對秦一的恐懼絕非虛妄,只是愣神間,肩膀上已經搭上了一隻沉重的手臂.
而那魔頭的聲音已經傳入耳中:「告訴我都有誰,我就繞你一條狗命,不然……那後果你是知道的。」
強大的氣勢罩定在他身上,寒氣刺骨。
獨孤策體若篩糠,懵懵間被秦一拖著進入了樓內,裡邊顯得頗為熱鬧,中間搭起一座四方舞台,各種精彩表現正在演出。
秦一卻也無心關注,扯著獨孤策就向後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