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經是入秋了。天氣變得涼爽,葉子在枝頭泛黃、變紅,它們有時候會在風中飄落下來,鋪蓋在林蔭道上。
枝頭的鳥有些胖,它們在培養過冬的身材。
雷莉坐在馬車裡眺望窗外的景色,她沖發福的小鳥露出微笑。火狐小三蹲在她的肩膀上,朝那群小鳥露出獰笑。小鳥被火狐小三的笑容驚飛,在林蔭道上惹起一片喧嘩之聲。
羅林坐在右側,他的右胳膊枕在馬車窗上。從巴黎來哈布斯堡的路上,他並沒有這麼悠閒地欣賞過風景。秋季的時光,田野和樹林間滿目的金黃,染在馬車上,渲出了耀目的顏色。
「少爺」
雷莉吃了好半天,才發現自己似乎沒有把巧克力分給羅林。她很害羞地把小半盒巧克力遞了過去,讓羅林嘗嘗那家店的杏仁黑巧克力。
「你還記得有我啊?你是小豬嗎?吃那麼多,難道因為豬肉漲價了,你就要拚命吃東西也增肥嗎?豬肉值錢不等於你值錢!」
羅林嘴巴上數落著雷莉,手中卻只捏了一塊巧克力。他沒有多拿,是因為看到自己那可憐的小女僕都快哭出來了。當然,這不是因為她被自己責罵,而是因為他吃了她最愛的巧克力。
「少爺那個,我們到巴黎去幹嘛啊?」
雷莉小心翼翼地問。她看羅林心情似乎很好的樣子,明明臉色愉悅,可說出來的話卻還是有幾分尖酸。
「玩樂啊。夜晚的塞納河,緩慢行駛的馬車,露天地咖啡館。還有流浪藝人和街頭畫家。很多看上去會很舒服的東西啊,街頭那麼多花店,隨便買上一百朵。插在馬的籠頭上,不也是很華麗麼?」
羅林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他伸手摸上自己小女僕地頭髮稍。把那柔軟的髮絲纏繞在自己地指尖。這個動作本來就很曖昧親暱,雷莉如果此時扭頭,定然能發現羅林的眼裡是有種很溫情的東西的。可她沒有回頭,她的思緒飄到了不久前地某天,某個傢伙曾經告訴她說。他將來要讓她當車伕,駕駛馬車載著他跟女主人去遊覽塞納河河岸。
「主人,那個,你在那個巴黎有了……有了那個?」
雷莉吞吞吐吐地問。
「有了什麼?」
羅林反問,不明白自己這小女僕在說什麼。
「就是那個啊,你說過的那個啊。」
雷莉回答得更加扭捏了。
「你到底在說什麼啊?這樣優柔寡斷,一點都不像你。」
羅林不耐煩地把指尖的髮絲放開,搞不懂自己這有時候單蠢的小女僕又搭錯了哪根弦。
「那個……主人去巴黎,是不是因為有女主人啊?嗯。我記得有聽說過,查理家的少爺小姐們,很多都是很早就訂婚了。少爺是不是也有未婚妻在巴黎啊?」
雷莉再三猶豫。還是把自己的問題說了出來。
「……你是白癡嗎?」
羅林一把拉過小雷莉,捏住她的肩頭前後左右地搖晃。他看著她腦袋上飛舞著一圈圈的小星星。這才放手。雷莉暈糊糊地倒在羅林的懷中。兩隻爪子抱住羅林地腰。精明的火狐小三早就在羅林對雷莉下毒手之前跳到了馬車的角落處。它看雷莉被羅林如此「蹂躪」,忍不住發出了啾啾地叫聲。但這聲音聽在暈頭轉向的雷莉耳中。更刺激了她混亂地神經。
「少爺我好暈你晃暈我了。我又做錯了什麼嗎?你幹嘛拚命搖晃我啊?」
雷莉趴在羅林地膝蓋上,抱怨地把頭靠在羅林的大腿跟。
「因為你是白癡啊。來,看,告訴本少爺,這是幾?」
羅林豎起一根手指對準自己地小女僕。
雷莉眼皮都沒抬,縮在羅林的懷抱中不肯出去了。她腦袋裡面還是嗡嗡在響,根本不想睜開眼睛看東西。
羅林聽到這個回答,二話不說,將雷莉從腳下拎到了自己旁邊的座位上,讓她趴得更舒服些。此外,還很溫柔地用自己的巴掌問候了下雷莉身上的某些部位,順便告訴她:不管怎麼樣,都應該聽從主人的話,認真回答主人提出的每一個問題,不得違逆主人的要求,更不許敷衍主人。只要主人說太陽是方的,她就不可以說太陽是圓的;只要主人說冰塊是熱的,她就不可以說冰塊是涼的。
「知道了啦。少爺要真的說出那種白癡的話,我也會裝作不知道,來維護少爺的面子啦。」雷莉渾然不覺自己又說錯了什麼,也沒有提防羅林再度伸來的魔掌。但坐在車外趕車的車伕可以作證,某年某月某個秋日的下午,從他駕駛的一輛馬車中發出類似巴掌和某些地方接觸的美妙聲音,且不止一次。
羅林挑選的路線是非常繞道的。他從大城市拐入小城市,又從小城市拐到了沿海城市。秋天的直布羅陀海也很美,海水的溫度還可以游泳。羅林考慮到這個季節會有好吃的海鮮,就再度改變了行程,帶著雷莉來到了海邊的一個小城,在海邊附近租了間房子,打算住上幾天再走。
但讓他意外的是,雷莉在海邊反倒有些不開心了。
白天的沙灘上,有很多遊客在玩。各種水果和魚類的小攤販們流動售貨,賣游泳衣和游泳裝的人也很多。救生員不停地吹著哨子,督促那些在淺水區的人不要往裡面走,免得發生意外。
羅林不太喜歡游泳,他只喜歡曬太陽。讓很多女性都鬱悶的是,他的體質容易吸收陽光中對身體有幫助的那部分。但並不容易曬黑。羅林一直將這種情況歸結於他煉氣地方式不同,但作為一個男人,他還是希望自己看上去不那麼蒼白。
雷莉的反應不太搭調。
他記得在南特港口的時候。雷莉跟那群海盜大叔玩得很開心,所以到了海灘。花了不少錢給雷莉買水果和零食,只要是別地小女孩有的,他都給雷莉買了一份。但雷莉只喜歡坐在巨石地腳下,就那麼傻傻地凝視著海面,渡過一整個下午。
他順著她的視線看去。海天一色間,有很多海鷗在飛。它們猶如跳動的墨線,在藍灰色的布上起伏。近岸處,那些細膩的白色沙子則是它們地最好點綴。午後還好,太陽高高掛著,海灘上喧鬧的人聲或許會讓喜歡獨處的他和她不太高興,但天色漸晚後,他看到的依然是她那張有些面無表情的臉。
「你今天在想什麼?不喜歡這個地方,還是不喜歡我給你買的那些東西呢?」
羅林回到住處。吃過晚飯就拉著小丫頭龜縮在露台上的躺椅中。兩人喝著冰凍果汁,靠在一起。雷莉的腦袋靠在羅林的腋窩間,她身上穿地還是白日裡羅林給她選的泳裝。白皙柔軟的胸部有了微微地弧線。從羅林的角度看上去,能看到白色地線條和隱約地粉紅。
「沒有不喜歡。只是這裡跟我的老家好像。」
雷莉吸吮著果汁。心情似乎好了些。在大海邊,只要沒有看到人群地聚散。心情都會比較好的。看海的感覺跟看河不同。海水潮漲潮落,離開和回來總是交替進行。而河水似乎總奔流向前,不可回頭的模樣讓人難過。
老家?是亞平寧?
羅林抱緊了雷莉,他的手摟住了她稚嫩的肩膀,發現她的皮膚比自己想的要涼。他用薄薄的毯子裹住她,把她裹得跟小號木乃伊一樣。
「真的很像。特別像是我家……嗯,我繼父的家附近的那片海灘。那裡也有巨大的石頭,也能看到海鷗。每到週末,那裡就非常熱鬧,很多人從城裡過來度週末,水果的價錢在那天就會比較貴,但打工賺錢就會比較多。有年夏天,我還賣了很多頂草帽呢。」雷莉做了個把草帽扣在頭上的手勢。
「嗯,記得你說過你的繼父對你比較好。跟你的繼母和那些異父母的兄弟姐妹關係不好。你很討厭她們嗎?有沒有想過把她們都殺掉呢?」
羅林提了這個問題後,覺得自己未免有些邪惡。鼓勵還未成年的少女以殺伐手段復仇,這對於普通人來說難以想像,但對於雷莉而言,這似乎又有些正常了。
「沒有啊,不在乎我的人,我也不在乎對方啊。」
殺都懶得殺,何況對方也沒有罪大惡極。
雷莉對自己少爺動不動就想來個陰暗血腥的解決方式,表達了消極抗議的態度。
「那心情怎麼不好了?不喜歡的話,我們明天一早就上路吧。」羅林抱著她的身軀,在她的額頭上親親印下一吻。沉浸在對往事回憶中的雷莉並沒有留心這個吻,她下意識地摸摸頭,然後想抬頭看眼羅林,但此時羅林正低頭要看雷莉的眼睛。兩人不經意地抬頭和低頭,軟軟的嘴唇就以很奇妙的短暫瞬間擦過了彼此。
甚至來不及回味,留下的只是瞬間的某種感覺。那種柔軟和溫和,那種對不屬於自己東西的獵奇,那還帶著水果香氣的唇瓣厚重感,就這樣停留在兩個人那瞬間的記憶中。雷莉錯愕地呆住了,羅林也有些愣。他本沒有想過就這樣親吻她的唇,他只是想要抱抱自己這個狀態低迷的小女僕,讓她開心點,不然帶她來海邊也沒有任何意義了。
「那個時候,因為發現了自己和別人的不同。所以,別人都不喜歡我。包括我的繼母。但是爸爸很喜歡我,他告訴我,我很好,我會很強大。」
雷莉談起了自己的養父,心情就會好很多。她撫摸著自己的唇瓣,那上面還有羅林留下的檸檬的味道。她不由自主地伸出舌頭舔了舔,殊不知這動作更勾起了羅林的某些邪惡慾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