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莉兇猛 第一卷 第六節 怪叔叔(下)
    「泰西曆1910年,夏。英倫半島發生了多起中年怪叔叔受傷事件,受害者均損失了相當數量的錢財並保持緘默,完全不配合警方的盤查。同年夏,陰險的團長大人和遲鈍的殺手組組長共同出沒於高檔場所,揮金如土……」

    ——《×××日記》

    有人說得到快樂是種很艱難的事情。但對羅林來說,快樂很容易,譬如把它們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上。

    在悶熱的夏天夜晚,坐在咖啡廳裡喝冰咖啡,順便注視窗外的可愛小雷莉上演好戲。這種日子實在太精彩了。

    羅林在心底為雷莉鼓掌。不知道該表演她演的好,還是該褒獎自己的策划水平。小半個月以來,這種斂財如擰水龍頭的暢快淋漓讓兩人欲罷不能。兩人迅速在城內轉移了四五個陣地,勒索了無數中年「怪叔叔」,得到了數目很大的「精神損失費」。

    錢是個好東西。羅林和雷莉雖然對錢都不是特別有概念,卻也知道有了錢,可以買到很多想要的東西。在順利撈到「第一桶金」後,羅林立刻領著雷莉奔市裡最豪華的商業區衝去。

    想要讓馬兒跑,就得給馬兒吃草。羅林對這個原則還是瞭解的。

    小雷莉很喜歡吃甜食,他買了很多冰激凌、巧克力餵她。小雷莉還喜歡可愛的漂亮衣服,他又跑到專賣店給她訂製了很多,包括蕾絲內衣。這些還不算什麼,小雷莉還喜歡去動物園和遊樂場,喜歡去博物館參觀外加看電影。全程陪下來的他累個半死,還不得不承受路人那些詭異的目光。

    沒辦法,這年頭的怪叔叔太多了。

    羅林環視咖啡廳裡面。發覺這麼多人裡,除了自己一個年輕的單身男人,其餘都是上了年紀的中年大叔們。他們中的某些人還試圖上來搭訕,結果都在自己的殺人目光下灰溜溜地跑走了。

    「那個年輕人是不是床上被推倒的一方啊,看他似乎很文弱呢。」

    羅林能夠聽到那些中年男人竊竊私語的內容。他冷笑著捏住咖啡杯的杯沿,考慮是否來個冰凍系的魔法,用華麗的咖啡劍把那些無良大叔們都給紮成人肉串。

    壓制住內心的殺人念頭,羅林透過玻璃窗繼續瞭解雷莉的戰況。

    不過情況好像發生了變化。雷莉這次沒有暴打那個大叔,而是跟那個大叔並肩而行。朝咖啡館這邊走來。

    夜風吹動風鈴,隨著叮叮噹噹的響聲,咖啡館的玻璃門被推開。「楚楚可憐」的小羅莉雷莉跟那個中年大叔進門,把咖啡館的侍應生也給嚇了一大跳。

    「你、你、你是怎麼弄到這個的?」多少年夜晚,侍應生都沒有見過大叔攜帶羅莉同行的奇景了。他此刻欽佩得是五體投地,很想飛撲過去學習經驗。

    「這有什麼奇怪的?路邊都是啊∼」很多怪叔叔呢。雷莉心說夜晚站在街口遇到怪叔叔的概率好大。

    「……」

    「……」

    眾人沉默,羅林也沉默。羅林摀住抽搐的腮幫子,從座位上站起來。走過去拉住了雷莉的手,他很怕這樣下去,雷莉會把整間咖啡店都砸到。不知道那個大叔是怎麼把雷莉給弄到店裡來的,但從神情上看,那個大叔對雷莉沒有什麼邪念。對於正常的純潔大叔,他還不想下死手。

    被羅林拖著,雷莉踉蹌腳步跑了兩條街才停下。她站在路旁,看羅林扶在路牌旁放聲大笑,很困惑地撓著頭。

    「羅林少爺,我又做錯了什麼?」雷莉想到了剛才的那位大叔:「他看了你給我的神秘紙袋,並沒有說要買。他只說如果我肚子餓了,他可以請我吃點東西。我碰巧肚子餓了,所以就打算先吃他一頓再說。」

    「沒,你沒做錯什麼。」羅林笑完了,揉了揉羅莉的頭髮:「你做得很好。等下回到家裡,先把衣服換掉,然後我們煮東西吃吧。今天有人給大老爺送了海螃蟹。我這裡也分到一些。」

    「好的,少爺。」雷莉瞇起眼睛咧開嘴巴笑了,可笑到一半眼睛忽然睜開。她縱身跳起,甩手丟出一枚火元素氣團,擲向路旁的一個陰暗角落。那角落也在同一瞬間爆發出幾道線,線所經過的位置,石板辟啪裂開,泥土如刀從地上捲起,鋒銳不遜金屬,粗糲得讓人心畏。

    氣團和泥土撞上,兩者猛地融入彼此。泥土碎裂開,氣團也被打散。但又一波被土元素驅動的土牆倏地立起,阻擋了雷莉發出的風刃。

    羅林默不吭聲地掏出了一個簡陋的魔法杖,暫且沒有出手。因為面對接近中級強化系鬥士,小雷莉顯得游刃有餘。

    強化系鬥士的等級分佈跟其他系的差不多。譬如敵人操控土元素形成的牆和雷莉發動的元素兵刃,就是強化系和操控系兩種煉氣方法交叉修煉的結果,屬於一些基本的防禦、進攻手段。在最低級的學徒手裡,也能形成土牆,但那只是很薄的一層土,而且維持時間不久。稍微高級一點的,防禦壁就厚實了很多。再高級些的,不僅僅可以把防禦壁變得密度超強,還可以變化其形狀,最終達到隨心所欲的境界。

    「破——」

    羅林聽到雷莉嬌喝一聲,緊接著一道白光從她掌心放出,突破了土質牆壁,刺入角落那裡。隱藏在角落的人見勢不好,只能側身躲閃。藉由街燈光亮,羅林看到了那人臂膀上的刺青——蘇格半島聯盟團的標示,他是行走在泰西大陸暗黑界的殺人僱傭兵團的人。

    他媽的又是被收買的?

    是誰?威廉?齊格飛?皮特?拜魯?瑪麗?托司塔?

    羅林的腦袋裡一瞬間晃過很多人的名字,但又在瞬間否決了。蘇格半島聯盟團的煉氣僱傭兵價格很高,風頭正勁,如果是查理家內部的人,似乎不太可能接洽到。

    戒備地觀察著周圍,羅林聽到了更多的腳步靠近聲。他看到角落裡隱藏的也不只是一個人。那些人被他點破,都跳了出來,呈扇面圍向了他們。

    「少爺小心。」雷莉幾個火輪刃丟過去,靠近了羅林,防止別人偷襲他。她看到敵人越來越多,不斷出現在街上。這些身穿黑褐色迷彩服的人從街口、巷子口,樹後,牆壁後出現,奔向她和羅林這邊。無數道泥土的牆壁在兩人面前堆起,數不清的氣刃在眼前晃動,白熾化的氣刃尖在面前劃過,灼熱的氣流在黑夜中割裂出煞人的白光。

    羅林揮動魔法杖,在兩人的身前身後設置出超小型的防禦陣。他從空氣中元素的波動察覺到:這條街的附近,增加了兩股潛伏的人馬。根據不成文的規定,對方在這條街上設置了魔法陣,避免傷及平民。

    羅林就算施展力量也不會波及街道兩旁的居民,但他實在不想給那幫「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傢伙們當演員。

    「少爺,怎麼辦?」雷莉見一個傭兵揮舞著火元素劍朝自己砍來,就躍出羅林的防禦圈,把手中的氣刃劈向那人的胸膛。可在劈上對方脖頸的剎那,雷莉不知道為何遲疑了下。那人堪堪躲過了雷莉氣斬,順手在雷莉的額頭劃出一道傷口。

    用防禦罩把其餘傭兵的攻擊擋開,羅林皺眉看著這一幕。他見到雷莉呆呆地摸著額頭上的傷口,指尖都是鮮紅的血跡。血滴順著眉骨和鼻樑向下淌,濡濕了她的眼角和嘴唇……

    ********

    那是個炎熱的午後。很多跟她差不多年級的小孩都在沙灘上跑來跑去。他們把游泳圈丟上高空,用沙子堆成城堡;她們跑過曬日光浴的女人身旁,去冷飲廳取冰凍西瓜汁。吵吵嚷嚷的孩童中,救生員跺著腳吹號子,讓靠近浮標的人游近些。他大聲斥罵那些調皮的小鬼頭們,警告他們再不聽話就等著喂鯊魚去吧。

    她靜靜地靠在岩石的旁邊,把一頂破舊的草帽戴在頭頂。灼熱的陽光透過帽子上的破洞打在她的鎖骨上,把那裡曬成黑點。

    「媽媽說,你不是我們家的。」

    一個孩子跑過來對她說。

    「可爸爸說她是。」

    另外一個孩子說。

    「她不是。所以媽媽不會給她喝熱巧克力。」

    「可我見過她喝熱巧克力。」

    「那是爸爸給她的,爸爸總背著媽媽給她東西。」

    看著面前爭辯得面紅耳赤的兄弟姐妹們,她下意識把帽簷往下拉了拉,將雙腳用濕涼的沙子埋住。

    「喂,把球給我拿過來。」

    一個球滾到兄弟姐妹們的中間,他們拿著那個花花綠綠的塑料球,臉上露出羨慕的神色。爸爸開武道館,可以養活一大家子人,可媽媽並不喜歡給他們買玩具。媽媽總說:你們這些吃貨,遲早會跟雷莉一樣,把這個家給敗光。

    每當媽媽這麼說,爸爸就會跟媽媽吵架。然後爸爸一個人帶著雷莉去武道館,留下他們聽著媽媽的囉唆聲。

    「喂,你們不許碰我的球。」

    一個高壯的小孩子跑了過來,身後跟著幾個同樣粗壯的孩童。

    「球上又沒有寫你的名字嘛。」

    一個妹妹尖聲喊叫了起來,把花球藏在身後。

    「滾開啦,碰一下會死啊?」

    一個哥哥在吼叫,但他挨了對方一拳頭後,就倒在了地上。

    所有的傢伙們都在喊,都在叫。拳頭和巴掌不停地朝對方的臉上招呼過去。那個來拿球的高壯男孩很快就在她兄弟姐妹的群毆中倒地。她的兄弟姐妹們都是武道館的孩子,沒用多久就把高壯的小孩和他四個夥伴打倒在地。

    高壯的小男孩滿臉通紅,他從地上爬起來,吐掉口裡的沙子,雙手劃圓,快速凝結出一簇跳動的火焰。

    「火焰波——」

    小男孩把火焰丟向她的兄弟姐妹。那些傢伙四散奔逃,只剩下她呆呆地注視著迎面飛來的火團。

    她記不得在那個瞬間發生了什麼。等她清醒過來後,她已經離開了岩石旁,站在那個高壯的小男孩身邊。小男孩躺在地上四肢抽搐,胸口有個血洞。其餘四個小孩瘋了樣狂跑,撕心裂肺的哭號聲在海灘上蔓延。

    她摀住臉頰上在流血的傷口,覺得那裡很熱很熱。剛才的火團擦面而過,在臉頰上留下了道扁長的傷口。她看到自己的兄弟姐妹躲向很遠的地方。她看到爸爸朝自己跑過來。

    她摀住臉頰,愣愣地看著自己右手上的鮮血,那裡有輪圓如明月的東西在顫抖,它發出可愛的淡黃色,在她掌心中跳躍,然後漸漸變淡、消失。

    破舊的草帽從頭頂飛走,飄落在沙灘上,被浪花捲向大海深處。

    炎熱的陽光就那樣直接曬在了她的臉頰上,灼燒起她的傷口。

    很熱很熱。似乎,還……有點點疼……

    她摀住臉頰,呆呆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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