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竹青露出了超出她年齡範疇的慈和微笑,說:「也許是那人真的遇到了什麼困難。」
帥山山不忿說:「就是真的遇到了困難,真的餓到家了,他還有雙手啊,他可以去打份工去掙份錢買吃的,幹嘛非在這兒乞討?」
紀繡青看著那個正在磕頭的乞丐,輕蹙起眉,清秀的臉龐上淺出同情和理解,說:「如今的社會,不是什麼時候都能掙到錢買到吃的的。……算了,不和你較真了,你不會懂這些的。」
帥山山不是紈褲子弟,平靜一下心情,說:「我明白你的意思,但還是覺得你不應該給他錢,如果他真是像你說的似的,你可以給他買吃的,不必給他錢。」
紀繡青感覺帥山山體會到了一點那種味道,微笑說:「我只給了他一塊錢,即使有再多的錢對這種人我也只會給他一塊錢。你知道一塊錢能買到什麼嗎?」
「呵∼」帥山山覺得紀竹青有點瞧不起他,聳聳肩,拉開氣腔,準備侃暈了丫挺的,哼說:「我告訴你,一塊錢可以幹的事可多了。一塊錢你可以進兩張盜版盤,按每張3賣,你能賺5塊。用這5錢你可以進到一張水貨CD,進的好點能賣二十以上。這樣你就已經賺了15塊錢。用這15塊錢你去買些空礦泉水瓶,大概能買70個,自己做礦泉水,用不了一噸水,按每瓶1塊賣,你能賺50。之後用這50再進羊肉、簽子、孜然、辣椒什麼的,自己支個烤爐去賣羊肉串,每天你能至少進帳100。一個月就是3000。當然了,你不上稅肯定得被城管工商這種惡人盯上*但即使是被他們罰了,你每個月最少還能掙2000,三個月就是600。有6000了,你就能買些桌子椅子什麼的了。再弄台一二手的冰櫃,開一大點的烤肉攤兒,雇倆仨地外地人,工資給他們一個月四百他們就鐵定給你賣命干,現在外地人都便宜。這樣你每天淨收入鐵定能上250,一個月少說也能賺8000,刨去人工和材料,再偷點稅漏點款什麼的,每個月你至少有6000能進荷包,這一年你就能能摟七萬多了。用這七萬多你開個有點規模的小飯館。一個月純收入怎麼也得上一萬吧?一個月一萬,一年就是十二萬。成勒,摟上十二萬你就有本金了,接腳兒就進股票市場,如果運作得當,不出三年,我保你成為百萬富翁!怎麼樣,這一塊錢夠有價值的吧?」
紀繡青見帥山山一副侃開了的架勢,笑說:「我知道你在瞎侃。但侃的挺有門道,雖然前面CD什麼地我不太懂,但後面的真挺切實的,刮目相看、刮目相看,哎,你不會幹過這個吧?」
帥山山侃的高興,一副得意洋洋的嘴臉,對好奇的紀竹青說:「我才不幹這麼麻煩的事呢,我那會兒缺錢了,只要去路邊的牌攤溜躂一圈。手裡就會有大把的銀子。」
紀繡青笑著搖搖頭,說:「我不太懂你的意思,但你好像真挺厲害地……嘴上。」
「噗∼」帥山山正臭美間,被紀竹青一個「嘴上」給生噎住了,哼說:「什麼叫嘴上啊?我不否認不很能說,但幹別的我也挺在行的。」
紀繡青純淨的笑笑,說:「也許吧,但你嘴裡太會跑舌頭。把別的都給蓋住了。我剛才問你一塊錢能買什麼,你扯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最後也沒回答我。」
帥山山哼說:「我知道你想說一塊錢只能買五個饅頭,只是想給那個人一頓飯而已。」
紀繡青就像重新認識帥山山似的,重新打量著他說:「你這不知道麼?那剛才說那些有的沒的幹嘛?」
帥山山毫不掩飾地說:「我不想在你面前臭顯唄一下嘛∼這樣逗,生活才有樂趣啊∼」
紀繡青無奈的笑笑,說:「咱倆真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你覺得有趣的事我一點都不覺得有趣,我想學著你有趣吧,又學不來。」
帥山山眼珠子一轉,壞笑說:「嘿嘿,我覺得咱們之間隔著層東西,要是能捅破了,來點心靈上的交流,什麼問題就都能迎刃而解。」
紀繡青在某方面太過純潔,無法領會帥山山的隱諱,沉思著說:「我覺得咱們隔著的不是一層東西,而是整個世界的價值觀。」
帥山山見紀繡青沒領會他的意思,掃興的吐口氣,心歎這要是牡丹之類地女孩肯是就又和自己逗上了,可是紀竹青,唉∼
紀繡青回頭看看那個磕頭的乞丐,捅捅帥山山說:「你既然明白了,也去給他一頓飯的錢吧。」
帥山山正著掃興呢,看了一眼那乞丐,厭惡說:「我才不給呢!你這人就是太善良,你也不想想,你給他們一頓飯的錢,他再給他們一頓飯的錢,他們磕磕頭一頓一頓的飯就來了,以後還工作什麼呀,就一直磕頭唄。反正我不慣他們這身臭毛病。」
紀繡青蹙眉想想,不得不同意說:「你說的也有道理。」
帥山山勁勁兒的說:「什麼叫也有道理呀?我這是真理,毛主席不老早就提過要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嗎?人本來就應該這樣,吃自己地飯,流自己的汗,靠天靠地靠父母,那不算是好漢。」
紀繡青欣然的看著帥山山,羨慕說:「有時候我真挺佩服你這張嘴的,什麼東西你都能說出花兒來。」
帥山山得意說:「這不是花不花的問題,其實我陳述的只是事實罷了,你沒聽過事實勝於雄辯麼?只要你陳述的是事實,就比亂七八糟地說一堆話有力的多。」
紀繡青笑說:「我覺得你要『雄辯』起來,很可能比事實還有力,白的都能被你說成黑地。」
帥山山謙虛說:「別、別,我可沒那麼大本事。事實是絕對勝過雄辯的。哎?對了你知道『事實勝天雄辯』這句俚語是怎麼來的麼?」
紀繡青皺眉說:「俚語還能怎麼來,就是根據人們的經驗慢慢積累來的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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帥山山一本正經說:「大部分是,但也有不是的,這個『事實勝於雄辯』就不是。」
紀繡青好奇地問:「這個不是?那這個是怎麼來的?」
帥山山嘿嘿一笑,說:「這句話可大有典故呢。話說多年前有一隻獅子和一隻黑熊種樹。它倆一個拉了一泡屎,一個洩了一坨便,來給自己的樹做肥料。一年以後,兩棵樹都長大了,獅子的樹長得比熊的樹茂盛好多,那獅子就自豪的說:獅屎盛於熊便!這句話就這麼來的。」
紀繡青聽無奈了,埋怨說:「你這人真是的,正經才多一會兒啊,立即又不正經。唉,不跟你掰了。咱們趕緊走,在這站了半天,那人(乞丐)一會別以為是我想把那錢給拿回去。」
帥山山壞壞的慫恿說:「其實我站這跟你侃半天話,就是希望你能改正錯誤,把那一塊錢給拿回來。當然了,他那盆裡要是還有多的,你要敢一起拿回來就更好了。」
「……!」紀繡青馬尾辮差點氣立了,極度鄙視地瞪帥山山一眼,二話不說。扭頭就走。
「哎、哎,慢點,小心汽車。」帥山山這孫子太貧了,天橋上讓人家紀竹青小心汽車。
紀繡青差點沒聽哭了,定住腳步,平復一下心情,回身正經的對帥山山說:「帥山山,你別逗我了,就像我逗你逗的會讓你生氣一樣,你逗我逗的只想讓我打你。」
帥山山勸說:「你別老保持那麼正經的心態。也和我學學,不那麼正經就好了。」
紀繡青嚴肅的說:「我和你不一樣。」
帥山山乾笑著說:「你看你,又來了……唉算了,我也不強求你,慢慢潛移默化的影響你吧,羅馬不是一天建成的……」
紀繡青認真的說:「帥山山,我知道你心底裡想讓我過得更開心,我真地很感謝你。但有些話我不得不說。咱們真的不一樣,你覺得快樂的東西我不一定也覺得快樂。說實話我現在過的挺充實、挺快樂的,這裡面你已經幫了我很大的忙,你不用再為我做什麼了,攏****?
春天,應該不遠了。
可是,誰也沒有想到。在水月寺廟後院那顆巨大的茶樹下,竟是別有洞天。此挎,那麼固執∼」
紀繡青也無奈的笑笑,說:「你還是那麼孩子氣。」
帥山山講說:「算了,不講這些深奧的東西,還是說點眼前的,你去把那乞丐地錢鉑偷走吧?」
紀繡青聽的都要有跳天橋的衝動了,哭笑不得的說:「你怎麼還逗我啊?」
帥山山一本正經說:「我沒逗你,我真是覺得你不應該給那乞丐錢,錯了就要改嘛∼」
紀繡青皺眉說:「你就是愛跟我較真。」
帥山山耍孩子脾氣說:「也許吧,反正我就是覺得你錯了應該改。」他對著紀繡青時就是愛耍孩子脾氣,也不知為什麼。
紀繡青看看不遠處那乞丐,淡淡的說:「你說的話我能理解,可我忍不住就是要給那些人一頓飯的錢,現在要給,以後還是會給,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我的意思,如果你真正地挨過餓,就能體會我的心情了。」
帥山山看著紀繡青清澈的眸子裡已經淡出一些回憶的酸楚,心軟了,不再勸,感觸說:「你這人就是太善良。」
紀繡青淡淡一笑,說:「我是被餓出來的善良。」
帥山山笑說:「不是每個人都能餓出善良來,這還是因為你的人啊。其實我也挺瞭解飢餓的滋味兒地。」
紀繡青怔問:「你也瞭解?」
帥山山點頭說:「嗯,瞭解,但不是我的經歷,是我靠聽靠看瞭解的。我在澳門待過一段日子,那會總是流連各家賭場,見過形形色色的人,在那裡我就見過一個又吸毒又賭博鬧的傾家蕩產的人。他那會兒就是沒飯吃,他告訴我:他大便時都要留一半,省得餓得快。你說說,大便都要留一半,這都餓到了什麼境界了都!」
帥山山這廝說著說著又沒正經的,紀竹青本來以為帥山山真瞭解呢,還挺用心的去聽,結果帥山山說大便,氣的她眼神一下就變了。
「等等∼」帥山山見紀竹青眼神變了,詫說:「你不會也幹過這事吧?」
紀繡青眸子瞬間氣大一圈!
帥山山驚說:「不是吧?你真這麼幹過?!」
紀繡青實在忍不了了,冷冷的說:「我鄙視你。」
「唔,原來如此,嚇死我了,還以為你真幹過那種事呢……」帥山山鬆了口氣。
紀繡青眼裡鄙視的意味也不再藏著了,全都脫露出來。
帥山山明白到紀繡青如此清澈帶煙的眼神原來是鄙視自己的眼神,笑說:「你和我說了以後,我才發現你眼裡還帶著小學時對我的怨恨。」
紀繡青鄙視說:「和你深深一接觸,我才發現你骨子裡原來還沒洗掉小學時的頑疾。」
帥山山見紀繡青眼神又變了,小聲說:「我感覺你要把我從這天橋上推下去。」
紀繡青冷冷的說:「你猜對了,但為了帥姨,我忍。」
帥山山知道紀繡青有時候強硬的令人恐怖,見勢頭不對趕緊扯說:「我覺得此時咱倆不宜再說話,否則會迸發出火花。」
紀繡青鄙視的盯了帥山山一眼,轉身就走。
「哎,慢點,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