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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朝陽,即使是初灑也足夠熱烈。
天台是河山裡最接近陽光的地方,常蘭每次上來都喜歡選個向著陽光的地方靠著,抬起頭,讓陽光順著帽簷盡灑在臉上。
帥山山不知道這個夜的女孩是不是喜歡陽光灑在臉上的感覺,但陽光灑在她臉上時,她真的好美,驚艷絕倫的美。
常蘭掏出一個銀製的煙盒,裡面裝的是從俄羅斯走私來的細長的女士香煙,抽出一支遞給帥山山,用眼神詢問他要不要。
帥山山笑笑,說:「你那勁兒太小,我還是抽我的土煙兒吧。」說著從兜裡掏出了一個布袋,布袋裡裝的是煙葉,這煙葉沒什麼特別的,就是普通香煙給攆碎了倒出來的。
帥山山撿了張紙開始自己捲煙,樣子土到了家,但這並不是在裝蒜,雖然有很大的裝蒜成分。他捲煙最大的原因是習慣所致。
帥山山小時候去錢家姐弟的山西老家玩,他和錢龍見錢爺爺自己捲煙抽,就開始學,一學就學成了習慣。錢龍比他還徹底,完全不抽成品煙,都是自己捲著抽,那不是一個土字就能形容的。
常蘭看著帥山山的土樣兒淡淡一笑,從兜裡掏出了一個黑色的哈雷紀念版zippo,仔褲上一劃,著了,點上煙默默的抽了起來。
帥山山利落的捲好煙,也抽了起來,常蘭不說話時他大部分時候不先說話。
抽了半支煙,常蘭開口了:「聽說了麼?禾勇的事。」
「怎麼了?」
「上禮拜他在那頒獎典禮上抽瘋著。」
「啊?抽瘋?」
「他唱《姑娘,漂亮》時,喊了一句『李素麗,你漂亮嗎?』……聽說要被封殺。」常蘭的語氣很冷。
聽常蘭這麼說,帥山山想起來了:96年時,正處風光的禾勇在頒獎典禮表演時說了一句不該說的話,結果被封殺了四年,這個中國朋克第一人從此銷聲匿跡,魔巖三傑也就是從那時開始沒落的,那時可以算是中國搖滾最後的光輝歲月。
想著帥山山歎了口氣,說:「他要被封殺四年。」
「是麼,那他完了。」
「中國搖滾也完了。」
常蘭聽得笑了,隔了一會意味深長的說:「在這個體制下,中國根本就搖不出滾來。」
「呵呵,所以你想去英國?」
「你怎麼知道我想去英國?」常蘭的臉上沒有好奇,只是看著遠處隨便的問。
「你不是喜歡綠洲(Oasis)麼?」
聽到這個常蘭轉過了臉,臉上也終於出現了一絲好奇:「你怎麼知道我喜歡綠洲?」
這些都是帥山山和常蘭很親近以後才知道的,DR樂隊走的是重金屬和朋克混和的車庫風(Grunge),是非主流的另類搖滾,因為她們團長--鼓手「薔薇」極度崇拜涅磐(Nirvana),所以她們DR走得是涅磐的路線。
不瞭解常蘭的人都以為她喜歡的風格是朋克,喜歡憤怒、死亡的主題,但其實她真正喜歡的是英倫搖滾,特別是像綠洲那種帶著一點Beatles曲調並帶有明顯的浪漫抒情主義的音樂。
起初常蘭和帥山山說時,帥山山完全不信這朋克女會喜歡浪漫主題的音樂,直到送常蘭上飛機的最後一刻,他才徹底的瞭解了常蘭。
那時,他拉著常蘭的手,嘴裡雖然沒說不希望她走,但眼神卻在懇求常蘭留下。
常蘭能感覺的到,於是豎起右手食指對帥山山說:「我要的愛情,是即使是死亡也帶不走的愛情,你給不了我……」
那句話把帥山山給震撼壞了!
說完常蘭深深的吻了帥山山,在帥山山耳畔用帥山山永生難忘的溫柔聲音說:「我真的愛過你。」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
當時帥山山看著常蘭遠去的背影,完全傻了!常蘭的背影消失了好久好久,他還在原地發楞。
之前,他只知道自己愛常蘭的身體。但那一刻,他迷惑了:他到底是愛常蘭的身體,還是愛她的人?
以後的許多年裡,帥山山回憶到那段往事還是搞不清這個問題,畢竟人的情和欲太複雜了:由欲來的情是真的情嗎?由情來的欲是真的欲嗎?到底什麼是情?到底什麼又是欲?這些問題太深奧了,擱誰誰也說不清楚,擱誰誰也想不明白……
對著常蘭少有的好奇表情,帥山山笑了,他盯著常蘭的眼用極肯定的語氣說:「因為你是一個披著頹廢外表的浪漫女孩。」
常蘭沒有驚奇,就像是帥山山本來就應該知道這些似的,她指著自己胸前的頭像說:「切格瓦拉。」
帥山山知道常蘭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了,就隨口接道:「卡斯特羅。」
「不是一個數量級的。」常蘭一邊吸煙,一邊望著遠方說。
「那……帥山山呢?」
常蘭聽得笑了,沒再說話,一支煙盡了,把煙屁扔在地上踩踩說:「有空來藍窯(酒吧)吧,我們排了幾首新歌。」
「別人的,還是你們的?」
「有別人的,也有薔薇寫的。有一首是我要求她們排的。」
「綠洲的?
「嗯。」
「那首?」
「蘭一邊說歌名一邊起身往天台門走去。
帥山山沒有和她一起走,因為他內心深處一些東西猛的炸開了。
背影,又見背影……
回憶就像永遠的昨天,而當昨天再一次出現在眼前時,帥山山懵了,看著常蘭那苗條的背影和那背影后被陽光拉的長長的影子,他感覺自己心裡有東西在絞。
這是帥山山第二次被重生所震撼,第一次是看著莫一的眼,第二次就是現在,時隔八年後再次看到常蘭的背影。
怔了幾秒,常蘭的背影又要遠了,帥山山腦中突然爆出了一個念頭:不能再讓這背影消失了!他猛的衝了出去,從後面緊緊的抱住了常蘭。
常蘭怔住了,想開口,但聽到了帥山山深情的話:「我不想你的背影再消失了。」於是她默然了,默默的站著,默默的被帥山山抱著。
夏日的陽光灑在兩人身上,映出了煞人的美。這是戀愛的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