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是7月10日了。
看完辦公桌上最後一張試卷,我腰酸背痛,揉了揉手臂,雙手展開伸了一個懶腰,朝走廊陽台外走去。
火辣辣的陽光照進來,長長的走廊一片白晃晃的、空蕩蕩的,教務樓底下的林蔭道冷冷清清的,不遠處的大操場上,只有三五個學生在打籃球,再沒有平日到早到晚的喧囂,看起來顯得一派安靜而冷清,卻令我感到無限愜意。
「啊!暑假到了真好。」我感歎著,回過頭,看著辦公室內,坐在我對面的小鈴和另外幾名班幹部,他們正在幫我批期末考卷。小玲似乎感應到什麼,抬頭朝我甜甜一笑,仍低下頭認真改著學生試卷。
看著這幾位被我抓來當義務勞工的學生,那一絲不苟的樣子,使我這個當老師的微微感到幾分不安和慚愧。
為了補償這些好學生,我走下校門口的雜貨店,給他們買了一些飲料提上去。
「咪息咪息,先喝點東西。」我笑呵呵的像狼外婆。
他們一聲歡呼,衝過來。「謝謝老師!」「老師真好!」「老師老師我愛你,就像老鼠愛大米。」暈,這些學生真好哄耶!
「同學們,這個暑假,你們打算怎麼過啊,現在學生減負,我的暑期作業沒有佈置,時間很空閒啊!」我坐在辦公桌上,閒極無聊地問。
「我家裡開有套餐廳,我打算給我老媽打工,掙點錢來花。」副班長阿珍說。
「我要玩遊戲,暑期表哥會到我家,還帶來電腦,我準備玩一個月電腦遊戲,再到福州的外婆家玩他幾個星期。」另一個學習委員說,這個男孩子與和我蠻像,英難所見略同。
「我要和外公去釣魚。」「老媽要我學鋼琴。」「我要打球。」……
「小玲,你呢?」我發現小玲班長大人只在靜靜地在喝飲料,若有所思。
「我和阿風有一些計劃,嗯,」她歪著頭眨著大眼睛好好想了一會,我知道四方集團又有行動,正要趁機探取機密時,她突然學起日本動畫片的美少女戰士,振臂一揮大叫,「為了地球安全,為了人類和平,我要戰鬥戰鬥!」
「撲通」幾聲,我和其它幾位學習倒在地上,冷汗……
學習委員小光探頭低底聲帶對我說:「老師,下學期我覺得班長要換一換了,這半年以來,我總覺得班長有點不正常……」
「喔,那換誰啊?」我不動聲色。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我啦,你看,學習好,又忠實可靠,啊……」他的腦袋中招,被我的一陽指和小玲的七殺拳擊中,癱倒地上反省,哼,如果小玲不正常,那我不是要進瘋人院了?討打!
「老師,你暑假怎麼過?」小玲突然問。
「咳咳,」我乾咳幾聲,怎麼過,當然是兩人世界啦,不過少兒不宜,「大人的世界,小孩子不懂,不要問啦,嗯,還有一些試卷,快看,今天沒看完,不能回家喔!」
在他們的抗議聲中,我狡猾地別過頭偷笑。
回到家,打開門,聽到樓上書房裡有動靜。
「放假啦!乾杯!」
「四方集團自由萬歲!乾杯!」
「為了地球安全,為了人類和平,為了並肩作戰!乾杯!」
什麼什麼啊!我衝上去,打開門大叫:「你們不能喝酒!」
門內,是阿風、珠兒和小輝,阿風看著我,眉頭深皺,有些生氣地說:「姐夫,我們喝的是茶,我們以茶代酒,好不容易放假了,姐又回老家辦事去啦,你老就給我們一點私人空間好不好啊!」
「什麼,你姐走啦,怎麼沒跟我說啊!」我大驚色變,拔腿就往外跑,想趕車追去。
「來不及了,姐下午2點多就走了,現在已經到永安鎮了。是我們臨水教很急的事啦,你幫不了的,她怕你不能安心批改試卷,因此想你回來時叫我告訴你的。」曉風連忙追上來大聲說。
我只好緊急剎車,雙目無神,搖搖欲墜,暈,曉月啊,你就這麼看你未來的老公嗎?不能幫你?還不能安心工作?
一雙小手在我眼前晃來晃去,「姐夫?你沒事吧?要不要也喝杯茶?」
「叮鈴鈴——」電話響了,我心念一動,衝過去接著,一聽那柔情似水的聲音,一股暖流便湧遍全身,是阿月,我親愛的阿月。
「阿心,你怎麼啦,喔,別哭別哭,乖乖,是我不對……」
天啊,我沒哭啊,是剛才喝的那口茶把我嗆住了,「我不是小孩子,」我抗議地說,「你別走,我還要過兩人世界啊!」
「老師打住,這種黃色對話,請別在我們面前說,簡直玷污我們幼小純潔的心靈嘛!」
「月,怎麼回事啊?」等我怒氣沖沖地把那些討厭的小鬼掃進書房,接著跑來問。
「唉,其實是家族的一些私事,我那個堂兄,就是大伯父曉純文的大兒子啊,在上海經商,成了大實業家,這次那根筋又不對了,突然跑來要嚷嚷著說要重整臨水教,和我竟選當這個見鬼的教主。」
「什麼?真是反了反了,你等等我,我這就過去,揍得他滿地找牙!」我咬牙切齒,居然有人想剝奪我這位臨水教攝政王的位置。
「別胡說啦,堂哥這麼做,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他從小就比我聰明,脾氣倔強,比我有抱負,總是想強過我。但他不適合修靈,雖然他的靈能達到很高的水平了,他功利心太強,因此我曉伯父從不讓他染指臨水教。現在他打得重修臨水宮的旗號,又跑回來了,還鼓動了一群臨水教外圍的教眾來鬧事,現在工程隊已經開進會清橋東面的坡地上,準備在臨水宮一百米外再蓋一座一萬平米的超級臨水宮——」
「哇,那可壯觀了!喔,阿月,說句老實話,你那個小臨水宮也太破舊了點,上千年歷史過來了,看著就像風一吹便要倒似的,上次春祭,二十幾個人擠在那座破廟裡,簡直讓我喘不過氣來……」
「你說什麼呀!」曉月在另一邊立即嬌嗔道,「臨水教十大修行戒律的首條,就是『隱世』,堂哥此舉,其實是想改革臨水教,推翻先輩上千年奉行的戒律。這豈容他胡來?」
「那怎麼辦,又不好打他,畢竟是你的堂哥我未來的大舅子,對了,曉純文教授呢?」
「大伯父到埃及考察去了。否則,給堂哥天大的膽子也不敢跑到祖堂前鬧事。我剛才已經安排教中幾名長老去阻止了,打完電話,我還得馬上過去,如果再不行,只好隨他願,來什麼公平竟選,在儒裡縣的家裡,我也是天天看電視的,連美國總統選舉都耳熟能詳,可不是他從前認識的那個鄉下小丫頭片子,哼,他居然敢這樣說我!」
「什麼,他說你鄉下丫頭?!他找死!」我也義憤填膺,其實想想這丫頭學我母親做女人一事來看,倒覺得這個堂哥還是挺有眼光的。
「就是,所以就用最現代最流行的方式,讓他瞧瞧我厲害,讓他死了這條心,不然老是沒完沒了。」
「你行不行啊?」我倒是有點懷疑和擔心,「不要弄巧成拙啊!」
「呵呵,你放心啦,其實選舉什麼的,只是一個形式,教內,所有長老和核心教眾都我,要知道我當了十幾年的教主,可不是白幹的。」
其實我完全可以放心,曉月的厲害是顯而易見的,光消滅忝衣子等一干神魔,那個堂哥就不是對手;何況她絕世容貌只要一上台亮相,舉臂一揮,還不令教眾雲集景從,服服貼貼的?
「月,我你!我相信你一定能打敗我那個大舅子。」
「大舅子?我呸!」曉月佯嗔,其實我知道她心裡比誰都開心,接著她又歎了一口氣說,「這邊還好說,其實我不放心的是你啊!」
「我好好的,有什麼不放心的?」
「我不在,媽又去了蕪錫,你和阿風一個大孩子一個小孩子,沒人照顧可怎麼辦?家裡還不得鬧翻了天啊!」超級老媽子曉月阿姨悲哀而絕望地說。
「得得得,你把我和阿風說成什麼了,」我不甘心,「你去生命之書裡那幾個月,我和曉風還不是過來了,哼哼,你放心,我一定會照顧曉風的,讓他感受到從所未有的自由和快樂。」
「這才是我擔心的!」曉月生氣地說,「真是的,我猜阿風在樓上正在聚眾胡鬧,都是你放縱的!算了,說多了你和阿風也不會聽得進去,反正我會很快趕回去,阿風他們去除靈時,你和阿新一定要有一個人跟著,我倒不怕那些靈體,而是擔心他們不懂處理世俗的事務,做出驚世駭俗的事來,驚動政府和媒體,威脅到正統的物理科學界,那時要補救就來不及了。」
我只有連聲應諾。
最後,曉月忽然提出南靈來,她說:「現在快要夏未秋初了,我不在的日子裡,你要多回闊口鎮陪陪南靈,她現在很需要你。而且,她也會好好的代我照顧你。」
「哦?」我很意外。
「總之,總之,唉,算了,我掛了,阿心,你要保重!」她說完,電話掛斷了。
7月13日,我看手頭上的事已經處理完了,曉月他們有阿新帶著,阿新又碰到了一個離奇而棘手的案件,估記與惡靈有關,因此把四方集團的那幫小鬼帶了去。
我對除靈的事一聽就煩,一連工作了一個星期,連天驕秦殤的遊戲都沒有上了,因此趁機避開他們,趕快上網狂砍亂射,打開加經驗的禮包好好練級。
但打了兩天兩夜後,醒過已是中午,心緒總是不寧,好像有些事纏繞心頭,是曉月有什麼事?我凝神想了想曉月,只見她在我腦海氣質高雅,一臉自信;是曉風出事了,曉風小玲他們也在我腦海張牙舞牙,意氣風發;接著,南靈的清秀空靈的臉龐呈現我腦海中,長長的睫毛下,那雙美麗清澈的大眼睛,流露出如霧般的朦朧與憂傷。
於是,我連忙打電話到老家的翠園,這是一個非常隱秘的電話,是我特意為南靈安裝的,只有南靈能用。我告訴她,我放假了,下午我去老家,和她住一段時間。
和南靈在一起,我總是感到無限的溫馨、自在。這總感覺與曉月在時的不一樣,曉月總像一個貼心的管家婆,雖然並沒有限制我的自由,但總喜歡用各種方式引導我走向她認為正確的做法,就像一個又能哄又會趕的牧羊女,而我就是那只總會被她弄得服服貼貼自動走進羊圈的小綿羊,雖然這個比喻讓我有點不舒服。
而南靈則像我心靈的一部份,她總是順從我,總是讓我開心,如果我要飛,她一定會化為一陣清風,如果我想睡,她就變成一條柔軟的被子緊緊地覆蓋在我身上,如果我要星星,她——當然不會真的去摘那麼滾燙的星球,而是自己變成星星讓我來摘……
一連七天,我們遊山玩水、飲酒作樂,歌舞昇平,不是今夕何夕,但同時,我發現南靈並不像以前那麼無憂無慮,而是有心事。
「什麼有心事?」我自問,然後色色地自答,「當然是女孩子生理上的啦,和我一個這麼帥的男人在一起,莫非春心動啦!雖然她總是十五六歲的樣子,但身材窈窕圓潤,凸凹有致,看似食人間煙火的仙女,卻親密而貼心……」
「你剛才在想什麼?眼睛怪怪的。」南靈忽然湊到我眼前,好奇地問,她嘴裡花草香般甜絲絲的暖氣,讓我的耳朵和內心產生一陣酥癢。
我心虛地搖手,乾笑說:「沒有啦,剛才我忽然發現,你真的好美啊!像一個蘋果,嗯,我現在真的好想吃蘋果。」
南靈雪白粉嫩的臉龐露出一抹紅暈,溫順地取出一盤蘋果,給我削好,切成一小片一小片,然後很自然地任由我躺在臥椅上,一片一片地餵我。
好幸福自在啊!我無限愜意地依儇著南靈美麗動人的嬌軀,懶懶地笑著。
南靈好像什麼都感興趣,我還拉她到後院的空地裡教她打羽毛球,可惜她悟性太高,不過半小時,她比我打得還好,將球找得我滿地亂接不及。令我自尊心受挫,而她嬌笑連聲,連聲說對不起。
沒想才一周,阿新就帶著曉風他們趕來了。
「你們不是辦案嗎?怎麼跑來了。」
「老大太沒義氣了吧,有福就自己一個人偷跑來享受啊!南靈小姐姐,看在我們為人類出生入死,九死一生,完成大業的份上,做一桌好酒菜犒勞一下吧!」
「我要看南靈姐姐跳舞,還要向她學習呢!」
「南靈姐姐萬歲!」
他們七嘴八舌,令我和南靈對視苦笑,早知道就先出去,到處遊玩不回來了,被他們這些逮了個正著。
而兩天後,南靈被煩了顯得有些走神,我擔心干擾她的修靈,便把這群人帶回了城裡。
夕陽下,我看到南靈站在翠園閣樓二層的雕花欄前,久久地揮手著,眼神朦朧而憂傷,我心裡突然一緊,生出令人窒息的心痛,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來,好像這一生再也看不到她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