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已上中天,窗外飛簷翹角,花影扶疏。
這是一個中等富戶人家的院子,位於綏縣城南。院子獨門獨戶,利於主將的守護。主宅是一個四合院落,西廂房外還有一小巧精緻的小花園。
李信躺靠窗的床上,旁邊站著七八個對他施功解穴的各聯軍首領,他們緊皺眉頭,搖著頭,一個個滿頭大汗地走出來,出門前,還奇怪不解地看了紅娘子一眼。紅娘子臉頰緋紅,她心裡明白,封住李信穴道的氣勁,確實確實是來自她氣功,因為她修行的曉氏武功心法獨樹一幟,是無法混淆的。但她打破腦袋也記不清楚,她何時會這種點穴法,何時又將李信擄了來。
她歎了一口氣,沒法子了,只好再次死馬當活馬病,扶起李信坐在榻上,將掌心對準李信背心,將內勁輸入李信的奇經六脈,對被封鎖的穴道再次攻關。
那是一個甜夢穴,讓我昏睡,但不會對人造成危害。只要修習過氣功的人,一般都會,只不過這次穴道點得非常巧妙,就像上了一道機關繁雜的鎖,要打開得細小探索。其實在下意識裡,她還不想李信就這麼快醒來,好和他呆長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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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一點點地過去。她有點煩躁了,這鬼穴道怎麼像是一個死結,怎麼結也結不開,「我就不相信我衝不開,竟然是我點的,一定可以用我的內力衝開!」她不知道,其實那點穴道的氣勁中,還含有曉月一半的靈能,那是她無探知的精神力量。
到後面,她滿頭大汗,惱羞成怒,用全身內氣猛衝,就像要舉起重捶,用全身力氣把鎖砸碎一樣。
曉月大驚失色,其實那穴道只要過半天左右,就自然會解開,哪知紅娘子這麼性急,若任由紅娘子這樣猛勁衝擊,勢必將李信的奇經八脈的內力平衡打破,經脈斷裂,走火入魔最後七竅流血,成為慘死的冤魂!
她好像看到懷裡的劍興在漸漸地離她而去,就像當初在林氏宗祠大戰添衣子時,劍心將胸膛擋在幽冥火龍槍上那回眸一笑,那種至愛離去的時刻骨銘心再次湧上心頭,她嘶聲大叫:「不要啊!」
霎時間,她又控制了紅娘子,驚愕之間,以快如雷電之勢,在從紅娘子體內衝出的如潮水般強大氣勁中,滲入本身體內的靈能,並施以巧勁,在最後關頭解開了穴道。這一切,不過眨眼間的功夫,而曉月汗流浹背,全身濕潮了。
曉月發現自大靈體與紅娘子身軀的一個規律,就是每當李信存在,自己極度關心他的離別時,她的力量才會大至控制紅娘子。
她暗暗竊喜,這樣的話,我還是可以改變一些事情的。
李信緩緩地倒了下來,曉月憐愛地抱住他,這時,窗外「啪」的一個輕響,一件響器呼地向她迅疾擊來,朝她的膻中穴擊來,又快又準又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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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月剛想抱起李信跳躍避開,然而身子卻如燕子般來一個側空翻騰,從暗器後邊輕盈巧妙地撈住暗器。那是一個鴿蛋大小的鋼球,精光閃閃,上面刻著一個「侔」字。
「是哪個小毛賊!膽敢偷襲我紅娘子!」紅娘子冷笑說道。
「小爺我不是毛賊,你才是毛賊,而且是最不要臉的女賊,不光搶人錢糧,現在連男人也要搶,羞不羞啊!」這聲音聽起來非常少年稚氣,好像是十三四歲的小鬼,聲間是從窗外傳來的,但看不到人影。
「你懂什麼,死小鬼臭小鬼,這位公子是我朋友,他身上有病快要斷氣了,我帶他回來是要救他,不知道不要亂講!」紅娘子臉微微發燙,一邊強辨,一邊聽音循形,要將躲在暗處的小鬼揪出來好好打一頓。
這時,她的女警衛隊長從臨房潛了進來,打手勢告訴紅娘子,就衛隊員已經從四面八方向窗外包抄過去。紅娘子朝衛隊長打了個手勢,叫她們撤走。自己走到窗前,向外探望。
「哼哼,你撒謊不用本錢,這位李信公子大大有名,我跟他是熟友,天天在一起,有錢時就洗桑拿泡妞唱卡拉ok,沒錢也在一起吃拉麵,我怎麼不知道他有你這樣一個母夜叉的女友。」童音諷刺說。
「你敢說我是母夜叉!」紅娘子心裡恨得牙庠庠的,暗罵,「等一下我抓著你,非扒了你的皮不可——算了,看在為李信出頭的份上,就用柳條打你屁股十下!」嘴巴上卻笑說:「你不信就算了,剛才你也看到,我們兩人多親密啊,正商量成親的事呢,如果你是他的好友,應該早一點叫我一聲嫂子。什麼『母夜叉』之類的話,那是沒教養的小鬼才說的話,我的夫君可不會認你這個好友的哦!」
「你!你你!羞羞羞!太可惡了!」那小鬼氣急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十幾個鐵球從樹叢中疾射出來,一股腦地擊向紅娘子。
紅娘子冷笑一聲:「小鬼就是小鬼,畢竟中計了!」
她不慌不忙地左飛右騰,纖纖細手化作無數只,有如千手觀音一般,在瞬間將十幾個鐵還彈抓住,不費吹灰之力,可風紅娘子最擅長輕功和巧功。接完鐵彈,她一個閃身,朝認準的一個樹葉叢中沖天而飛,一把魚腸劍早飛在身前,亂舞著上去。
「哈!」小鬼大叫一聲,「你中計啦!」
這時,紅娘子的劍擊碎了一隻鳥窩,亂絮縐紛紛散落,中間潑下一攤蛋清蛋黃,由於促不及防,一些蛋清粘在了她的衣服上。「可惡!」紅娘子氣得七腔生煙。
從最高的樹叢中跳下一個靈氣逼人、面帶七分淘氣的小鬼,他朝紅娘子扮了個鬼臉,趁機跳下樹,像一隻小麻雀一樣掠入窗內,似要把李信搶走。
曉月呆了一下,但紅娘子更快,在小鬼抱著李信逃走時,她伸手抓住了小鬼的頭髮,在他的哇哇苦叫聲中,扯回到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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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看你的長相,難道你就是杞縣『鬼見愁』李侔?」紅娘子吃吃笑了,臉又是一紅。
「哼哼,你知道就好,快放了我和我哥哥,否則跟你沒完,小爺我可不是好惹的。」李侔撫著被扭痛的頭髮大叫。
「呵呵,我偏不放又怎麼樣?你哥哥現在被我的奇門點穴法點住了,十個時辰內沒我解開穴道,他將七孔流血而死,你現在真有本事救去,也不過是救個將死的人,反而害了他。」紅娘子笑說。
「氣死我了,難怪哥哥老說: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好了,你以大欺小,我打不過,我投降了,你快放了我哥哥,他的好朋友方龍,是大俠客大巫師,他唸唸咒,吹一口氣,可以把你送上天堂。」
「你威脅我啊?」紅娘子坐上騎子,笑呵呵地說,「他還不是眼睜睜地看著我把人擄走,現在一定去搬救兵了吧。」
李侔一聽,垂下了頭,失敗地說:「給你說中了,這傢伙不講義氣,告訴我哥被抓後,就腳底抹油,逃之夭夭。我服了你了,快說出條件,要錢還是要人——」
「你哥救過我,我要以身相許。」紅娘子笑嘻嘻地說著,臉又一紅。
「以身相許?哦哦,你們方便,這種事少兒不宜,我就不打擾了,拜拜了!」說完,他竟不理李信,大搖大擺地走出門外,倒令紅娘子感到意外。
「喂,衛兵,我是你們紅帥的小叔子,快安排一間上等房,我累了,要休息休息。」說完,就拉著一個健壯的女衛朝另一個廂房走去,令紅娘子莫名其妙,目瞪口呆。
她搖著頭說:「這李家兄弟都是怪物。不過,我喜歡這個怪物,剛才是開玩笑,這回是真的,」她親暱地吻了一下李信英俊的臉龐。
「我頭一回頭看你時,就在你的懷抱裡。我六歲學藝,艱難的生存環境裡,我形成了一切靠自己去爭取的信念。這輩子,除了我爹,就只有你這個男人這麼抱過我。生命真是奇妙,當我被連城惡霸逼嫁,被迫起兵開始,我就把生死當平常事,沒打算留戀什麼,但你我的眼睛相遇的那一刻,我知道,我的愛回來了,擋也擋不住。我的生命從再非心無掛礙。」
「好吵啊!」李信突然睜開眼。
「啊!」紅娘子驚叫一聲,退開一丈外,捂著嘴,說不出話,又「啊!」的尖叫一聲。
「你真是個奇怪的女人!」李信搖搖頭說,「解了我的穴,還敢說這麼肉麻的話,本來我想點了你的穴報仇,但看你講了這麼多肉麻的話,知道你皮夠厚的,恐怕點不著,只好先打斷了!」
紅娘子臉紅到耳根,惱羞成怒,劍如閃電般,化出閃閃劍花,朝李信疾刺過來。
李信一個轉身,朝窗外飛去。
「哥,那些衛兵我全解決了!」李侔這時忽然站在窗外的樹枝上,「啪」的一聲,一個超大型的彈弓發射出十幾顆鐵球,把紅娘子狼狽不堪地擊退回屋。
「嘎嘎嘎——」兩聲怪笑,二人如飛鴻一般,迅速地跳出南門,朝遠處遁去。
紅娘子咬緊牙根:「李信,你等著,我不會饒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