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故鄉闊口鎮回城的第二天,我又要送別父母。
在車站,母親抱住我,說:「孩子,你從小像你爸一樣,從來不懂得照顧自己,叫我怎麼放心呢,趕快把曉月娶回來吧,她那麼優秀,我真擔心啊!」
老爸倒是對我信心十足,說:「嫣妹,你放心吧,曉月這孩子,是對阿心死心塌地啦,而且,除了阿心,誰還敢要她?」
其實在曉月離開那一夜,我又將自已得曉清子傳靈並與曉月共同消滅甘天村惡靈忝衣子之事,擇其重要,告訴老爸知道了,當時他的震驚是可想而知的。
不過老爸最後還是看開了,苦澀地說:「這也好,畢竟是我羅成春的兒子,總不能一輩子當個一事無成的教師吧,說不定成為一個神仙,等你爸媽老了,就接引到天堂,在天堂裡享清福。」
「爸,你胡說什麼,你還這麼健朗呢!」
「不過,」他念頭一轉,又向我吹鬍子瞪眼睛說,「你們的孩子,絕對不能當巫師,要由我調教,我要讓親孫子長大了去哈佛留學,去念MBA,回來繼承我的衣缽。」
我當下連連點頭,說實在話,這鬼巫師我才不願意做呢!只是我不當巫師,還會做別的嗎?
想想曉月,她一定在永安鎮打一個冷戰,還沒成親呢,咱爺倆就開始密謀算計她的寶貝兒子了。
到了週日晚上,我又一個人冷冷清清的了。特別是剛和至親至愛的人快樂地生活了一個星期,突然他們都從身邊離開,留下的孤獨和寂寥感就特別強烈,特別的不適應。
我打電話給曉月,藉著問安來過渡又是一個人的日子,但正如我所料的,她不在家,或者說,她還沒回來。
夜深了,我來到涼台,抬看著天上的一輪新月,那就像曉月的美麗和脫俗;低頭觀光涼如上的花草,綠得純潔、青的深邃,一如秋草葉精南靈。
「無言獨自上西樓,月如鉤,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別是一番滋味在心頭。」
我想像著南靈一邊跳舞,一邊吟詩的樣子,不知不覺有些癡迷了,唉,什麼時候還可以再看她的優美而天然的歌舞呢?
在涼如上吹風了一個多時辰,21點了,我怎麼也平靜不下心,於是穿件夾克,到街上漫步。
因為儒裡縣近年發展旅遊的緣故,在城市裡修起了文化步行街,裡面分商業和小吃兩大段。週末人流如潮,熙熙攘攘,顯示這座城市的繁華,我常以為,儒裡縣可用一個詞概況: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所以,住在這座城市裡的人,缺乏大氣。正如我。
我走在步街頭,四周霓光溢彩,各種廣告燈箱閃爍著這座城市的迷離和發展,一切都將變得更加美好。
而做為巫師,我想,自己的責任,就是默默無聞地掃清干擾、阻礙人界發展的一切黑暗力量和因素。
「哇,是老師!」
「老師,你回來啦!」
「老師,我還以為你把我們給忘了呢!」
然後間,一群小鬼從背後衝了過來,將我緊緊包圍住,我一定,頭又隱隱作痛,是小玲、靖兒、珠兒和小慧這四個女生。小玲緊緊地靠著我,輕輕的拉住我的衣角,容貌竟有幾分憔悴起來。
「老師,你知道嗎,你走後,我們學校發生了一些非常可怕的事,一句話,世界未日。」珠兒誇張地說。
「是啊是啊,沒有您這神仙坐鎮學校,盡出一些怪事。」靖兒說。
「老師,你快回去上課吧,代課的王老師,整天一張死板板的臉,講起話來會氣死人,又枯燥得很,每節課都有人睡覺。結果星期五上午最後一節課,當我們的面,他罵你是一個不負責任的老師,對學生過於放縱,沒點教師的樣子,使學生也沒有學生樣,上樑不正下樑歪。」小慧向我告狀。
「小玲當時氣急了,當即反駁他的話,舉了好一些例子說羅老師講課生動活潑,學生愛聽;說羅老師課外雖然和我們非常隨便,但在上課時,是非常嚴格的。等等,講了好一籮筐的話,氣得王老師臉都綠了。」珠兒忿忿不平的說,「真是神仙不在,妖孽橫生!」
「那白頭鷹(王老師中年白髮,外號)太可惡了,竟對小玲說:『我知道你向著小羅老師,因為你喜歡他,全校都知道,但我告訴你,師生戀是絕對不允許,是最胺髒的,如果小羅敢亂搞師生關係,馬上得開除!何況小羅已經有了女朋友,她比你漂亮多了!』小玲被他污辱得哭了起來,背起書包立即就跑出教室——他的課鬼才會上。」
「是啊是啊,我們也氣極了,這種噁心的老師多看一眼都想吐,因此班長後腳一走,我們全班同學當著白頭鷹的面,全部離開教室……」
聽到這,我頭不是痛,而是暈了:老天,才幾天時間,班上就發生這種事,集中翹課,這種事情還敢說不是受我影響?最擔心的是,後事還得由我來解決,到時這筆帳肯定會算在我頭上,我知道王老師這人,一向最擅長推卸責任。
我看了看身邊楚楚可憐的小玲,歎了一口氣,拉著她的小手,安慰她說:「沒事的,那只白頭鷹這麼可惡,我一定會為你出氣的。明天你要去上學知道嗎?」
小玲點著頭,眼圈有點紅紅的,沉默了半響,忽然說:「曉月姐沒和你在一起嗎?你那天離開,全校都哄動了,平時看不起你的老師們,嘴都張得大大的,像一隻隻醜陋滑稽的癩蛤蟆。」
「是啊,老師的女朋友簡直就是天仙,小玲班長,你現在可碰上對手了!」小慧開她玩笑說。
「你們怎麼跟王老師一副德性,我講過了,我喜歡老師,但只把他當作我的哥哥一樣愛戴,我從小沒有哥哥,我就想有一個哥哥,怎麼樣,我……」沒想小玲竟認真起來,而且越說越急,小嘴唇發著抖,最後又嚶嚶地哭了。
我瞪了小慧一眼,說:「小玲受的委屈夠多了,你們不要再拿她開涮,否則我可不依!」然後拿著手帕給小玲擦淚。沒想小玲順勢依偎在我的懷抱裡,全身顫動著,一邊拿我的手帕絞著手指。
好一會兒小玲平靜下來,我才騰出時間問她們:「後來怎麼樣,下午你們有沒有去上課?嚴校長怎麼說?他有沒有罵你們?」
「下午是副科,我、靖兒和小輝都曠課來陪小玲,還有其它許多同學,他們都說,如果白頭鷹不向小玲道歉,就堅決不上。但小玲一定要他們去上課,當然我是不會聽話的,我要和小玲共同進退。」珠兒說。
而小慧卻笑了起來,說:「那天校長根本沒來找我們,我懷疑王老師連打小報告都來不及,因為,和那天下午發生的另外一件可怕的事相比,這件事簡直微不足道。」
「什麼事?」我好奇心被她挑起來了。
珠兒搶著說:「初三有位女生從四樓墜落下來,據說是自殺。而且,她的班主任就是白頭鷹。哈,真是惡有惡報!」
小慧更清楚,她連忙接下去說:「事情是發生在快上課的前十分鐘,很多人都看到了,那個叫招娣的初三學生,一個中午都在教室裡讀書,突然從裡面從到走廊,大聲說:『背了又忘,什麼都忘了,為什麼會這樣,忘了!忘了……』她就不停地說『忘了』,結果說著說著就翻身上了走廊欄杆上,腳放在外面。
她的同學嚇壞了,趕緊要拉她時,她忽然說:『小鳥啊,我是一隻小鳥!』邊說邊跳了下去。」
「這都是白頭鷹害的,他為了這次期中考在學校排名第一,每節自習課都用來測試,而且全記在日後的綜合考評上。小輝他爸爸後來說:那天下午第二節白頭鷹安排了測試,使學生整個中午都要加緊複習,導致招娣受不了壓力,經神崩潰而跳樓。」
小說幸災樂禍地說,「事後,教育局局長都發火了,把校長和白頭鷹叫去罵了一頓。」
「那位學生怎樣了?」我急切地問。
「還好沒死,但聽說腦部受了震盪,至今都沒有醒來。」小慧說,她的話我是相信的,因為她是班上、學校裡著名的包打聽。
只是,我有點奇怪,王老師測試了多少年了,從我當學生時他就在測試了,確實會給學生造成巨大的精神壓力,但都沒出過這類奇怪的事;雖然他沒教過我,但他為人處事及教學方式我還是知道的,對人刻薄苛酷,注重名利更屢不被重用,非常有「事業心」,但對學生來說,總比那種得過且過的教師好多了,就像我以前那種一樣。
特別是那女生後面說的話,太奇怪了,總感覺女生的靈體已經變成另一個似的,我邊思考,邊將自己的想法跟她們說。
「莫非是鬼上身?」珠兒叫。
我暗暗好笑,因為這正是我想的,而我這麼想,說明我已經習慣從巫師的角度,分析現實的各種現象和問題,甚至還有點神經過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