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認識的每一個人都認為我很堅強,很能幹,很完美,不會犯錯誤!」她頓了一下,低下頭來,「其實我和普通女孩子一樣,需要別人理解,需要別人幫助,需要別人安慰。」
看到她人性化的模樣,我愣住了,嘴裡滿是餅乾卻合不上,兩眼呆呆地看著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她嬌柔一笑,有點俏皮地說:「呆瓜!呆瓜!」
我就是傻子,也該聽到她話語裡的一絲情意了,心下狂跳了幾下,然而曉清子的影子立即從腦海中晃過,眼前想起了郁兒,不禁心中大痛,深埋心底的憂傷又無窮無盡地湧上心頭。
「你剛才想到誰啦,曉清子?」她有些好奇又有些平靜地問,「我的曾祖姑已經去世90年了,她死時才十五歲,你居然認識她,還跟她似乎關係頗深。」
「我,其實我現在的一切都是她給的。」我有些緊張,將嘴裡的餅乾嚥了下肚,但我還是將曉清子如何借助我的真氣超渡輪迴,同時被她輸入半甲子靈能的事一五一十說給她聽。
「連我都不知道是我救了她,還是她救了我,但這事讓我明白:生和死其實很簡單,僅隔一層薄紗,不必去刻意而為,生的時候就去感受,死的時候也不必懼怕。」
大概話匣子打開了,而我對她有一種崇敬愛慕,也因為牽涉到我自盡的事,我又將我與郁兒的精神戀愛以及悲慘的結果告訴給她聽。最後我問她說:
「三年來,我一直在問自已:我是誰,我為什麼活著,活著的目的是什麼呢,它有什麼意義嗎?」
曉月一直靜靜地聽著,時而點頭恍然大悟,時而又露出憐愛的神色,當我問出最後那一串問題時,她也怔住了,她凝神想了一下,說:
「我母親是在生小弟時去世的,父親因為母親的事一直鬱鬱寡歡,我十三歲那年,他離我們而去,再不見蹤影。從那時起,在同門的協助下,我開始一個人照顧小弟,掌管整個教務。我的人生的意義,大概就是盡自己的責任,把該做的事做好來,但我真的快樂過嗎?」
她臉上忽然飛起一抹紅霞,輕柔地說:「也許你不會相信,當你從屋頂跌落下來,我接住你時,我有一種深切的感動,好像這麼多年來,我一直要找的東西,就在我的懷抱裡。當即,我叫亞仙姐和方龍把小弟帶走,離開甘天村的範圍,然後我一直抱著你到小溪邊,看著你,醫好你,一天一夜,直到你醒來。」
我忽然想起我已經昏迷一天一夜,驚問:「今晚是十五了?」
「還差三個時辰,忝衣子就要出來了。」她憂傷地說著,帶著甜蜜的微笑。
整個甘天村一片寂靜,包括北坡的鬼屋,也變得一片死寂,這種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更叫人感到驚悸,有一種對未來無可奈何的感覺。
「當年吳貝兒前輩大戰忝衣子時,有先祖曉瑜枳相伴;沒想相隔一百二十年後,你在我身邊出現了,我還有什麼遺憾呢!」她眼睛流露出一陣溫柔的回憶。
我心神巨震:「吳貝兒——你爺爺日記上說的吳巫師,是一位女子?」
「她是三閭教掌門的侄女,而且,她與先祖是一對戀人。」
我震憾之餘,忽然明白了,今晚曉月為什麼一反常態,對我說這麼多話,將這一生裡所有的苦惱和情感都毫無忌撣地表露出來,是因為她以打定了赴死的決心,效仿吳巫師,與忝衣子同歸於盡。
我心中如一陣刀割一般,下意識裡深切地感受到,當年吳貝兒犧牲自己,就像今天的曉月,為了自己心愛的人,無怨無悔、甜蜜而憂傷。
我猶豫了一下,毅然握住她柔若無骨的纖纖玉手,她沒有撐脫,反而輕輕地偎進我的懷中,在那一刻,我感到天地與我同在,青山作證,歲月為鑒,我們倆雖然才相見數天,但情感卻好像是輪迴了無數個春秋達到今天的永恆,好像千山萬山、千秋萬代,多少悲歡離合,就是為了今天相聚,兩人相依相偎。
我沒說什麼,因為以曉月的意志,我勸她放棄自己的心意是不可能的,我暗暗下決心,就是自己死去,也不要曉月像曉清子一樣,在我懷裡消失,我已經失去一個曉清子,教我如何忍受得了再失去另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