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捕 第九卷 鬼蜮人間 第一章 妖界大選
    「我棄權!」璧淵憤然作色:「你們這根本就是在瞎胡鬧,等我大哥重新出山的時候,看你們怎麼收場!」

    這一下,不但是十二個候選的大酋長,就連四大長老也微微皺起了眉頭,一起望向璧淵,其餘的大妖靈有的神色不豫,有的不以為然,有的則面無表情,看不出來心裡打的是什麼算盤。

    說實話,他們均對這次的所謂投票心存疑惑,覺得此舉有些近乎兒戲,但身為大首領的聚瀾的確已經失蹤了太長的時間,這樣一來,剩下的四大長老便理所應當地成了妖界的支柱,沒有必要的話,誰又敢明目張膽地站出來和四大長老唱對台戲呢?

    只怪璧淵平素人緣太差,雖然眾妖靈對聚瀾的失蹤都多少有些懷疑,但他們幾乎都曾經和璧淵這個瘋婆娘有過大大小小的過節,此刻見她一臉的氣急敗壞,不少人心裡居然有了一點幸災樂禍的快意:怎麼,平時仗著哥哥的勢頭橫行霸道,你也會有今天麼?

    聽了璧淵的話,長老猿昊眼中精光閃動,聲音柔和,但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權威,高聲宣佈:「大妖靈璧淵即席宣佈棄權,那麼,今次的表決便只有四十一個投票人了。」說罷轉向璧淵:「既然如此,璧淵大人多留也是無益,那麼還請離開此地吧。」

    猿昊此言一出,氣氛頓時變得有些尷尬,璧淵沒想到一向對她禮讓三分的大長老竟會突然變了一個態度,一下子便愣住了,下意識地掃了一眼眾人——勒突別過臉,和春娘的視線碰個正著,雙雙幸災樂禍地微微一笑;虹霜若無其事,好像剛才發生的事情完全與她無關,其餘的大酋長和大妖靈也不約而同地避開了璧淵的視線。

    璧淵哪裡受過這種待遇?想要發脾氣,卻終於把一腔怒火忍住了,知道現在不是鬧意氣的時候,怔怔地站了片刻,忿忿然一跺腳,哈哈一笑:「那你們便去選好了,老娘不奉陪啦!」說話間,身體向後彈去,從結界後面急速飛了出去。

    猿昊悄悄對身後使了個眼色,隨即冷冷地瞥了一眼台下的眾人,對丁香點了點頭,丁香會意地一笑,揚聲道:「現在我宣佈,投票正式開始!」

    一聲號令之下,高台上41柄繫著七綵緞帶的小劍飛起,朝著半空中十二枚徽記分射過去,霎時間,台上台下的大部分人都不由自主地摒住了呼吸,目不轉睛地瞧著這關係到對妖界具有決定性意義的一幕。

    虹霜若無其事地瞥了一眼正在和春娘含笑對視的勒突,眼睛裡閃過一絲淡淡的嘲諷之意。

    高台的另一側,扶搖正伏身在被困在結界中昏迷不醒的天木老人身邊默默地落淚,阿離心知扶搖早萌死志,根本就沒打算活著離開,也不吭聲,只是默默地守候在一旁,同時暗暗地留意著台上台下發生的動靜,就在這時候,他忽然看見天木老人身上的結界悄無聲息地動了一動,阿離眉頭一皺,剛想出聲提醒扶搖,可是已經來不及了,那原本緊緊包裹著天木的結界突然暴漲了一圈,一下子就把他和扶搖「吞」了進去!

    ********

    梓笙趁著眾人注意力全被吸引到表決上的空當,悄悄溜到高台後門,無聲無息放倒了看守的守衛,順著木質台階迅速向上奔去,他知道一旦定下了臨時領袖,要做的第一件事情恐怕就是拿一干「叛徒」正法立威,雖然憑他一己之力根本無力回天,但此刻卻也顧不了那麼多了。

    梓笙的腳剛剛衝上台階,心中警兆突現,身體硬生生停住,平靜的眸子裡閃過一絲訝異——

    在台階上,不知何時突然出現了八個彪形大漢,全身長滿了淺灰色的絨毛,手中各持一把寒光四射的玄鐵錘,殺氣騰騰,對著梓笙虎視眈眈。

    隨著細碎的腳步聲,樓梯上悠悠走下來一位面容清秀的高瘦女子,頭生雙角,柳眉倒豎,鳳眼生威,身披雪白的披風,一臉敵意地望著梓笙。

    「居然是你,清羚。」梓笙溫和地問:「聽說你帶領族人離開了霧寰部落,轉投虹霜,卻是為什麼?」

    清羚冷冷地望著梓笙,好半天,才收回了目光,低喝一聲:「清羚奉大酋長之命,格殺妖界內賊梓笙,八大金剛!」

    「在!」八個大漢當即提起大錘,大吼著蹂身撲上,梓笙暗暗歎了口氣,不得不向後退了一大步。

    「……佈陣!」清羚一甩手,右手掌心亮出一個黑黝黝的珠子,左手推出,這粒珠子瞬間放射出一縷黑色光華,猶如實質般罩住了梓笙的身體。

    八大金剛更不猶豫,手中大錘當即揮動著朝梓笙砸下。

    梓笙看也不看,隨手一揮,一道墨綠的暗光閃過,八柄大錘當即從幾個大漢手中沖天而起……

    ********

    春娘早已閉上了眼睛,不敢再看投票的結果,卻聽到台下一片短暫的寧靜之後,突然暴起了巨大的吼叫聲、歡呼聲,只覺得身上全都是汗,濕涔涔地好不難受。

    就在這時,就覺得有人在肩上輕輕拍了拍,她訝然張開雙眼,卻看到平素和自己絕無交往的虹霜正似笑非笑地望著自己。

    虹霜沒有說話,卻朝著半空中努了努嘴。

    春娘扭頭看看勒突,卻見他也是一臉茫然和狂喜交集的神情,於是終於鼓起勇氣,朝著那些昭示著表決結果的小圓牌看了過去——

    一共四十一枚小劍,十二個候選人的徽記,每一個上面少的一兩枚,多的七、八枚,一時之間,她幾乎看不清哪一個才是獅篪部落的標記,直到丁香長老略帶驚訝的聲音緩緩響起:「正如大家所見到的……結果已經出來了。本次投票,五人棄權,餘下三十七票中,得到票數最多的是,」說到這裡,丁香停頓了一下,皺了皺眉頭,這才提高音量繼續道:「是獅篪部落的勒突大酋長!他一共得到了十票!」

    「好啊!」

    「萬歲!勒突大酋長!」

    一陣沉默之後,來自獅篪部落的一干妖精突然爆發了,歡欣鼓舞、旁若無人地大呼小叫起來,旁邊其它部落的人全都側目而視,有的竊竊私語,有的大呼「不公平」,要求再次投票,有的默默不語,有的怒形於色……而高台之上,除了一臉平靜的虹霜,其餘十個部落的大酋長正在含笑與勒突見禮,口中「恭喜恭喜」,心裡卻在翻江倒海。

    勒突直到此時仍然有些不知所措——雖然他也希望能夠競選成功,但是這次的結果仍然出乎他的意料,或者說,完全和事前的預計相差得太遠了——在妖界:獅篪(樹妖)、莽原(猛獸妖)、霧寰(馴獸妖)、飄香(花妖)、絲蘿(竹妖、籐妖)、水府(魚妖)、展翼(鳥妖)、崇舂(蟲妖)、堅臂(石妖)、饕餮(異獸妖)、靈菱(山川、雲霧、河流等靈妖)、甾枷(其他妖族)號稱十二大族,但在這其中除了靈菱、甾枷族因為人數較少而勢力單薄,饕餮族兇猛殘暴而不得人心之外,其餘九大族群無論在數量、修為以及的妖靈人數等方面都相差無幾,就算那一族能夠當選的話,按理說,得票的數量也應該差不太多,為什麼自己這次能夠以如此明顯的優勢當選呢?就拿獅篪部落來說吧,除了自己和族中所擁有的兩位大妖靈之外,實在是想不出還有什麼人會投票給自己,那其餘的七票又是從何而來呢?

    勒突的心中雖然充滿迷惑,可勝利之後的狂喜還是讓他的頭腦一時間激動得有些難以自持,他下意識地朝著虹霜看了過去,正和她深不可測的美目不期而遇——虹霜抿起嘴,嫵媚地笑著,對他緩緩搖了搖頭,然後又點了點頭——勒突心中一動,忽然有一種上當受騙、被玩弄於股掌之間的不快。

    就在這時,猿昊大長老走上前來,抓住他的右手高高舉起,以不容置疑的語氣大聲宣佈:「從今天起,勒突大人便是我們的臨時領袖,自當統領妖界,渡過眼前的難關!」

    「難關!」

    電光火石間,勒突忽然明白了什麼似的,四下探視了一眼眾妖的神色,慘白的臉上忽然顯出一抹青氣,心中暗罵:你們這幫傢伙,招呼也不打一個就想玩花樣?真當我是傻子麼?虹霜這個臭婆娘,現在妖界明明就數你們莽原部落的勢力最大,無端端把我拋出來,要讓我做出頭鳥不成——所謂出頭的椽子先爛,我這個大酋長當當也就罷了,做妖界的領袖可不一定人人都心服口服,再加上如今妖界麻煩重重,誰當這個領袖,誰就成了眾矢之的!難道我不明白嗎——你這臭女人無非是想等我出醜,鎮不住場子,然後再挺身而出,來一個力挽狂瀾,一腳把老子踢開!不過你精我也不傻,難道我就不會把握好這個機會麼?我倒想看看,等老子坐穩寶座之後,你這臭婆娘是什麼表情!

    想到這裡,勒突嘴角輕輕一揚,對著虹霜若有所思地笑了笑,轉過頭,居高臨下地用目光掃視著台下神態各異的人們,心裡一陣激動,深深吸了一口氣,盤算著怎麼發表他的「就職演講」。

    ********

    就在此時,只聽「轟」地一聲巨響,高台後門忽然爆裂,數十個人影滾地葫蘆般地飛了出來。妖群頓時大嘩,仔細一看,這些遍體鱗傷的傢伙居然是羊族的八大金剛、山貓族的十來個影子殺手以及虎族的四個裂骨刀客!

    與此同時,一個高挑挺拔的身影從門中緩緩走出,滿頭銀髮披散,白色的長衫無風自動,一臉淡然地看著滿臉驚愕的圍觀者們。

    「大妖精梓笙!」

    「他這是要幹什麼?」群妖沒想到梓笙竟會在這種時候公然發難,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但是有些瞭解情況的人卻立刻想到,梓笙和天木老人交情深厚,此次必定是為了扶搖和天木這兩個叛徒而來。

    一時之間,大家的目光忽然從梓笙的身上轉移開去,俱都望著台上,不知道梓笙這種膽大包天的舉動會招來怎樣的後果。

    「勒突大人!」虹霜在勒突身後低低地叫了一聲。

    勒突心中暗罵,此刻他不用眼睛看也該知道自己已經成了目光的焦點,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沮喪,甚至連幾句就職的豪言壯語還沒說出口,就碰上梓笙這麼一個不識趣的傢伙跑來瞎攪和,真不知是禍是福。

    可眼下的情形根本不容他多想,看著四大長老緊閉著嘴,決意袖手旁觀,而其餘的落選者們眼中的「期待」之色,他這糊里糊塗被推上風口浪尖的妖族臨時首領也只有表現一下自己掌握大局的本事了。

    「梓笙,你這是幹什麼?」就在勒突猶豫的當兒,虹霜忽然悠悠地開了口。

    「就是啊,這是幹什麼?搗亂嗎?」台下有人低聲附和。

    梓笙一動不動,眼睛四下掃了一下,直到竊竊私語聲頓時嘎然而止,這才冷漠地一笑:「梓笙別無他意,只想帶走幾個人。」他也沒有料到事情會發展到這一步,根本沒來得及接近高台,就被接連埋伏在樓梯上的一群莽原部落的山貓老虎偷襲,高台內地方狹窄,動手不久,他就被迫了下來。

    此話一出,就算是傻子也明白他的意圖了,可虹霜居然好整以暇地繼續問道:「不知道你打算帶走誰呢?」

    「好說,自然就是天木老人、扶搖和阿離了。」

    濟城、飛鷲、橫飆等向來與天木老人關係甚好的人一聽,神情都有些複雜地看著梓笙,而其餘的眾妖,也不由不對這個向來我行我素的大妖精投以敬畏有加的目光——在這種情形下,還想要帶走扶搖他們,簡直是沒可能的,這個梓笙也真算膽大包天了。

    「大人,」虹霜謙恭地對著勒突道:「妖精梓笙在此地鬧事,揚言要帶走扶搖等一干叛徒,請大人定奪!」

    勒突心想:老子又不是瞎子聾子,要你多嘴?這明擺著就是拿老子當幌子!但臉上卻還是淡淡地,「嗯」了一聲,看了看台下人的表情,知道自己這時候不能再猶豫了,必須有些表示才對,於是向前走了一大步,把身形完全暴露在眾人的視線中,聲音柔和而又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權威:「本人受大家所托,暫代聚瀾大人的領袖之職,雖然不希望我妖界中人自相殘殺,但為了維護妖界穩定之大局,不得不有所取捨。來人,把滋事的梓笙給我拿下!不論生死,有功者可賞通行令牌一枚!」

    通行令牌,是可以自由出入妖界各區域的令牌,持有者在妖界各處都能夠通行無阻,任何人不得隨意阻攔。這妖界地域廣闊,部族勢力眾多,大多數資源充足的地方往往都被一些有實力的部族佔據著,列為禁區,不允許其他族人任意通行。因此,這枚令牌對於那些一心想走遍妖界,尋找修煉的靈藥和場所的妖怪來說,無異於比什麼都寶貴的好東西,而勒突一上來就亮出這麼重的賞格,自然是不希望自己第一次號令群妖就無人響應,同時也是想表現一下自己這個新首領的權威和大度。

    「……」

    勒突的話音剛落,一時間卻沒有人行動,這倒不是因為新主子上任時間太短,沒有積攢起足夠的人氣威望,而是誰也沒想到勒突居然會把通行令牌拿出來當作誘餌,一時間全都喜翻了心。

    愣了片刻,獅篪部落的人最先醒過神來,他們雖然畏懼梓笙,但勒突更是惹不起的!而且就算梓笙再厲害,難道還能敵得過這麼多人嗎?當即三三兩兩地挽起袖子,鼓起勇氣,掏出傢伙,大呼小叫地朝著梓笙撲了上去。

    ********

    台下,梓笙陷入了眾妖的重重包圍。

    台上,扶搖和阿離被緊緊地裹進了結界,這才駭然發現,天木老人早已氣息全無,死去多時,忍不住大聲哭叫道:「爺爺啊!」撲在天木的身上痛哭起來。

    結界悄無聲息地一點點向內收去,雖然緩慢到難以察覺的程度,但卻被阿離敏銳地發現了:「小姐,情況不妙!」

    扶搖根本沒有聽到阿離的話,她哭泣了一會兒,情緒漸漸平靜下來,眼中射出了巨大的仇恨,挺直身體坐了起來,「刷」地抽出銀鞭,憤然道:「勒突、春娘你們這兩個不得好死的小人!我跟你們拼了!」

    說著,就要站起身來拚命,可身體剛剛立起,就被無形的結界硬生生擋了回去,一跤跌倒,被阿離急忙扶住。

    「阿離!」驚怒交集之下的扶搖聲音有些控制不住的顫抖:「這是怎麼回事?」

    不知何時,春娘已經悄悄走到了結界的旁邊,蹲下身子,笑吟吟地看著扶搖:「妹妹,裡面可舒服麼?這可是四大長老共同出造的,號稱「阻絕一切、斬斷塵緣」的大禁制結界啊,妹妹能夠身處其中,可真是三生有幸呢。怎麼?你不知道解開的咒語嗎?唉喲喲,那可真是難辦了,讓姐姐該怎麼幫你才好呢?」

    扶搖死死地盯著春娘,好一會兒,這才咬著牙說:「你的毒想必已經解了?」

    「我就說妹妹你聰明了。」春娘水汪汪的媚眼透出撩人的風情,笑顏如花:「姐姐的小命雖然沒被妹妹你看在眼裡,自己卻還是十分珍惜,若不是劇毒已解,又怎麼捨得把你的爺爺送上黃泉路?」她越說口氣越是陰冷,眼神直勾勾地看著扶搖,射出無窮的恨意,聲音卻依舊無比輕柔:「話說回來,即便姐姐不動手,你那爺爺也撐不了多久,他元神已散,即便救好一身修為也廢了,任人宰割,活著比死還要痛苦。我可是幫他一個大忙,保住了最後一點點尊嚴呢。妹妹,看在相交一場的份上,要不要姐姐也幫助你解脫一下?」

    「不勞你費心,只不過還想請你幫個忙就是了。」

    「哦?」春娘有點詫異地看著扶搖。

    扶搖淡淡道:「我生性不喜歡醜怪的事物,你這副尊榮實在不堪入目,還請有多遠就滾多遠吧。」說著眼中歷芒一閃,用盡全身力氣,閃爍著銀光的長鞭突然運得筆直,毒龍般向結界外的春娘刺了過去!

    春娘驚呼一聲,下意識地向後一退,隨後才想起來困住扶搖他們的大禁制結界厲害無比,銀鞭根本無法透得出來,饒是如此,背上還是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不由大怒,冷哼道:「嘴硬麼?好吧,那就看看誰的命長好了,原本我還想給你一個痛快,現在可不會這麼便宜就饒過你了!」

    一甩手,忿忿然走到勒突身邊,叫了他一聲,本想好好地撒個嬌,讓勒突把扶搖交給自己處理,誰知道一連叫了幾聲,勒突竟是恍若不聞。

    ********

    此刻,高台上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台下。

    「辟辟啪啪」之聲大作,半空之中,各種兵刃和法術去勢如電,繽紛耀目,狂濤巨浪似的朝著梓笙席捲而來,四面八方都是密密麻麻的妖精和妖怪,攻擊一浪接著一浪,夾雜著混亂嘈雜的洶洶吶喊,排山倒海,震耳欲聾。

    「抓住梓笙!」

    「一塊兒上啊,大不了功勞平分,令牌共享!」喝罵聲、驚呼聲、嘶喊聲此起彼伏,伴隨著被梓笙擊中的妖怪發出的長聲慘呼,結界內亂成了一片。

    勒突遠遠地大喝道:「叛賊人人得而誅之,梓笙,速速認罪伏法,無謂做困獸之鬥!」

    梓笙充耳不聞,臉上神情鎮定如常,雙腳離地,攸然凌空躍起,雙手木系能量光球激射爆開,身處在密密麻麻、穿梭交錯的妖影上空,昂然如凜凜天神一般,雙手不斷變幻出各種招式和手印,把密密麻麻的兵器和法寶打得沖天亂撞。

    妖影幢幢,儘管各部落高手都爭先恐後地對著半空中的梓笙發動圍攻,但由於心態各異,因此出手的力道和目的性都有很大程度上的差別——

    勒突的獅篪部落族眾不用說,個個都是鬥志昂揚,奮勇向前,誰不希望在剛剛榮升的大酋長面前表現一把?

    而其餘的部落族眾卻不同,有的自然是覬覦通行令牌,故而奮勇爭先;有的則是懾於新任大酋長的淫威,不得不裝模作樣擺個姿勢;還有的雖然有心「殺賊」,但對自己的那點斤兩心知肚明,不敢貿貿然衝過去送死;而更有的則根本就沒打算參與,乾脆袖手退到了戰團之外。

    血藍族的天木老人向來人品正直,待人寬厚,在妖界中良友甚多,此次到會的眾妖之中,倒有一小半和他多多少少有些交情,雖然獅篪部落早就召開過公審大會,宣佈了扶搖的「罪行」,但絕大多數人俱都認為此事必定和天木無關,見他不明不白被當成奸細抓了起來,生死不知,難免心中不忿,卻又不敢站出來說話,碰到梓笙跑出來為天木出頭,正是暗合心意,又怎麼會當真動手呢?

    因此儘管結界內氣浪翻滾,殺聲震天,但真正使出全力的人並不多,絕大多數的妖怪都是一邊打著太平拳,一邊樂滋滋看熱鬧,臉上卻還是裝出一副忠肝義膽的模樣。

    饒是如此,梓笙也還是陷入了妖山妖海之中,被圍困得寸步難行,那些衝在最前面的全都是些被重賞激紅了眼的妖精,狂飆似的呼嘯衝來,不顧一切地洶洶猛攻著。

    梓笙卻絲毫不懼,只見他哈哈一笑,白衣飄揚,左手一抬,撒出無數道銀白色的絲線,在身周織成了一層球形的光網,正是他身上防禦力量最強的法寶結界——「三千煩惱絲」,修長的右手中閃出一道道閃爍著暗綠光華的氣刃,銳不可當,掌心發力,一柄柄氣刃大開大闔,縱橫飛舞,如雷霆電掃一般朝著逼近的妖精們掠去。

    霎時間,血光沖天而起,密密麻麻的妖影交錯飛掠,刀光劍氣,法寶神兵縱橫閃耀,印照得結界內光影搖蕩閃爍不定,慘呼、悲鳴之聲此起彼伏。

    ********

    「大人,我們要不要上去幫幫手?」見到群妖久戰不下,勒突身後槐族族長袖綠猶豫了一下,附到勒突的耳邊輕聲地請示。

    勒突沒想到梓笙居然能夠憑著一人之力在群妖的圍攻之下支撐這麼久,正在著急,聽到袖綠的話,回頭瞥了一眼,心中大罵:這種事情也需要我教你嗎?真是白癡啊!臉上卻還是不動聲色,緩緩地點點頭道:「也好,此戰不宜拖得過久,恐防生變,最好速戰速決。」

    「是!」袖綠答應一聲,和本部落其他幾個大族的族長打了個招呼,立即匆匆下樓而去。

    見此情景,飛鷲和橫飆等莽原的族長也悄悄商量了一下,均覺就這麼站著似乎不妥,但是要他們也加入戰團卻又非所願,於是咳嗽一聲,悄悄移到虹霜身邊,裝腔作勢地挽起了袖子,探究地看著他們的大酋長。

    虹霜此時卻掃了一干手下一眼,淡淡一笑,低聲道:「有勒突大人在,輪不到我們操心。」

    眾族長一聽,頓時會意,當即悄悄傳令部下不許輕舉妄動,裝裝樣子即可。

    飛鷲和橫飆幸災樂禍地瞥了一眼勒突,無比迅速地退回了原位。

    和天木老人感情甚篤的崇舂部落酋長——濟城則更絕,看到手下的一隻蒼蠅王居然蠢蠢欲動地想要跳下台去加入圍剿梓笙的行列,索性惡狠狠地一瞪眼,冷哼道:「幹什麼?想去找新主子邀功嗎?老子還沒死呢!」

    一句話頓時就把那個熱血沸騰的蠢貨嚇得縮到一邊。

    ********

    結界內,扶搖和阿離的情勢卻越發不容樂觀——不知何時,結界不但越縮越小,而且裡面的空氣如同被吸走一般,越來越稀薄,扶搖開始還沒覺得怎樣,不多時便心慌氣短,可無論她怎樣奮力掙扎,那看似柔軟透明的結界依舊牢不可破地把她們困在裡面,以緩慢而又堅定的速度繼續縮小。

    「阿離,我們……我們不能給爺爺報仇啦!」

    扶搖用盡了全力,也不能撼動結界分毫,終於無力地跌坐下來。

    她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會和阿離就這樣窩窩囊囊地被困死在結界之中,面對著春娘那幸災樂禍的眼神,看著身邊這個自小便陪伴在自己左右的家僕臉上心痛的表情,不由得滿腔悲憤,鬱悶難當,冷汗涔涔而下,心中委屈、憤怒一時間湧上心頭,急切之下,聲音不由得有些發顫。

    阿離也早已經試過了所有的辦法,均告無用,而從高台上看下去,梓笙早已陷入了重重的圍攻之中,根本就難以脫身,看來是不可能在結界裡的空氣完全消失之前趕到了。

    正在沉吟,聽到扶搖的話,抬起頭來,凝視著扶搖秀麗無匹的臉龐,眼中閃過一絲決然之色,微微一笑,溫言道:「好孩子,有我在,你擔心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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