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燼跳入水中,極目四望,在浩渺的湖中尋找石軍的身影,可一時半刻之間,什麼也看不到,卻有一大群銀色的小魚箭一般地朝著自己游了過來,老遠就能看見它們口中那白森森的細牙。
正在這時,湖面上「撲通」、「撲通」,接二連三落下好幾條受傷的蝶骨龍,那正是被小天的「逆轉乾坤」打傷,亡命逃竄,慌不擇路衝入水中的幾個倒霉蛋兒。
漫溢著血腥的湖水隨著蝶骨龍的不斷掙扎蕩漾開來,銀色小魚當即改變了方向,「呼啦」一下全部齊集到湖面上,附骨之蛆一般「叮」在了那幾條蝶骨龍身上,這些銀魚行動迅捷,組織有序,第一撥銀魚最先衝到,立刻朝著蝶骨龍的頭部躍上,藉著巨大的衝擊力和利牙的撕咬,分別扎進這幾隻蝶骨龍的眼睛裡,並且扭動身軀,狠狠地鑽了進去,一口叼住眼底的嫩肉,一時間,蝶骨龍的長聲慘號之聲此起彼伏。
頃刻之間,那幾條蝶骨龍便成為一堆白骨,晃晃悠悠,在水面停了片刻,緩緩向湖底深處沉去。
烈燼心急如焚,掛念著石軍的安危,恨不得把湖水立時全部舀空,那群不知死活的銀魚吃完蝶骨龍,小肚溜圓,尚意猶未盡,又流著口水沖著烈燼游來,烈燼一肚子的怒火正愁沒地方發洩,雙目歷芒電射,星星點點,打出萬道星星點點的綠色游火,每一點都只有指甲蓋大小,在水中竟然不會熄滅,和食肉銀魚群迎面撞上,「蓬」地一聲,烈燼不屑地「哼」道:「真是找死。」當即向湖底深處潛游而去。
湖面上熱氣蒸騰,泛起一大股誘人的烤魚香氣……
正在這時,湖水忽然開始翻滾,變得混濁烏黑,烈燼極盡目力,也難以看清水中景象,無奈之下,只得施法在身周側燃起點點磷火,藉著微弱的光亮繼續向湖底深處繼續游弋。
不經意間,淤河走廊入口處那道結界的光幕若隱若現,烈燼隱隱看到光幕後似乎有幾道人影,心中一動,雙手揮動,旋即把結界破開,閃身而入。
梓笙等人正等得焦急,卻見烈燼高大威猛的身形忽然從結界後冒了出來,認出這便是石軍口中的大伯,不禁大喜過望,再看他身後,卻並沒有人跟來,全都吃了一驚,齊齊問道:「石軍呢?」
與此同時,烈燼雙目一掃,一眼便看見了正睜大眼睛瞧著他的赤陽,沉聲問道:「石軍呢?」
兩邊同時發問,可誰也沒有給出對方答案。一時間,不由得都有些發呆。
漆黑的湖水順著結界的破口處迅速灌入淤河走廊,梓笙只得施法將入口用結界再次封上。
饒是一貫冷靜沉穩的烈燼,此刻也不禁心中有些發慌——他剛才親眼看到石軍被蝶骨龍打傷,落入湖中,在心裡存了個萬一之念,希望石軍會被他的同伴發現救起,可現在唯一的希望也落了空。
河道再次震動,沉悶的轟鳴聲中,眾人駭然發覺,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連通著天淼湖和淤河走廊的那個入口居然一下子就被翻騰而起的湖底淤泥完全堵了起來,走廊裡「唏唏簌簌」響聲不絕,無數細小的食肉水獸惶恐地從走廊兩側的孔洞和通道中游出來,驚慌失措地四處亂衝亂撞。
「糟了。」梓笙和烈燼同時叫道,不約而同伸出手去,射出一青一白兩道光芒,想破開結界後的淤泥,誰知如同石沉大海,毫無反應,不由得駭然相望。
赤陽只覺得渾身脫力,再也無法自行站立,軟軟地坐倒,垂下長長的睫毛,低聲哽咽起來,淚湧如泉,只見那一滴滴豆大的眼淚泛起一絲微弱的亮光,立即滲入湖水,再也分辨不出來哪是河水,哪是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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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湖面上,黑色的湖水捲起巨大的漩渦,萬丈金光破水而出,直衝天際。
已接近尾聲的「逆轉乾坤」依舊在肆虐著,黑白二氣相互纏繞,盤旋夾雜著一股極濃的血腥氣,呼嘯著在湖邊的亂石山脈腳下狂奔亂突。
臨湖的亂石山脈在微微顫動著,無數細小的石塊、沙礫從山上滾落下來,諾大一片潔白晶瑩的沙地上落滿了蝶骨龍支離破碎的屍塊和淋漓的鮮血,絕大部分蝶骨龍都已沒命地竄入山洞的最深處,再也不敢出來。
天空早已恢復了澄澈,陽光普照,帶著些微花香的暖風從遠方吹來,給這血腥的修羅場平添了幾分詭異的美麗。
包圍著亂石山脈的透明結界外,天空中黑壓壓的聚滿了一大片各族的妖精、妖怪、妖獸,這些傢伙覬覦尼蘇的寶藏,卻又懼怕蝶骨龍的淫威,此刻只好不甘心地遠遠觀望著,可誰也沒膽量敢於擅闖這恐怖的地帶。
看到亂石山脈發生的異變以及小天留下的那道追魂奪命的黑白兩色「逆轉乾坤」法術,圍觀的大部分妖獸都嚇破了膽,紛紛四散逃離,到了後來,只留下妖力和修為較為深厚的一部分妖精和大妖怪依然不捨得離去,在半空中踟躕猶豫。
一抹銀鏈似的光芒無聲無息,穿過結界,如同墜落的繁星沒入湖中,迅即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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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也沒有看到,此刻,支離破碎的結界帶著昏迷不醒的石軍,正落在漩渦深處,金光的最中心。
一聲炸響,緊接著又是一陣連綿不絕、密如爆豆般的爆炸聲,那一道道金光忽然變得有如實質,火山般向外噴射出無盡的光與能量,同時捲出淡淡的黑煙,石軍的身體在高溫的炙烤下,不停地向下墜落、墜落。
「咚」地一聲,石軍重重地摔落在黑暗的極深處。
銀鏈般的光芒如影隨形,尾隨而至。
白光一閃,一個頎長秀麗的身影出現在石軍身邊,她一頭深藍色的長髮,上面綴滿了點點滴滴亮晶晶的鑽石,纖細的軀體閃動著點點銀光,一邊悄不可聞地呼吸著,一邊用自己柔軟纖細的手指,輕輕撫摸著密佈於結界上的無數蝶骨龍鱗。
結界頓時碎裂開來,露出雙目緊閉的石軍那清秀的臉龐。
一股柔和的力道,把渾身鮮血淋漓的石軍從結界中捲了起來,落到女子的身邊,她的臉微側過去,凝視著昏迷不醒的石軍,眼中儘是柔情無限——石軍的手裡,赫然還緊緊握著那把金弓。
女子伸出一隻手,在石軍臉上愛憐地摩挲了片刻,眼中情不自禁,滴下淚來。
淚水晶瑩閃爍,落在石軍的臉上、身上。
奇跡般地,石軍臉上和身上那無數道傷口漸漸停止了流血,自動癒合起來,蒼白的臉上也泛起了一絲紅暈,身體微微地動了動,似乎即將甦醒。
女子滿足地歎了口氣,低低一笑,站直身體,優雅地轉了個身。
猶如繁星墜落般閃爍的幻光中,藍發女子的模樣忽然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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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軍似乎剛從一個黑色的夢中驚醒,費力地睜開眼,只覺得渾身軟綿綿的,酸痛不堪,使勁伸出手,在臉上抹了一把,掙扎著坐起身來,一眼就看到青衣長辮的赤陽,正深情地凝視著自己。
「赤陽!」
「你醒了?」赤陽伸出手,把石軍扶了起來,柔聲道:「我好擔心你。」
一聲尖嘯忽然從他們身周圍響起,伴隨著劇烈的震顫,濃密的黑煙從二人腳下滲了出來,原本就光線微弱的深洞中頓時伸手不見五指。
「拉著我,我帶你出去。」黑暗中,石軍聽到赤陽的聲音,說不出的溫柔纏綿,心中不禁一蕩,連忙振作精神,把一直緊緊握在手裡的金弓遞了出去:「喏,你的金弓被我給揀回來了,拿好,可不要再弄丟啦。」
赤陽低低一笑,卻並不伸手接過金弓,反而向他依偎了過來,柔若無骨的身體緊緊地靠在他身側,聲調嬌媚滯澀,懶洋洋道:「就放在你那裡吧。」
石軍鼻子裡嗅到赤陽發上的幽香,只覺得耳根子都在發燙,他一生中從未與女子如此親近過,一時間連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裡放,想把赤陽推開卻又不捨,想說些什麼卻又找不到詞兒,不由得口乾舌燥,心中「怦怦」直跳。
「這裡太危險啦,很快又會爆炸了,我們還是不要久留。」赤陽在石軍懷中依偎了片刻,這才離開,牽起他的手,柔聲道。
石軍「哦」了一聲,心中有點失落,這才想起來問道:「對了,我大伯他們呢?」
黑暗中,赤陽沉默了一會兒,正想說話,腳下又是一陣巨震,石軍只感覺身體一輕,忽然全無憑籍地向下墜落,眼前漆黑一片,倉促間和赤陽的手也分開了,只聽到赤陽惶急的叫聲:「你在哪裡?」連忙大聲應道:「不知道啊,我在往下掉!」
說話間,眼前五彩光線繽紛四射,腳下一軟,不知道落在什麼東西上面。
石軍低頭一看,腳下是一張枯木色的巨網,彈性甚佳,正緩緩起伏著,環望四周,發現自己正身處在一個巨大的天然洞穴之中,洞穴的四壁上爬滿了綠色的不知名的爬籐植物,細長柔韌的籐蔓上,長滿了數不清的花蕾。
這些花蕾,大小不等,顏色各異,就連「質地」也不盡相同——就大小形狀來說,有的幾乎跟一個成人男子差不多高大,有的只有芝麻大小,有的形如巨碗,有的狀似圓球;說起顏色,更是五顏六色,不一而足:赤、橙、黃、綠、青、藍、紫樣樣皆全,還有閃閃發光的金黃色、銀色、烏眉灶眼的黑色……而這些花蕾的質地,有的看起來像金屬鑄成,有的則如同絲絹般粉嫩柔弱,有的像石頭一樣堅硬無比,有的花壁外側密佈著細小的茸毛;還有的像會發光似的,自行射出一道道紅光,或者左搖右晃,高興地唱著不知名的歌兒。
只是不知為何,這些花全部都還只是含苞待放,沒有一朵張開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