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出來了嗎?」陸晴見石軍仍然盯著精神病院緊閉的大門發呆,歎了口氣,幽幽問道。
胡海和摩陀也連忙衝了過來,胡海大聲嚷嚷著:「怎麼回事?怎麼回事!我不會眼花了吧?你們看見沒有?」
石軍苦笑著搖搖頭:「這麼奇怪的事情,怎麼會看不見?看來這家醫院真的有點問題……陸大姐,這就是你所指不對勁的地方嗎?」見陸晴默默地點點頭,又道:「要不,你現在和我們一起回去吧,我想瞭解一下裡面究竟還有什麼古怪。」
陸晴猶豫了一下,歉然地搖搖頭:「這恐怕不行,我今天下午還有事情……我的女兒病了,我想去醫院看看她。」
「啊?」胡海睜大眼睛,冒冒失失地問:「怎麼你的女兒也住在裡面啊?」話音剛落,就被石軍重重地捅了一下,這才覺得自己好像說錯了什麼,於是訕訕地不再說下去。
陸晴苦笑了一下,對石軍說:「這兩個是你的朋友嗎?看來他們也都能看見我啊,都是做冥捕的嗎?」
石軍見陸晴心不在焉的樣子,連忙說道:「他們都是我的朋友兼搭檔,怎麼,陸大姐,你女兒的病不是很要緊吧?有什麼地方需要我幫忙嗎?」
「你肯幫我?」陸晴聽了石軍的話,眼中頓時閃過一絲希冀的光彩,忽然渾身顫抖起來,眼裡湧出了淚花:「那可就太好了!可是,我怎麼好意思麻煩你呢?」
「那有什麼關係?」石軍一笑:「我們可以替你去醫院看看你的女兒啊,對了,她喜歡什麼吃的和玩具?」
「不用不用,」陸晴連忙說:「幫我去看一看就好了,你們還是學生,要你們破費可不好。」
摩陀把手一伸,掌心赫然躺著兩張信用卡,笑嘻嘻地對陸晴說:「這算得上什麼破費?這小子有的是錢,別替他省著。」說著用手一指胡海。
胡海一見,不禁怪叫一聲:「咦?我的信用卡怎麼會在你手上?」
「很奇怪嗎?」摩陀若無其事地一笑:「你放在陳雅那裡的嘛,她上午回來收拾東西,恨不得把你那屋子全部掃蕩一遍才解氣,我哪裡知道那些東西是你的還是她的,該拿不該拿?當下就像昨天晚上一樣,嘿嘿,略施小術,所以嘛……她就乖乖地把這個交出來啦!」
看看胡海臉色頓時一沉,一言不發,摩陀又連忙補充了幾句:「喂,我可是為你好,如果我不那麼做,那個女人根本就沒打算把這個還給你呢!你都沒看見她清醒過後,恨不得把這玩意兒強搶回去的那副可怕樣子!」說著,把兩張信用卡遞給了胡海。
胡海苦笑了一下,點點頭。其實他早已料到陳雅決不會輕易把錢還給自己,也從沒打算去要回來——錢財乃身外之物,再說畢竟相識一場,如果最後分手時還要在這些東西上面擾攘不清,那也實在無趣——可潛意識裡,他卻仍然希望陳雅不會那麼貪財,能夠主動把信用卡還給他,不是為了心疼那點錢,他只是存了萬分之一的希望,希望自己的初戀不會真的因為金錢這個東西而變得那樣醜陋……
「是啊,陸大姐,錢真的不是問題,關鍵在於我們能幫你做些什麼。」胡海甩甩頭,不再去想那已經被揭過去的一頁,誠懇地對陸晴說。
陸晴用感激的目光看看石軍、胡海和摩陀,嘴角慢慢浮起一絲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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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雖然整個下午曠課了,不過總算值得,真值得!」三人從兒童醫院出來,胡海深吸一口氣,感慨著,「陸大姐她們真是母子情深,看來這種骨肉之情即便是到了人鬼殊途的地步,也決計改變不了啊!」
石軍沒有說話,眼前晃來晃去的,竟然全部是陸晴和老媽秦小雅交錯的身影。
陸大姐的女兒小名蓁蓁,這小女孩兒實在可憐,獨自蜷縮在病床上,除了一個十五、六歲的小保姆坐在床頭打瞌睡,竟沒有一個親人守護在身邊,看著石軍三人買了一大堆的食物和玩具,蓁蓁完全無動於衷,只是躲在被單下面發呆,小小年紀,竟好像已經有一點自閉症的傾向。
見到女兒變成這副模樣,陸晴只能無助地站在女兒身邊,默默地、不停地流著眼淚,卻什麼也做不了,那目光中流露出來的辛酸與絕望,讓看在眼裡的石軍心頭禁不住一陣陣發顫……
陡然之間,彷彿眼前掠過老媽的臉龐,雖然只是轉瞬而過,但那神情和此刻的陸晴卻極為相似,那種辛酸、絕望,還帶了一點驚恐的眼神,是如此的真實和清晰,刺得石軍的心隱隱作痛。可是在什麼時候?什麼時候曾經見過老媽臉上顯出這副表情?他卻想不起來。
後來,連摩陀也實在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在陸晴身上用了一個「傳音咒」,讓蓁蓁可以聽到陸晴的聲音。這一回小魔頭居然一次施法成功,沒有半途出錯,於是,三個年輕人站在一邊,聽著陸晴含著眼淚,哽咽著、斷斷續續地唱起了她生前曾經為女兒唱過無數次的童謠——說來也怪,蓁蓁原本對誰都不理不睬,可聽到了陸晴的歌聲,原本毫無表情的小臉忽然放鬆了,嘴角也綻開了一絲甜甜的笑意,最後,可憐的小女孩兒在母親含淚的歌聲中漸漸進入了夢鄉……
「現在我們怎麼辦?」摩陀揉著肚子,磨磨蹭蹭地跟在石軍和胡海後面,看上去,這小子又想吃東西了。
石軍看看時間,一晃就快下午四點,看來現在回學校也沒什麼意思,吃飯又嫌太早,還真是個尷尬的時間段呢,忽然有點懷念以前的時光——這要是在以前,他一定想也不想就和胡海一頭撞進網吧裡打遊戲去也,可現在的他卻彷彿早已失去了那份興致,看來有的時候,就連玩耍也需要好的心情來配合啊!
「還是去大海那裡吧,」石軍見摩陀和胡海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當下提議道:「我剛才也和陸大姐說了,讓她呆會兒等女兒睡熟之後就到那裡與我們會合,我家裡不太方便,老媽今天不加夜班,回來得早。」說著掏出手機,給秦小雅打了一個電話,說明今天晚上學校裡有活動,就不回家吃飯睡覺了。
「嗯,那你自己照顧好自己,別玩得太野,早點睡覺啊!」秦小雅柔和清晰的聲音通過話筒傳遞到石軍耳中,讓他沒來由地又想起了之前在醫院時腦海裡閃過的那副情景——老媽那驚恐而又絕望的眼神……看上去,那還是老媽年輕時候的模樣,留著一頭長髮,汗津津、濕漉漉地披散著,難道真的曾經有過這麼一刻嗎?石軍還是怎麼也想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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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雅一走,胡海租住的二室一廳看上去頓時冷清、空落了許多,那些東一件、西一件的小擺設早就被陳雅席捲而去,臥室裡亂糟糟的,胡海的衣服也被胡亂地扔了一地,好像剛剛被盜匪洗劫過一般,也不知道陳雅臨走的時候究竟是什麼心態,整個情景看上去竟好像是一個受害者在進行復仇的樣子。
胡海的眼睛裡掠過一絲黯然,當下也懶得收拾,三下兩下就把散亂在地上和床上的衣物卷巴卷巴,全部塞進衣櫃,然後長出了一口氣,拍拍手展顏笑道:「好了,咱哥兒幾個等一下慶祝慶祝,就……就算慶祝老子正式恢復單身!」
摩陀立刻無恥地大點其頭,贊同道:「妙極妙極,最好大吃一頓,這才痛快!」
三個人立即行動,從附近的餐館裡一口氣點了七、八個小菜,買了兩大箱罐裝啤酒,然後當真就在胡海的客廳裡開起了「慶祝宴會」,摩陀趁此機會一個勁兒猛吃,大快朵頤。正吃了一半,陸晴飄進來了。
胡海雖然極力克制,畢竟心境不佳,只喝了幾聽啤酒就開始臉紅脖子粗,見到陸晴,連忙站起身子,大著舌頭說:「來啦,陸……陸大姐,快!快坐下來一塊兒吃!」
連不明事務的摩陀都聽出胡海這話實在冒失,見到胡海醉醺醺的模樣,又不好說什麼,連忙一把摀住胡海的大嘴,把他按回到椅子上坐下。
「陸大姐,不好意思,他喝多了。」石軍也趕緊圓場。
陸晴溫和地一笑,看上去心情比下午開朗了許多,顯見是因為女兒的緣故:「沒關係,我怎麼會介意呢?再說我還要感謝你們呢!」說著飄近前來,「對了,你下午說還要瞭解一下醫院的事情,我也正想和你說說,剛剛到這裡來之前,我又到精神病醫院去看了看,碰見一個很奇怪的人。」
「奇怪的人?」石軍頓時來了精神,連忙凝神細聽。
原來陸晴曾經因為被人陷害而強行關入精神病院長達兩年之久,最後終於因為得了急病,在那裡鬱鬱而終。因為那裡是她亡故之地,所以陸晴在成了幽魂野鬼之後,便經常在以精神病院為中心,方圓幾里的範圍之內活動,而且在醫院裡的時候,曾經有幾個醫生和護理人員對她照顧有加,陸晴一直感念甚深,因此在外面東漂西蕩之餘,時不時也會回去看看。
中午石軍看見陸晴的時候,也碰巧正是她偶爾回來探望的時間。
「你們今天也看到了,醫院裡的醫生和病人好像都不對勁,就如同角色錯位對換了一般,醫生看上去像病人,而病人卻擔當起醫生的職責來了,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