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捕 第三卷 碧落黃泉 第十一章 面授機宜(上)
    當石軍二人走近,中年人也緩緩睜開雙眼,含笑說道:「客人來啦!一路辛苦,請坐。」說著伸手一撫,石軍二人的面前忽然出現了兩個水晶石凳。

    胡海見那中年人聲音柔和,神情親切,初見時的侷促感頓時減少了許多,此刻那人慇勤賜座,心裡一陣恍惚,覺得無論如何也不能違背他的要求似的,乖乖地坐了下來。

    石軍也含笑向老祖點頭致意,坐在了胡海的右側。

    「蒙老祖寵召,不知有何事賜教?」胡海進門之後沒有看到什麼猙獰的怪獸,早就把之前那的戒備之心去了一半,但面對這獨坐一隅的中年男子,卻不知道為什麼總感到有些敬畏,於是也把心裡存著的那些盜寶尋奇之念丟到了腦後,畢恭畢敬地開口問道。

    「客人不必太過拘禁,老夫黃泉,什麼老祖之類只是外人給我的一個俗稱,這次冒昧邀請二位到來,實在是有要事相告。」中年人仔細看了胡海一眼,微笑著說。

    說來也怪,從石軍進入洞穴直到現在,那中年人似乎連正眼也沒向他看上一眼,但他卻感覺到那男子正無時無刻不在關注著自己的一舉一動,當下笑道:「哪裡,是晚輩們應該感謝老祖撥冗相見才是!」

    誰知石軍剛一開口,那中年人立刻換了一副嚴肅的表情,說道:「大人如此稱呼,老朽實不敢當,今日一見,也是黃泉期待已久之事啊……不過大人今日所查之事,恐怕老朽不能給大人一個滿意的答案了!」

    石軍原本還在盤算該如何開口查問父親的下落,但不料這個什麼黃泉老祖竟似早就知道自己的來意似的,一開口就拒絕了自己,心中不免有幾分失望,脫口問道:「老祖怎麼知道我的來意?為什麼我還沒開口,就說無法回答我的問題呢?」

    黃泉沒有正面回答,而是若有所思地看著石軍說道:「世間萬事萬物皆有其緣法,起滅不定,聚散無常,大人孺慕之情,黃泉也十分感動,但時機未到,老朽也無力回天哪!」

    胡海這才知道石軍要找的那個「石歷」居然是他的父親,看著石軍一副失望的樣子,不禁在心裡替他難過,便開口追問:「老祖你既然掌管生死輪迴,具無上神通,怎麼會連一個人的下落也查不到呢?」

    石軍素來不信命運之說,見老祖一上來就打了半天機鋒,心中不免有氣,當下不客氣地質問道:「我不知道什麼緣法不緣法,尋找自己的父親難道還要等到什麼時機不成?如果老祖有什麼交換條件的話,不妨直說!」

    「黃泉不敢,」不知為什麼,這中年人對石軍的態度總是客氣得有點反常,「老朽無慾無求,縱令有事,又怎麼敢威脅大人呢?不過時機未至,我也毫無辦法!」接著歎了一口氣,以無比落寞的語調說道:「千萬年來,生死輪迴者如恆河沙數,這其中的每一個生命對於他本人和親友而言固然無比重要,但在無限宇宙的自然法則之下,卻不過猶如滾滾紅塵中的一粒塵埃,老朽所掌握的,只是席捲這億萬塵埃的洪流之來去方向,因而絕不可能對這其中的某一粒多加關注,更加談不上橫加干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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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對於尋找父親一事,石軍也心知渺茫,但這件事居然如此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現反覆,卻反倒激起了石軍的「牛脾氣」,他知道現在再向這個黃泉老祖追問下去也不會有什麼結果,但卻暗暗下定決心:無論有多麼困難,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憑一己之力尋找出父親的下落,當下一言不發,只在心裡悄悄地憋足了一口氣。

    「那……那老祖召我們前來,到底是為了什麼事呢?」胡海有點困惑——既然黃泉老祖不打算幫石軍解決問題,大可以不讓二人找到他的藏身之處,可為什麼又偏偏驅使冥陰流把自己帶進來呢?

    「一切都是因為一個緣字,」黃泉接口說道,「此次勞動兩位大駕,實在是另有要事相告。」

    又是緣份之說,石軍不由得一陣苦笑,但他還是靜靜地等著黃泉說下去。

    「老朽只是想問大人一個問題,大人是希望平淡一生,作個普普通通的凡人,還是做一個叱吒風雲,掌握千萬生命生死榮辱的霸者?」黃泉話鋒一轉,將話題扯到了石軍頭上。

    「老祖此語何解?在下本來就是一個凡夫俗子,逼不得已才當上了一個什麼冥捕,其實也還是一個被命運驅使得團團轉的小人物,我能夠做什麼選擇?又憑什麼來做這個選擇呢?」石軍滿心困惑,實在是不明白這個黃泉何以有此一問。

    「大人可記得修羅上山的禪真和尚?」

    「這……老祖何以知道此人呢?」石軍越來越覺得驚訝,只覺得這個黃泉神秘莫測,又似乎對自己沒什麼惡意。

    「禪道雖真,人卻虛妄啊!那和尚不過是老朽做出的一個影子而已,修羅上山一別,大人卻已今時不同往日了!」黃泉面色安詳。

    禪真和尚居然是黃泉所化!這實在是大出石軍預料之外,難怪自己一見面就覺得他似曾相識呢!對照著禪真和尚在佛光寺中對自己的諄諄告誡和隨後的遭遇,石軍更覺心中疑惑,莫非這個黃泉竟然有未卜先知的本領?要不然他何以會在自己遇到赤陽她們之前就事先勸告自己遇事必須三思而後行呢?

    一念及此,石軍不由再次開口問道:「當日老祖在佛光寺中勸告我不要魯莽行事,是否是指我不應該答應擔當冥捕一職?」

    「相信大人對自己身上所具有的洞察之眼和契約之心兩種力量應該有所察覺了吧?」黃泉又沒有直接回答,反問了一句。

    胡海對石軍和黃泉剛才的問答聽得莫名其妙,一直都插不上嘴,現在這下可就來了勁兒,目不轉睛地盯著黃泉問道:「老祖所說的什麼眼、什麼心,是不是和石軍身上發出的白光有關?」

    「正是,」黃泉扭頭衝著石軍微微一笑,「大人身蘊寶藏而不自知,但以往在大人危難之時,是否會有什麼奇怪的事情發生呢?」

    石軍回想起在冥河困境中以及收服調皮鬼蘇蘇時發生的怪事,不由得對黃泉的話也來了興趣——本來石軍天性淡薄,但自從捲入冥界的紛爭並被迫當上冥捕之後,總有點被人牽著鼻子走的感覺,而後赤陽在回答一些問題時的閃閃縮縮,黃泉在尋找自己父親問題上的左右推搪,更是讓他心裡覺得相當的鬱悶。歸根結底,這些問題的出現都和自己沒有主宰命運的實力有關,所以一直以來只能隨波逐流、見步行步,但剛剛石軍因為尋找父親的事情而有生以來第一次燃起了與命運抗爭的念頭,現在見話題轉移到了自己身體內隱藏的力量上,於是屏神靜氣,仔細地傾聽著黃泉所說的每一個字。

    「……所謂洞察之眼和契約之心,其實是潛藏在大人身上的兩種超越天地法則之外的神奇力量,然而卻因為某種強大封印的存在,一直沒能被大人善加利用,這兩種能力的本源就是精神之力。」黃泉老祖娓娓道來,「無論是人,還是仙、魔、妖、冥,與生俱來都在體內蘊藏一定程度的精神之力,但因為天賦、體制的不同,這種力量的強弱和發展空間也是各有不同,而大人的體內所蘊藏的這種精神力量可以說是超越宇宙局限的精神之力的源頭,如果使用得當,足可毀天滅地,役使眾生,您又怎麼能妄自菲薄,說自己只是一屆凡夫俗子呢?」而後他又大有深意地衝著石軍凝視了一會兒,接著說道:「同時,在這個宇宙之中,還蘊藏著無窮無盡的物質之力,它與精神之力被合稱為力之本源,同時也是所有仙、魔、妖、冥賴以修行的基礎——也就是說,只要大人您掌握了物質之力的使用方法和必要的修煉手段,並不斷修煉以加深修為,以大人堪稱這世間最強大精神之力擁有者的天賦,獲得無與倫比的強大力量也只是時間上的問題罷了!」

    「我?」石軍聽了,下意識地與胡海對視一眼,心裡湧上了無數的問號。

    「下面我要做的事情,足以影響到大人的一生,老朽也實在不知道現在和大人提起是否合適,所以在此之前,希望大人能夠先回答我剛才的那個問題。」黃泉說到這裡,頓了一頓,似乎在等待著石軍的答覆。

    「我曾經只希望做一個平凡的人,但是現在我已經厭倦了那種被命運和他人主宰的生活,雖然我並沒有要玩弄他人生死於股掌的野心,但希望做一個可以有能力選擇自己生活道路的強者。」石軍沉思了一會兒,一字一頓地說道。

    黃泉聞言臉色凝重了起來,但過了一會兒,又像是放下了一個沉重的包袱似的長舒了一口氣,然後緩緩說道:「倒是老朽多事了,不過以大人的脾性也自當如此……那麼我下面要給大人看的東西,希望大人能夠仔細揣摩,可能對大人日後所需要面對的一切,有所幫助。」

    隨後,黃泉伸手一揮,千萬道墨綠色的光線從洞穴四周的水晶牆壁上忽地射出,就如同人世間最最精密的織布機一般,以光線為絲,用雲霧作緞,轉眼間就織就了一張光華四射的幕布,隨著柔和綠色光芒的跳動,緩緩出現在石軍的面前。

    在幕布完全展開之際,黃泉又抬手一指,一陣光華閃耀之後,幕布上突然出現了無數金光閃閃的奇異文字和圖案,這些畫面來回閃動了一陣,便化作一股金色的氣流,筆直地向石軍兩眼之間射去。

    石軍只覺得眼前一花,而後千萬種咒印、符菉如閃電般一一劃過腦際,也不知為什麼,石軍覺得自己對這些東西竟然非常熟悉似的,只是一瞬間便牢牢地將它們刻畫在腦中,忽然見他全身一震,一個全新的世界如同一幅畫卷般在腦中伸展開來。

    天地無極,造化玄機,都只不過是能量轉化和演變的不同方式而已,撕開這簡單的障眼法術,一切都變得無比單純和直接——天地的能量被綠色生命所吸收,而後通過天賦的代謝功能不斷儲存和消耗,食物鏈促成了能量的第一次轉移,一切的新生、死亡和腐朽都是不過是物質之力在自然法則中演化環節而已,宇宙間充斥的能量就這樣以各種形式在各個生命體和非生命體之間循環交替。

    生的喜悅,死的灑脫,大地沃土的祥和,廣闊宇宙的包容,所有有意識和無意識的存在都將各自的情緒一股腦的湧入石軍的心中,有一瞬間他甚至覺得自己已經和宇宙萬物渾為一體,再無內外你我之分,一種與天地同命運,與萬物共呼吸的玄妙感覺在他的內心深處迅速的擴散開來,時間在這一刻停止了流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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