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蛋笨蛋!氣死我啦!你傻愣著幹什麼?還不趕緊吃了?不然無常大人知道了一定饒不了我!」胖蘑菇連聲催促。
「好,好!」胡海想也不想,就一抬手,揚起脖子把手上的「滌心瓊漿」全部倒進嘴裡,還沒來得及品品什麼滋味,這些什麼勞什子瓊漿就像進入豬八戒大嘴裡的人參果一樣,急不可待地自己一古腦兒竄進胡海的胃裡去了。
「糟糕!」胡海這才一驚,覺出不對勁來,現在他連自己身在何方都不知道,就這麼不緊不慢地和眼前這敵友難分的傢伙聊上了,居然還糊里糊塗地亂吃東西!這可是冥界的東西啊,誰知道是不是只有死人才能吃的?
「好啦!現在輪到你誇我了!」還沒等胡海回過味兒來,胖蘑菇早就停止哭泣,催開了。
胡海心想,誰知道吃了你所謂的好東西,一會兒我會不會腹痛如絞,毒發身亡?估計這鬼地方也不能有醫院什麼的吧?誰還有心思誇你啊。想到這裡不禁眉頭緊皺,一言不發。
「你可不能說話不算話啊,你已經吃了我的瓊漿啦!快誇我啊!」
胡海心想,這真是吃了別人的口軟,如果就這麼走了怎麼說好像也有點過意不去……當下心一橫,把滿心的不安丟到一邊,準備打起精神敷衍胖蘑菇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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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胡海剛想張口,就發現不知不覺間四周圍那些遠遠近近的竹筍竟全部都聚攏了過來,每個竹筍尖上都伸出了一支胖胖的蘑菇頭,不禁嚇了一跳。
只見這些蘑菇或紅或白,或黃或綠,大小不一,基本上都是一種顏色,少數是兩種顏色相間的,只有方才與他交談的那支胖蘑菇的形象最為艷麗,看上去好像還是這一群蘑菇的首領一樣。
見胡海忽然不說話了,身邊的胖蘑菇們紛紛用尖細的聲音催促開了——
「快一點啊,我們好想聽些好聽的話啊!」
「是啊!從來都沒有人誇我們,無常大人每次來都痛打我們,把我們打得痛哭流涕,收集完我們的眼淚就看也不看地走了呢!」
「就是就是,無常大人從來都不安慰我們幾句,這麼多年了我們都從來沒有笑過,總是以淚洗面,過得好淒涼啊!」
「快一點嘛,說幾句好聽的話嘛,真令人期待呀!」
「……」間或穿插著興奮的尖叫聲。
「大家安靜!」五彩胖蘑菇果然像是個「頭兒」,尖叫一聲就讓四周的蘑菇們頓時鴉雀無聲,「誰都不要吵啦!好好聽我們的朋友說話!」
胖蘑菇也不徵求胡海的意見,就自顧自把他列入了好友名單。
胡海看看身邊聚集的越來越多的蘑菇頭,聽著他們七嘴八舌,先是覺得好笑,心想這真是說出去也沒人信,聞所未聞啊!可是聽了蘑菇們的訴說,卻又漸漸笑不出來了。儘管看不到它們的表情(如果蘑菇也有表情的話),胡海卻似乎非常能夠理解這種心情,那種渴望被讚美、被承認的心情……
想到這裡,胡海盤腿坐了下來,擺了個舒舒服服的姿勢,在千千萬萬顆胖蘑菇的期待中,開始了他對蘑菇們的「讚美頌」。
……
過了半天,胡海直講得口乾舌燥,什麼「美麗」、「可愛」之類的定語已經重複了不下十遍,心想這樣誇下去實在不是辦法,還是早一點抽身,把石軍找到要緊,於是說道:「好啦,我該走了。」
誰知道蘑菇們不幹了,苦苦哀求胡海,讓他多留一會兒:「你別急著走啊,我們好不容易才遇到一個像你這樣難得的好人啊!」
「是啊,好人啊,你再誇誇我們嘛!」
胖蘑菇們七嘴八舌,來回來去就是那麼幾句,不過語氣倒頗為真誠,使出渾身解數,想讓胡海多逗留片刻。
「不行,我還有個朋友在等著我呢,」胡海眼珠一轉,「他比我更會誇獎人,等我把他找到再回來一起誇獎你們好不好?」
「不好!」胖蘑菇異口同聲,「這麼多年了,我們還是頭一回碰到一個願意誇獎我們的人呢,說什麼你也不能走!」
胡海一見,不禁在心裡破口大罵那個「無常大人」,這狗東西好端端地收集這些蘑菇們的眼淚做什麼?還有事沒事痛打它們,事後也不寬慰幾句,害得老子現在身陷蘑菇大陣……
眼見圍攏來的蘑菇們越來越多,嘰嘰喳喳之聲不絕於耳,突然之間情急智生,大喊了一聲:「滌心瓊漿,舉世無雙!」
只見蘑菇們的吵鬧聲立刻嘎然而止,興奮地左搖右擺,靜靜聆聽。
胡海緩緩站起身來,非常滿意自己製造出來的效果,當下一邊搜腸刮肚,大聲讚美著蘑菇們,一邊不易察覺地挪動著腳步,一時間諛辭不斷,如同滔滔江水連綿不絕,又猶如黃河氾濫一發不可收拾。
蘑菇們不知不覺,齊齊跟隨在胡海身後,亦步亦趨,如醉如癡,搖頭晃腦,樂不可支。
誇著誇著,胡海漸漸發現,只要他不停地說出溢美之詞,蘑菇們就會立在原地,笑得前仰後合,當即情急智生,漸漸地就邁開了步子,繼而疾步如飛,只是口中依舊諛辭潮湧,絲毫不敢停下來,
於是一幅瑰麗的奇景出現了——只見胡海一面狂奔,一面滔滔不絕地大聲讚美,成千上萬顆五顏六色的竹筍胖蘑菇緊隨其後,不時哈哈大笑,喜不自禁地前仰後合,將胡海身後映照得霞光萬道,瑞彩千條。
跑了約摸十分鐘,胡海竟然一點也不覺得疲憊,反而一開始身上的酸麻痛楚都在不知不覺中也消失得無影無蹤。可此時他那裡還顧得上這個變化,只是一通猛跑,口中喃喃不休。
終於,胖蘑菇們在發出了一陣驚天動地的大笑之聲後,滿心愉悅,齊齊停下「腳步」,心滿意足地就此放過了胡海。
胡海仍然不放心,又埋頭疾走了片刻,回頭望望那些胖蘑菇們早已不見蹤影,這才鬆了口氣。
環顧四周,猛然發覺身邊的景色已經變了。原來在不知不覺中,他已經跑出了很遠,儘管依然只能看到周圍十幾米的範圍——只見腳下已非剛才的沙地,而是由一種平滑的白色石塊鋪出來的地面,身邊一片迷霧,既不見任何生物,也看不到建築、山石甚至花草,空曠至極。
正在東張西望,萬分苦惱之際,前方的霧中忽然閃出一個人影,緩緩地迎面而來,難道是石軍找自己來了?胡海精神一振,連忙迎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