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捕 第一卷 尚未睜開的眼睛 第二章 孤獨的亡靈(上)
    一陣猛烈的敲門聲把石軍從黑甜睡鄉中驚醒,拉開門一看,竟然是胡海這小子,不禁奇道:「你不是正在美女身邊候著嗎?怎麼有空過來?」

    胡海一邊進門,一邊恨恨不已:「你再不開門,我可就要報警了!」

    「呵呵,這麼想我,看不出來。」石軍打了個呵欠,睡眼惺忪地開著玩笑,晃晃悠悠進了臥室,「吧嗒」一聲把電腦打開,這才懶洋洋晃進盥洗室洗臉漱口。

    胡海亦步亦趨,一言不發跟了進來,嚇了石軍一跳,「你沒什麼吧?」

    「這話該我問你才對,這兩天你去那兒了?課也不上,電話又關機,我到你們班去找,都說沒看見你人,害得我以為你小子出了什麼事,一下課就跑過來了,誰知道你小子在狗熊冬眠!」胡海悻悻地說道。

    「不至於吧,」石軍翻了個白眼,「什麼兩天,我手機沒電了,又找不到你們,不自己回來還留在廟裡當和尚不成?就睡了一覺而已,這會兒才幾點?」他探出頭看了看客廳裡的掛鐘,「——也就幾個鐘頭,這不剛天黑嘛……肚子餓了,一會兒出去吃罷。」

    「幾個小時?」胡海瞪大眼睛看著滿嘴牙膏沫兒的石軍,哭笑不得:「你知道今天星期幾了?星期二!幾個小時,敢情下山以後你小子兩天不上課就睡覺去了?」

    「……」

    怎麼可能?去修羅山不是今天上午的事情嗎?又不是特別累,無緣無故,沒理由睡了這麼久啊……石軍自己也覺得不對勁,卻又說不出原因,心裡浮上一絲淡淡的不安——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可究竟是什麼,他也說不清楚,卻隱隱有種直覺,這一切,可能與修羅山上高深莫測的禪真和尚有關係!

    不過石軍是那種很少將心裡的真實想法輕易宣諸於口的人,更何況這種連他自己都說不清楚的事,於是話到嘴邊又嚥回了肚裡。

    ********

    石軍和胡海均是就讀於本市一所有名的理工學院建築系工民建專業大一年級的學生,石軍是走讀生,一來因為離家近,二來他也不喜歡熱鬧,畢竟學校裡人太多,而他也實在懶得花時間和精力去認清楚身邊都是誰誰,不如放學就走人自由。

    而胡海家在外地,這小子也是一個自由慣了的人,放著學校公寓不住,自己到校外租了一套房子悠哉游哉——說是為了方便打遊戲。這兩個人同系不同班,本來互相不認識,但是都喜歡上網打「星際」,經常一起玩通宵,一來二去就混熟了,之後兩個人又組隊打「暗黑」什麼的,配合默契無間,自此成為莫逆。

    原本胡海比石軍大幾個月,可是石軍顯得老成穩重一點,而胡海則熱情衝動,兩個人走在一起,倒像是石軍比胡海大一點。

    石軍生長在一個單親家庭——他自小就沒有見過父親,老媽秦小雅是市立醫院的急診醫生,一天到晚忙著救死扶傷。母子二人相依為命,對父親的事情,秦小雅從來不說什麼,長大以後的石軍也聰明地不再問——誰願意提起傷心事呢?也許正是因為這樣,老媽才變得不苟言笑,總是把時間精力放在工作上,從不提起感情的事情吧。

    老媽日復一日和打仗一樣,每天總是忙到很晚。對此石軍經常感到很是心疼,卻又不知道能為此做點什麼——石軍對秦小雅的感情很深,不過他們母子二人在感情上都一樣內斂,兩個人互相默默關心對方,卻總是不肯輕易表現出來。

    ********

    事後石軍琢磨了半天,也沒弄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莫名其妙睡了那麼久,難道僅僅是偶爾的一次貪睡嗎?這件事與那禪真和尚究竟有沒有關係呢?石軍甚至有想過要去佛光寺看看,但最終還是打消了這個年頭——也許真的只是個意外?生活中怎麼可能沒有意外發生呢?更何況只是睡過頭而已,也沒出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何必過於大驚小怪?

    之後的幾個月,石軍的生活一如既往,古井不波,上課,遊戲,踢球,回家……正常得不能再正常,再也沒有什麼古怪的事情發生,漸漸地,石軍也就把這件事打包封存,丟進了記憶的角落。

    倒是胡海,這小子最近神神秘秘地,經常玩失蹤,後來石軍才知道原來這小子是重色輕友——不知道他用了什麼功夫,竟然真的泡妞成功,整天和陳雅出雙入對,像一對鴛鴦似地形影不離,害得那些曾經為了追求陳雅費盡了心思的仰慕者們恨得磨牙。而那陳雅居然也一改以往冷傲的女神姿態,整天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微笑,小鳥依人似地時刻粘在胡海左右,二人濃情蜜意,胡海為了陪伴女友,竟然連他多年來的最愛——網吧也漸漸去得少了。偶爾來找石軍,也是二人結伴,在石軍面前肆無忌憚表演卿卿我我。

    看到這種情形,石軍也知道識趣,索性一個人在家裡上網,不再打擾別人二人世界。

    日子在平淡中迅速滑過,天氣一天天熱了起來,學校放了暑假,不久,石軍的生日臨近了。

    ********

    八月十三日是石軍十八歲的生日。對石軍來說,這也是令他最為迷惑不解的事情。

    老媽秦小雅的性格一向萬事不縈於心似的,連自己的生日都從來不過,卻唯獨對兒子的每一次生日都極為關注,簡直可以用「如臨大敵」四字形容。

    從記事起,石軍過的每一個生日都是被關在家裡,一天二十四小時門窗緊閉,且不許石軍外出。好在石軍的生日總是在暑假,不然每一次都還得編出理由向學校請假。

    一直以來,為了不讓石軍鬧著在生日這天出去玩,無論再忙也從不請假的秦小雅,獨獨會在這一天請假全天候陪伴兒子,門也不出,好在石軍不算是個特別貪玩調皮的孩子,儘管問不出原因,但是也能在家裡自得其樂,看看電視,玩玩遊戲。

    於是每一次過生日對石軍來說就如同坐「豪華監獄」一般,石軍自顧自睡懶覺,看書,看電視,老媽頭一天一定會把好吃好喝的準備好,然後就好像這一天是全家清潔日一樣,洗衣服,掃地,抹灰,似乎忙的不亦樂乎,而全副心神則集中在兒子的一舉一動上,目光灼灼卻又閃閃躲躲。

    這一切,石軍每一次都看在眼裡,心中大惑不解,有些好笑可還得裝作一無所知。

    ********

    這一天也不例外,八月十三日一早,秦小雅就把頭一天買好的兒子愛吃的食物做好,擺到客廳的餐桌上,看看窗外天色陰沉,烏雲密佈,似乎馬上就要下雨似的,心裡不住的祈禱著,希望這一天快快地,無驚無險地過去。

    秦小雅躡手躡腳,走到兒子臥室門口站定,側耳聽了聽,沒什麼動靜,腦中湧出兒子扯著均勻呼吸聲的那幅平靜睡相,心裡泛上一絲柔情,對自己笑了笑,開始輕手輕腳的忙開了。

    石軍早就醒了,只是不想起床——不用上課,也不能出門,還不如膩在床上來得自在。

    昨天晚上,胡海打了個電話給他,這小子,為了女朋友,放假竟然連家都不回了,陪著那個陳雅雙雙去了西雙版納,還是坐飛機去的——當然,付錢的決不會是陳雅。

    看上去兩個人感情進展神速啊,不過石軍對此並不看好,他一直認定,那陳雅之所以對胡海的態度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全是看在「錢」的份上——

    胡海的老爸老媽據說都是七,八十年代在深圳掘到第一桶金的最早下海的一批知識分子。多年來,早已身家千萬,據說還是什麼上市公司的主席,原本這些情況大夥兒,包括石軍一直都不知道,但是前不久,也就是「修羅山之行」後不久,胡海的父母雙雙來到本市,說是為了來談什麼公司的收購計劃,但主要還是為了看望兒子,當胡氏夫婦來到學校的時候,卻和他們的合作夥伴之一——石軍的同學,洪天的父親不期而遇,而胡海的「太子爺」身份也從此曝光。自此以後,陳雅也就突然地從驕傲的公主搖身一變,成為胡海身邊溫柔可人地小女人。

    昨天晚上在電話裡,大海樂不可支地向他匯報著一天下來的經典片刻,還著重強調了N遍陳雅「特意」,「親自」為他挑選了一個玉佛吊墜送給他作為定情信物的感人一刻。

    「那叫不見兔子不撒鷹,望報始投桃。」石軍訕笑著。

    「你這個沒有情趣的傢伙,這叫真情流露!千金難買的!」

    「喲呵,我倒是覺得你很容易被收買,反正感情的事情我不懂,你自己小心。」

    想到這裡,石軍忍不住歎了口氣,這個胡海,就是太天真,把什麼事都看的那麼簡單。不過,反過來說,他石軍又能好到那裡去呢?

    有時候他也不喜歡自己這樣悲觀地看待人性,而寧願相信世間種種美好情操的真實可能,事實上,石軍從小到大所經歷的人和事都還比較積極正面,即便他的生活中沒有父親這個角色,也幾乎沒給他留下什麼陰影,可不知為什麼,石軍卻天生對「煽情」的人或事比較過敏和抗拒,形成了一種被老媽斥之為「消極悲觀」的人生態度。

    儘管這種灰色的情緒一直被他用玩世不恭的外衣不經意地包裹著,卻不可能不從細枝末節上表現出來——那永遠彷彿帶著一絲冷笑的微微揚起的嘴角,無不表明著一種態度,那就是不在乎,不熱衷。為什麼呢?天知道。

    但是有一點,大海是他的朋友,為人善良,他可不希望自己的兄弟受到傷害。可是感情上的事情誰能說的準呢,胡海顯然是「掉進去了」,看情形,石軍估計這段感情不會有善終。卻又知道自己並不能為此做點什麼。

    ********

    胡思亂想了一陣,石軍意興闌珊地爬起床,看看窗外陰沉的天色,更覺無趣,正想推開窗子,又醒過來今天正是自己的生日,老媽昨天晚上就叮囑了自己半天,決不可以打開門窗之類,現在更加一定早就在客廳裡忙活上了,順便虎視眈眈監視自己的行蹤,還是老實聽話一點吧。

    忽然外面「光當」一響,然後傳來老媽的一聲悶哼。石軍不禁嚇了一跳,三步並作兩步竄出了房門。

    秦小雅躺在地上揉著腰眼,心中暗恨:今天活見鬼了,做事做得興起,怎麼想起要踩著凳子把落地窗簾取下來清洗,誰知到一個不小心摔了下來閃了腰,這麼重要的日子……

    她生怕兒子聽到,忍著劇痛想要爬起來,可一使勁就又忍不住痛得躺了回去。

    石軍出門見此情景不由吃了一驚,連忙扶著秦小雅坐到沙發上。他也算家學淵源,問清了原委,馬上擰了把冷毛巾給老媽敷好,然後翻出家中常備的藥箱給秦小雅抹上藥油。

    儘管石軍再三要求,但秦小雅還是否決了出門就診的提議,只答應在沙發上躺一躺——她可不敢睡到臥室裡去,生怕一不小心,兒子會溜出去。

    「唉!都什麼時候了,我還出去遛達什麼?您可真是的!」石軍哭笑不得,咕噥著打開電視,把遙控器遞到老媽手裡。「好了,今天您就趁機休息一下,什麼也別幹了,這些活兒交給我,只是被嫌我幹不好就是了。」石軍見老媽問題不大,也就放心了不少,開了一句玩笑後,接著母親的活兒幹了起來。

    「你先漱口洗臉,吃完飯再幹活也不遲啊」秦小雅溫言道。

    「嗯?也對!」石軍撓撓頭,揚起嘴角對母親笑了笑,轉身洗漱去了。

    「真像他啊,」秦小雅看著兒子的背影,在心裡輕歎一聲,眼眶沒來由地濕了。

    這一天終於無驚無險捱到了晚上,石軍扶著秦小雅上了床,隨後進了他自己的臥室。

    天陰了一整天,也沒有落下半點雨水,雖說開了風扇,臥室裡還是悶熱無比,空氣中濃重的水汽令人壓抑鬱悶——石軍的過敏性鼻炎很嚴重,在夏天,無論再熱也從來不敢享受空調。

    於是他推開窗子,在書桌前坐下——其實每到生日這天,石軍都覺得胸悶心跳得厲害,但懾於母命,卻只好強忍著窩在這個差不多完全密封的房子裡,但這次反正老媽睡了,打開窗子她也不會知道。

    對他來說,只有晚上才是最令他愜意自在的時光,閉門獨處,置身在黑暗之中,享受夜的寧靜,夜的幽香,夜的包容,整個世界彷彿都屬於自己,一切都無比寫意和舒適,外面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召喚著自己,讓他不斷察覺到一種與不知名空間神秘事物的玄妙聯繫。

    但石軍卻不知道,母親在他生日這天異乎尋常的關注背後到底有什麼樣的原因?此時開啟窗戶又究竟意味著什麼?

    伴隨著他心臟的有力跳動,這種悠閒寧靜的生活,已然隨著他十八歲生日的到來,就此畫上句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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