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門,靈椿坊,順天府衙門就座落在此處,衙門大堂裡面氣度森嚴,往日這順天府衙門是人來人往,各級官員,來辦事的,串門的,還有過來送禮巴結的趕都趕不走,但是最近四五天來,衙門前明顯清淨下來,原來那麼多官員爭著搶著要進去一次,守門的衙役看著那些官員低聲下氣的哀求自己,倍感面子,現在呢,沒有了往日的恭維之詞,人也一下蔫了下來,無精打采。
遠遠一頂青色的官轎疾馳而來,門口站立的兩個衙役頓時來了精神,忙挺起了腰桿,精神煥然一新。
「落轎,落轎……」轎子還沒有到,就聽到轎中之人急促的聲音。
轎夫們聞言自然停了下來,只見那轎子中人好像等不及,不等轎子平穩落地,便一把掀開轎簾,人就從轎中幾乎是跳了出來,一提衣襟,飛一般衝向順天府衙門大堂。
「魏大人!」兩名衙役自然認得這人是新任太僕寺少卿魏學,也是自家老爺的至交好友,自然沒有上前阻攔。
「你們史大人呢?」魏學一臉的急色問道。
「我們家大人在後堂,要不小的替您通報一聲?」機靈一點的那個衙役趕緊道。
「不要了,我自己去……」魏學著急一揮手,朝裡面跑了進去。
後院,史可法此刻正逗弄著寶貝女兒,一旁夫人紫荷側躺在籐椅之上,微笑的開著父女倆,生育後的紫荷愈發嫵媚動人,瘦弱的身軀也變得豐滿起來。
「咯咯……」下丫頭玩性大起,居然一把揪住了史可法才蓄了不久的鬍鬚,並且小手不斷的舞動。疼地史可法直咧嘴,小丫頭還開心的笑個不停,紫荷也被女兒的頑皮逗的笑個花枝亂顫。
一家人正歡聲笑語,其樂融融之際,一個不速之客一下子闖了進來。
來人正是魏學。
看到心急火燎的魏學沒有通報就這樣無禮的闖了進來,史可法頓時心中一驚,這樣的情況,他還是頭一次見到,他知道魏學,沒有緊急要事是不可能會如此沒有禮貌的闖進內院的。尤其是女眷都在情況下。
紫荷也馬上收斂的笑容,從丈夫懷中將女兒抱過去輕聲道:「老爺有客人,妾身先迴避一下。」
「史兄,你可知道你現在大禍臨頭了!」待史可法將魏學迎入書房,魏學劈頭就是一句。
「什麼大禍臨頭?」史可法一愣之下,不解道。
「史兄難道不知道?」魏學有些詫異。
「知道什麼,賢弟有什麼話不妨直說。」史可法看魏學一臉地鄭重,就知道一定發生了什麼大事。
「史兄可記得三個月前一件案子?還有最近史兄是不是上過一道密折?」魏學問道。
「三個月前?」史可法低頭思索了一下,茫然道,「密折到是上過一道。不過這件事似乎沒有多少人知道,魏兄你怎麼會知道的?」當初聯署上密折的時候,魏學新調入太僕寺,因此並沒有叫上他。故而他很奇怪魏學怎麼會知道這件事?
「史兄是不是上折要求朝廷取消爵封制以及承蔭制?」魏學急切的問道。
「不錯,勳爵貴戚太多,這些人不但不能替朝廷分憂解難,一邊盤剝百姓。敲骨吸髓,一邊不斷的伸手問朝廷要錢要糧,甚至要地。每年朝廷用在這些人身上的錢糧就足夠養一支五十萬的軍隊。不僅如此。這些人還貪得無厭,朝廷早就應該斷了這些人的供奉了。」史可法恨聲道。上這樣一道奏折並不是朱影龍自己授意的,而是史可法自己意識到的,這些人就如同大明朝內部地毒瘤,如果不下狠心把他割除,國家就永遠不可能健康起來。
魏學聽了史可法這一解釋,頓時無奈的長歎一聲,心道他又何嘗不知道呢,只不過廢除千百年來傳下來的成法又談何容易,縱觀一千多年來的變法,何曾那一次變法把這些人地權益變沒了,說起來這些都是功臣之後,祖宗都是為大明朝立下汗馬功勞的,把這些勳爵之後一下子都得罪光了,斷了他們的利益,這些人要麼在朝堂要麼在地方不是掌握實權就是根深蒂固,史可法這一腳踩進去,恐怕要陷進去了,道:「史兄,你這一次怕是要把天捅下一個窟窿了,怕是皇上都難維」
史可法一陣沉默,他雖然入官場時日尚短,但官場的險惡,各方勢力地傾軋他都清楚,有多少人是真正為了朝廷,為了國家他也很清楚,就整體力量來說,皇帝改革一派佔據了朝廷主導地位,而且都掌握了一定的實權,甚至掌握了最高的權力,但中下層官員卻明顯地以各自利益為重,雖然經過幾次換血,短期內難以形成擰成一股地力量,除非皇上利用暴力對官場清洗,但這樣做可能會失去民心,甚至將國家推向一個更加崩潰地境地,便宜了虎視眈眈的敵人,這道密折他上地太急了。
「還有,史兄你可知道三個月前你處理的那件王家土地糾紛的案子嗎?」魏大中突然問道。
「那件案子跟這件事有什麼關係?」史可法十分不解,這兩件事根本就風馬流不相及,怎麼會扯到一起呢?
「王家老太爺死了,王家長子王元野外放江西按察使,因為你將那三十畝土地判給了李家,致使王家老太爺一病不起,不到七天就死了,現在王元野聯合了幾個御史參劾你判案不公,逼死了他的老父親,參劾你的奏折被內閣壓了下來,不過有消息說這個王元野在京城關係很深,雖然參劾你的奏章被壓了下來,但明天的大朝恐怕有人會借此機會向你發難,內閣可能也會因此被波及。」魏學鐮道。
「哼,他到惡人先告狀,王家縱使惡奴搶走了李家三十畝的地契,就給了三百文錢,三百文買到了那三十畝肥沃之地,分明是仗著自己有個做官的兒子強買強賣,本官沒有參那個王元野縱容家人之罪,他到先參劾起我來了!」史可法一聽,頓時氣憤難平道。
「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朝中有人想整倒你,還有他們的目標還有兩閣。」魏學鐮憂心忡忡的道,「明天大朝之上,一定有人會搶先對史兄你發難,你可要小心。」
「皇上知道嗎?」史可法小心的問了一下。
魏學鐮沒有回答,但是眼神卻給出了回答,這樣的消息連他一個小小的太僕寺少卿都曉得了,皇上能不知道嗎?
史可法突然起身道:「我要立刻進宮!」
「慢著,史兄。」魏學鐮一驚之下,忙喝住了史可法道,「史兄,你現在千萬不能進宮,你現在進宮,恐怕事情會變的更加複雜。」
「賢弟是說密旨的事情?」史可法並沒有失去應有的冷靜,瞬間就明白了魏學鐮話中的意思。
「雖然你們聯署的人當中有人洩密,否則密折裡面的內容又怎麼會洩露出來呢?」魏學鐮提醒道。
會是誰呢?聯署的密折總共不過四人,不會是自己,也不會是楊之易,也不會是周茂蘭,剩下的就只有阮大了,這個阮大與歷史上那個大造《百官圖》攻擊東林黨被打上「閹黨」標識的阮大不一樣了,他的命運軌跡來了一個大逆轉,憑借圓滑的手段以及飛揚的文采得到了史可法的賞識,當初朱影龍看史可法要求將阮大調到自己手下任職,也微微皺了一下眉毛,不過他沒有說什麼,也沒有提醒史可法這個阮大是個騎牆主義者,根本不可靠,況且他即使說了,史可法未必會相信,因為朱影龍自己也未真正的瞭解阮大,只能從自己已知的歷史來判斷,但就是這個阮大,雖然命運稍稍的改變了一下,但其本性卻沒有改變,他最終跟史可法這樣的人不是同路人,自然也就尿不到一個壺裡面。
真正跟這份密折有關係的並不特製王家老太爺的死以及王元野究竟幾個御史官員的參劾,而是史可法將對待王家這種撥亂反正的工作一直進行下去了,一下子波及了整個京城,試問那些勳爵貴戚又有多少在背後沒有幹這些骯髒的事情,被史可法這麼一搞,財富土地一下子縮水許多,這些人能不把史可法給恨上了,一聽說史可法上折還要求斷了他麼的供奉,這還得了,刺激過重的官員士紳還有勳爵貴戚一下子團結起來,他們共同的目標就是將史可法趕下來,當然這些人並不知道,他們其實莫名其妙的成了一些人的棋子,身處在漩渦中心的史可法也是身不由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