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差不多看完了捷報上的內容,再粗略的將整個計劃疏通了一下,卓巴和周文元兩人聯袂而至。
二人前來的路上早已得知杭州大捷的消息,只是具體情形並不完全清楚,因為保密的關係,洪承疇請周文元幫他偽造鄭芝虎親筆信函的事情朱影龍並沒有透露給卓巴,到不是防著他,只是沒有這個必要,卓巴的主要精力還是放在了南京周圍的戰場上,因此周文元反到知道的要多一些,礙於《保密條令》,來時的路上,他也沒敢對卓巴透露一句。
一進門就看到朱影龍臉上那凝久不散的笑容,兩位心腹大臣終於也露出了久違的笑容,雖然南征大軍一個接一個捷報傳來,但多日未見皇帝臉上露出笑容,如今終於一掃冷漠,自然高興萬分。
「恭喜皇上,賀喜皇上。」兩人站立俯身齊聲道。
「呵呵,同喜同喜!」打了大勝仗,而且是前所未有的打勝仗,朱影龍當然高興。
「這是洪承疇、宋獻策兩人聯名上的報捷奏折,你們先看一下,然後用邸報傳遞天下,朕要天下人都知道南征,朕已經勝券在握了!」朱影龍命一旁服侍的嫣紅將手中的奏章遞給二人道。
卓巴、周文元謝過一聲「裕妃娘娘」之後,便一人手執一邊細細閱讀起來。
而朱影龍卻閉上眼睛思考如何獎賞洪承疇等立下的大功勞,還有大捷後接下來的戰略如何變化,再就是如何處置鄭氏三兄弟,鄭芝龍被俘,拿下福建只是時間問題,鄭氏四兄弟就剩下一個鄭鴻逵。鄭芝龍出征之前還將其軟禁起來,福建鄭氏分崩離析在即,鄭氏族人當中可沒有另外一個鄭芝龍,又佔據海上優勢,鄭氏若是當機立斷之下避走海上,朝廷現在還正拿他沒有辦法,偏偏鄭芝龍是朱影龍當初下定決心不得不殺之人,鄭芝龍殺了葉向高,葉漣漪的爺爺,還反叛朝廷。這樣的大罪豈有不死之理,但現在是否是處死他的最佳時期呢?
直覺告訴朱影龍,現在立即處死鄭芝龍有害無利,倘若鄭氏一族退守台灣澎湖,鄭氏三兄弟就是沿海安全地籌碼,因為朝廷要發展一隻可以與鄭家艦隊相匹敵的海軍非一兩年之功,東海一仗贏的僥倖,不知道底細的人還以為朝廷海軍有多厲害,他可清楚,真要雙方擺開陣勢。實打實的來一戰,朝廷的贏面只有三成,這三成還是建立在敵人不斷犯錯誤的前提上,畢竟不論是冷兵器還是熱兵器。打仗總是要靠人的。
卓巴看了報捷的奏章之後,不禁喟然長歎,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換了是他,如今精妙的計劃他或許也能佈置出來,但恐怕沒有那個決心執行。因為這裡面出現偶然和變數實在太多。太過於冒險已經不是他這個年紀地人能做的出來的。道:「皇上,此戰之後。福建雖有數萬兵馬,不過已非朝廷之敵,老臣建議讓洪承疇大人速速南下,一舉蕩平福建。」
這個念頭早在朱影龍接到捷報之後就已經動了,不過他考慮的不僅僅是福建一省的得失,他是皇帝,大明帝國最高的領導人,他的眼光不能局限在國內,更多的應該放在國際上,確切的說尋找潛在的敵人,鄭氏一旦覆滅,得益並不僅僅是朝廷一人而已。
「皇上擔心紅毛地荷蘭人?」周文元掌管暗影,是大明帝國的情報總管,又是最親近信任的大臣之一,揣摩聖意自然是又快又準。
在許多人眼裡台灣(小琉球)、澎湖等島嶼不過是些不毛之敵,一些化外蠻人的雜居之敵,但周文元卻清楚朱影龍這個皇帝地心思,因為朱影龍曾不止一次的說過要收回小琉球的話,聞者上心,況且在暗影的情報工作中,小琉球地情報刺探也列為一等,如此周文元豈能看不出皇帝心中之慮。
「是呀,大勝之後必有大憂,荷蘭人和鄭芝龍為爭奪小琉球的控制權已經磨擦了好幾年了,這兩年隨著鄭芝龍實力的增強,荷蘭人也在不斷在台灣增兵,一旦鄭氏敗亡,以荷蘭人地侵略成性地性格,會放過到了嘴邊地肥肉嗎?」朱影龍擔心的就是這個,而就是因為這個,他暫時並不想處死鄭芝龍,反而需要利用他來做文章,當然放虎歸山地事情他是不會做的。
「一個小小的番邦夷人國家何以讓皇上如此緊張?」卓巴身為不解,他雖然智慧超群,但也局限於歷史,對荷蘭、英國這些新興歐洲海上強國並不十分瞭解。
當然了,朱影龍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他也不是學歷史的,知道的也就是一些大概的情況,荷蘭這個時候應該還是海上最強大的國家,等到三次英何大戰之後,荷蘭才慢慢走向衰敗,英國取代荷蘭成為海上日不落帝國,不過現在荷蘭人的海上力量還是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佔據呂宋等南洋諸島嶼,海上貿易給荷蘭帶去了巨額財富,也膨脹了荷蘭人的野心,特別是神秘富饒遍地是黃金的東方文明古國,荷蘭人急切的想打通與明朝的貿易往來,奈何明朝閉關鎖國,荷蘭人一直尋求都在尋求機會,文的不行,接下來就是用堅船利炮了,這是西方殖民者慣用的伎倆,自己熟知的歷史中,那位清朝最偉大的君主,康熙皇帝收復台灣也花了八年的時間,而且台灣因為鄭氏的艦隊存在,大清國在建國初期沿海雖然屢屢被鄭氏侵擾,但西方那些列強們始終沒能打開中國的大門,當然,這也與西方列強之間爭奪殖民地和霸主有關,現在去鄭氏,朝廷直接面對的就是西方列強,雖然這僅僅是他們很弱小的力量,現在一舉蕩平鄭芝龍的海上力量也不現實,這著實是一個頭疼的問題。
不過並非沒有解決問題最好的辦法,只是沒有人敢說,也沒有人敢上書。最簡單的就是再一次招降鄭芝龍,朝廷全面接手鄭芝龍地艦隊,這樣朝廷海軍實力必然有一個巨大的飛躍,短時間內足以抗衡荷蘭人,同時如果要打通到歐洲的貿易通道,一是同意荷蘭通商貿易的請求,通過談判可以達到,第二呢,武力打通通向歐洲的航道,不過現階段。朝廷更需要穩定的時間也恢復國計民生,這一條路就算朱影龍想走,也會遭到最猛烈的反對,而且他也不願意這麼去做。
福建好打,但沿海的安全怎麼辦?這個問題在南征之前朱影龍就召集過數位內閣大臣商議過,都沒有找出一個最好的辦法來,而且南征前途未定,就算找到一個好辦法,到時候也未必能行的通。
卓巴當然不知道朱影龍會有如此之多地想法,只是看到朱影龍嘴角的笑容漸漸的收斂。表情似乎比接到杭州大捷的捷報之前還要沉重三分,究竟是什麼讓朝廷大勝之後的皇帝心緒沉重若斯?
「卓老愛卿,你可知道我大明一匹絲綢費銀若何?」朱影龍問道。
卓巴閉目想了一下,道:「普通的大約五兩到十兩之間。上等絲綢都在十五兩以上,最好的絲綢甚至超過白兩。」
「卓老可知我大明一匹普通的絲綢運到那西方紅毛藩國賣出,獲銀多少?」朱影龍又問道。
卓巴呆了一下,回答道:「這個老臣不知。」
「普通的十倍。上等的二十倍。」朱影龍手輕輕地敲打在桌案上,重重的道,「這麼巨大的利益意為這什麼。卓老可知?」
卓巴嚇了一跳。雖然海上貿易他一竅不通。但這樣巨額的利潤連他平靜若水地心都不由自主的跳了一下,隱隱的他有些明白朱影龍擔心的是什麼了。只不過卡在喉嚨間不知道說什麼。
「這等暴利換做是你卓老,你會怎麼想?」朱影龍地問題接踵而來,頓時令卓巴這個智者也咋了一下嘴巴,被問題砸的說不出話來,平靜的心一下子炸開了。
若是一個商人聽到有十倍地利潤,那還不是如同蒼蠅聞到了臭肉,豁出命也要去幹!
「鄭氏就是這樣起家地,卓老不妨想想,一個家族在短短數年內從無到有,就擁有了四百多艘武裝商船,帶甲十餘萬,割據一方,在之前他不過是一個仰人鼻息地小海盜,如果朝廷再多幾個鄭芝龍這樣的人,那東南沿海還會是朕地國土嗎?」朱影龍想想也就氣上心來,當初開海禁,反對者多如過江之鯽,反對聲音一浪高於一浪,而且還是沿海居多,現在他總算有一點明悟了,那就是開海禁不是因為祖法不可廢的原因,而是開海禁觸犯了這些人的利益,一旦海禁一開,商人們便可以合法的進行海上貿易,而那些士紳豪強們本來經營的海上走私就會大受打擊,這是他們所不能容忍的,自然不希望朝廷開海禁,因為海禁,他們一方面可以打擊別人走私,又可以不斷的通過走私使得自己獲得巨額的利潤,什麼朝廷律法,什麼祖宗家規,都是他們可以利用的生財工具!
好在強行開海禁並不是要這些人的命,否則內亂必起,當然這也與朱影龍鐵腕政策有關,圈禁了一個福王雖然引起四川的蜀王造反,地方上蠢蠢欲動,但隨著蜀王很快就被鎮壓下去了,各地蠢蠢欲動的心有不約而同的選擇蟄伏了,皇帝控制了軍隊,過慣了錦衣玉食的士紳豪強雖然不甘心,但也不想自己被朝廷大軍碾成粉末,反倒一時間平靜了下來。
「皇上難道想跟這些紅毛的洋夷做生意?」卓巴問道。
「做生意,嘿嘿。」朱影龍冷笑一聲道,「卓老以為紅毛洋夷會那麼好心願意跟你做生意?」
「那皇上憂心何處?」
「他們是要掠奪,殖民,他們那套所謂平等貿易其實就是要掠奪我大明的財富,然後不斷的壯大自己,最後就是侵略,然後把我大明變成他們的殖民地!」朱影龍重重的道。
朱影龍今天所說已經超出了周文元和卓巴的認知範圍,把兩個心腹臣子聽的是目瞪口呆,同時也偏離今天召見他們過來商談杭州大捷後戰略轉變的問題核心。
周文元還好一些,他經常遇到這樣的情況,皇上的話很多時候是超出他的認知範圍的,他早已見怪不怪的,反倒是卓巴在朱影龍身邊時日尚短,對朱影龍如此天馬行空的預測是茫然沒有頭緒,但隱約覺得這些話似乎都有一定的道理,不知不覺的就被吸引進去了,當然了,這也與卓巴出身和思維性格有關,換做是堅定不移的儒家衛道士,說不定早就一套「君子、大國泱泱,什麼孔子、孟子之乎者也」的將朱影龍所說全盤進行否定了,而這些人朱影龍要麼讓他們著書立說、編纂歷史,要麼就去理藩院,讓他們到附屬藩國去宣揚儒家文化,發揮他們的口才去了。
說了這麼多,朱影龍也覺得自己是過於擔心了,凡事都是一步一個腳印,治大國如烹小鮮,急是急不來的,辦法總比麻煩多,於是下旨意,晉陞海防大臣、兵部侍郎銜的洪承疇為福建總督,總領福建一省軍政,超擢宋獻策為福建布政使,加優僉都御史銜,鄭南生為福建總兵,命令其迅速整軍南下收復福建全境。
同時命令周文元密切注意小琉球方面,鄭芝龍新敗,熱遮攔城內的荷蘭人一定不甘寂寞,小琉球(台灣)一旦落日荷蘭人手中,東南沿海恐怕不會安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