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的眼裡,朝廷沒有絲毫的勝算,袁崇煥本是善守的命他做南征統帥,再明顯不過了,就是用他的沉穩,一步一個腳印,逐步對南京形成合圍,要擊敗這樣一位當世名將談何容易,接到聖旨的他覺得此次領兵出征是他一生中最前途渺茫的一次,不過旨意他還得遵守,不然他一家幾十口就會步周士樸周侍郎大人們的後塵了,就算自己戰死沙場,起碼保住了家人,給俞家留下一條血脈,想到這裡,俞光傑翻身跨上戰馬,率領魏忠賢調撥給他的五萬大軍出東門,往鎮江府而來。
得遇明主,一展平身所學抱負,光宗耀祖,這是每一個讀書人心中最嚮往的事情,洪承疇也不外如是。
站立兩千料的中華寶艦號上,迎面吹來潮濕的海風,洪承疇內心起伏不定,心潮澎湃,躊躇滿志。
鄭南生和宋獻策都是第一次登上中華寶艦號,面對這麼一個龐然大物,他們眼中充滿了好奇,高聳入雲的風帆,先進的航海羅盤,尤其是船艙兩側兩派側舷精鋼鑄造的火炮,掀去炮衣,露出黝黑的炮管,寒光閃閃,令人生畏,朝廷能造出如此水戰利器,何愁四海不平?
「大帥,陳艦長請您過去商議登陸事宜。」鄭南生悄然站立在洪承疇的身後,傳話道。
大海,我洪承疇終於見到你了,以後我將與你一同生活,一同戰鬥,洪承疇內心感慨萬千,他有預感,自己後半生將與這浩瀚無邊,凶險莫測的大海緊密相連。從江防大臣到海防大臣,他就有了這樣一個覺悟,當今皇上是個不甘寂寞,雄心勃勃之人,開海禁,造船艦,無不昭示著對海洋的強大野心,為什麼紅毛的洋夷拚命的要跟天朝做生意,開展貿易,皆為一個利字。在巨大的利潤面前,任何風險甚至生命都將變得無比脆弱,皇上不愛財,否則也不會將內府交到戶部手裡,那他想要是什麼呢?他究竟想把大明朝帶向何處呢,這個問題他一直在思考,就目前來說,皇上每一項決定都是無比正確地,難道皇上想四海征服,將那些未開化的蠻荒之地納入大明國土嗎?想到這裡洪承疇一陣心慌。有一陣興奮,想到自己可以為朝廷開疆拓土,建立不世之功勳,但另外一方面。他感到恐懼,如果皇上真的窮兵黷武,對外不斷征伐,以至民不聊生。自己又該如何?
「哎!」洪承疇歎了一口氣,心道,自己是不是想的太多了。國土未平。都想到幾十年以後的事情了。皇上年紀輕輕,身邊不乏忠臣良將。有他們輔助,又豈會輕易走上那條路,自己是不是有些杞人憂天了。
「大帥為何歎氣?」鄭南生詫異的問道。
洪承疇回頭笑答道:「沒什麼,就是有點感觸而已,我這個海防大臣當了有些時日了,今天才算有名有實了。」
鄭南生揶揄一笑道:「恐怕大帥還得有名無實一段時間,接下來我們可又要登陸了。」
「是呀,還要登上一段日子,不過也快了。」洪承疇笑笑問道,「軍師呢,怎麼就你一個人?」
「軍師在作戰廳跟陳艦長研究登陸地點,選了幾個,最後還得由大帥您來定。」鄭南生道。
「哦,登陸地點要慎重,走,一起回去。」洪承疇臉色頓時凝重起來,剛才輕鬆寫意的表情立刻消失了。
諾大的作戰室內,宋獻策和東海艦隊第一艦隊的艦隊長陳光兩個腦袋湊在一起,對著一副浙東沿海區域地圖指指點點,小聲商量著什麼,神情極為投入,絲毫沒有察覺洪承疇和鄭南生兩人已經靠近他們。
宋獻策忽然抬頭看到洪承疇一張笑臉,忙直立身軀道:「回稟大人,屬下跟陳將軍仔細研究過,適合,適合大軍登陸的地點有四個,一個直接在錢塘登陸,另外一個是往北偏一點地海寧,再就是再往北的乍浦,這三個登陸點都在錢塘江出海口以北,還有一個是紹興府的蕭山。不過大人,如果我軍是以佔領杭州府為目的的話,這一個登陸地點完全可以捨棄,登陸之後還要在跨過錢塘江,能直接在杭州府登陸,沒有必要多此一舉!」
洪承疇點了點頭問道:「另外三個呢?」
「直接在錢塘登陸難度較大,而且錢塘縣駐紮了一支大約兩千人的軍隊,由錢塘指揮使秦如海統帥,此人早年曾在俞大酋麾下任過把總,防守反擊登陸作戰很有一套,為了穩妥起見,屬下建議不要從錢塘縣直接登陸。」
「嗯,秦如海這個人本帥聽過,本帥在皇上面前立下軍令狀,登陸一戰不容有失,許當穩妥。」洪承疇認同道。
洪承疇和
一致放棄在錢塘直接登陸的巨大誘惑,把目光投向另說海寧,他的北面是鹽場,駐有海寧衛,兵力大概在千人左右,平時是看看灶戶,打擊地方惡勢力,很少有戰鬥任務,而且離臨安城不過兩日路程,動作迅速的話,在消息還沒有傳到之前,說不定就兵臨臨安城下了,乍浦太遠,雖然他有天然的港口碼頭,更加適合登陸作戰,但離臨安太遠了,一旦臨安城內得到消息,想迅速拿下臨安就困難了,時間上也不允許,所以洪承疇和宋獻策幾乎一致認定最佳地登陸地點就是海寧。
確定下登陸地點,洪承疇和宋獻策都把目光投向登陸艦隊的主將陳光。
「末將問題不大,洪大帥儘管放心。」陳光客氣道,他乃是水師名將陳之孫,承襲阻蔭不過是個錦衣衛千戶,朱影龍裁撤錦衣衛之後,發現了這個海戰人才,於是將其交給孫雲化,中華寶艦號建造完工後,他就成了第一任艦長兼艦隊長。洪承疇是海防的大臣的身份,雖然這個職務現在並無實權,但現在他節制自己,是自己名義上地頂頭上司,說不定哪一天就坐實了,因此他不敢對洪承疇有半分不恭,更何況洪承疇早已名聲在外!
第一批登陸部隊只有四千人,洪承疇將水師所有的大船都拉過來了,包括自己的旗艦「烈雲號」,還有被俘獲的戰利品,鄭芝豹地旗艦「海鯊號」,加上中華寶艦號,共五十多條船艦,滿載四千精銳的士兵,駛出長江,沿著海岸線南下。
「報告!」
「進來!」
「艦隊長,我艦隊右側大約十里發現一支艦隊!」
「什麼旗號?」陳光眉頭蹙了一下,問道。
「距離太遠看不清楚。」
「有多少艦船?」
「至少在五十條以上,全部都是雙桅的海船。」
「這麼多?」作戰室內四個人面色都凝重起來。
「我們已經進入杭州灣水域,怎麼會有這麼大地一支船隊在這裡出現呢?」陳光有些緊張道,雖然已經在海上試航有一段日子了,也跟幾股海盜交過幾次火,每次都是他地火力佔優勢,海盜船還沒有靠近就被他擊沉,但並沒有因此而驕傲,要知道海上不比陸地,凶險程度更甚,小船吃大船地事情並不少見,突然出現這樣一支龐大的艦隊,絕對不是偶然地。
「陳將軍,會不會是海盜?」鄭南生不熟悉東海情況,詢問道。
「不會,在東海海面上能擁有這麼大一支船隊或著艦隊,絕對不可能是海盜。」陳光解釋道。
「那會不會是上了岸的海盜?」洪承疇心中一動,一股不詳的預感湧上了心頭。
「鄭芝龍!」鄭南生失聲驚呼。
「很有可能!」陳光額頭上冒出一層細密的汗珠,這個時候他忽然覺得作戰室裡面熱浪滾滾,整個人如同放在火盆上烤一般,分析道:「在東海,能湊滿五十隻雙桅四百料以上的海船的就只有三股勢力,一股是福建的鄭芝龍,一股是澳門的葡萄牙人,還有就是紅毛番荷蘭人。」
「葡萄牙人的船隊一般在南洋和日本,荷蘭人與福建鄭芝龍交惡,雙方有過幾次惡戰荷蘭人的艦隊不可能出現在這裡,他們不可能通過福建海域,剩下的就只有鄭芝龍了,也只有他有這個實力,擁有這麼多大海船。」洪承疇越說心越往下沉,要是真讓他說中了,鄭芝龍的船隊來杭州灣想幹什麼?
「報告,艦隊長,對方似乎也發現了我們,正全速向我艦隊靠過來!」
「命令,呈防禦隊形,準備戰鬥!」陳光大聲下達命令道。
整個艦隊頓時變換陣型,火炮掀去炮衣,拉開兩側炮窗,黑通通的炮口齊齊對準波瀾壯闊的大海,只待一聲令下,憤怒的炮彈就會將敵人的船艦撕成碎片,通通葬身魚腹。
甲板上,洪承疇三人迎風站立,不需要通過望遠鏡,他們已經看到對方龐大的艦群,通過望遠鏡,更是一眼看清楚對方船桅上高高掛起的黑色戰旗,迎風飛舞的「鄭」字告訴所有人,他們的主人正是閩南侯鄭芝龍。
「看來,我們遇到麻煩了!」洪承疇處變不驚道。
「大帥我們手上也有十門火炮,不如……」宋獻策建議道。
「這個時候我們不能捨不得那點家當,通通拿出來,交給陳光艦隊長,讓他安排!」洪承疇一揮手道,從望遠鏡中,他已經可以看到對面船艦上兵員奔走調動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