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約好了一起去陝西,可老胡臨時說他還要採購些物件,讓陳家兄妹先去古田縣等他。
我也就跟著他們一起到了古田縣。
這幾天下大雨,黃河漲水,老胡他們可能是堵在黃河邊上過不來了。
陳家兄妹自有他們的打算,也不等老胡他們,自己先往山裡邊去了。我只得一路跟著他們,爬山涉水。
我們到了一個叫做中州壩的地方。師父曾經教給我一些看風水的秘方,我看了看四周,兩旁有高山,中間一塊凹地,偏偏從那凹地裡凸出來一塊,形成了一個「游水魚」的地形。
我暗道不好,此地凶相畢露,搞不好真有什麼殭屍惡鬼。
我把這話對陳家兄妹說了,他們反而笑我沒膽子,哪裡就遇見什麼殭屍了。
陳道可對他妹妹說:「我早聽說這裡有座北宋時期的古墓,因為在深山老林裡才沒人發掘,要是在其他地方,還不早就被人翻個底朝天。咱們去找找。」
陳家兄妹不顧我的勸阻,硬是進了兩邊的山林。
那個林子裡安靜得連個鳥叫都沒有,我只能聽見三個人的腳步聲。踩在那些爛葉子上,軟軟的,老感覺腳沒落到實處。
太陽光從樹枝縫裡鑽進來,照得林子黑一處,亮一處,好像梅花鹿身上的斑點。
陳家兄妹在一棵大樹邊停了下來,陳靜倪抬頭望了望那樹:「這是啥樹啊,這麼高?」
「不知道。管他啥樹,咱們找古墓要緊。」
我走到那棵樹旁邊瞧了瞧,只見那樹的葉子上有些白色的斑點,看上去就像冬天打的霜一樣。師父曾經給我講過,說有一種「白露樹」,葉子上有斑點,莫不是這就是一棵白露?
有白露的地方,必然有「天墓」。死者多半是身前不得善終,抑鬱而死,或者暴病而亡,死後如果沒有人祭祀,就冤魂不散,屍體終年不爛。
當下我急忙叫住陳家兄妹:「這是棵白露樹,周圍必定有一個『天葬墓』,一旦驚動了裡面的冤鬼,就不得了。我們快離開這裡!」
陳靜倪似笑非笑地說:「虧你還是嶗山道士,還沒見鬼都怕成這樣,要是真遇見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那還不得把你嚇死。早知道你這麼沒出息,就不帶你下山了。你要走你走,回你的嶗山,當你的道士去吧!一輩子別想發財討老婆!」
這可把我氣慘了!心想狗咬呂洞冰,不識好人心,待會兒真遇見什麼,你可別叫著求我救你!
陳家兄妹繼續往裡走,在一個山岡旁邊,果然發現了一個大墓。
那墓前立著一塊大碑,上面寫著幾個大字:「亡妻和劉氏三娘之墓」。
陳家兄妹圍著那塊碑看了一會兒,沒什麼發現。就在墓周圍轉了起來。他們在墓碑後邊發現了一道石門,往旁邊一推,那石門就開了。
陳道可輕聲說:「這雖然不是什麼達官貴人,王侯將相的墓,但只要有這道石門,就說明這家主人肯定有錢,才修了這個冥道,讓死去的人得以出來,回家看看。」
我聽著好笑,就問:「死人還能活過來,再回家去?」
陳道可白了我一眼,「死人當然不能活過來,可是魂還在的,要想回去看看親人,必須要有冥道,閻王爺通過這冥道就知道他回哪家去了,好向他們收供!」
看他說得一本正經,我還以為他信了我的話,就對他說:「那我們還是回去吧。」
「來都來了,怎麼能空手回去。不進去看看,就這麼白跑一趟,那才是見鬼呢!」
這麼多年,我跟在師父身邊學道,雖然常聽他說什麼鬼邪之事,自己小時候也曾經遇到過一次,可是心裡還是膩得慌。要是真遇見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我老張可怎麼處?
他要進去看,就讓他去,我得把女人留住了。當下就對陳靜倪說:「你就別去了,你哥他一個人行。」
陳道可也覺得靜倪進去不合適,也不要她去。
可她偏偏不信邪,說什麼進古墓也不是第一次了,非要跟著去。他哥執拗不過,只得讓她跟了去。
她一進去不要緊,等了許久,也沒見有啥動靜。我在外邊忍不住了,想拿些防身之物,摸進那道石門。
可剛往放包裹的那地方一退,就突然看見那墓碑上的字全沒了。
我正看著奇怪,那碑的兩邊赫然冒出血來,流得整個碑上血淋淋的。
我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渾身發涼,頭皮發麻,好半天緩不過神來。
我從地上爬起來,朝那石門裡喊了一聲:「陳家兄妹,你們快……出來!」
沒有反應,只聽見石門裡傳來微弱的回聲。
我又向裡面喊:「陳道可,你還在嗎?」還是沒有反應,我接著喊:「靜倪……靜倪……」。
他們難道真遇見什麼不乾淨的東西,死在裡邊了?我退到離那個石門好幾米遠的地方,心想:他們死了,我還不趕快逃,再搭上一條命,那可划不來!
剛往後走了幾步,又一想:不行,這麼多天,住他們的,吃他們的,不能這麼沒良心。就算他們死了,也要把他們的屍體拉出來,重新埋了。怎麼能讓他們待在別人家的祖墳裡。
我一橫心,揣了幾個黑驢蹄子,又拿了桃木劍和幾道靈符,一摸身上還有一個護身符,這是大金牙臨走時送給我的。陳家兄妹也有。有了這道靈符,心裡放心多了。
一進去才知道,裡面大得可以坐下好幾十人。東南角上還點著一隻蠟燭,火焰並不高,看上去就要熄滅的樣子。
四下裡望了望,並沒有陳家兄妹的影子。
我找遍了整個墓穴,也沒有發現他們兩個,連屍體也沒有。
這可怪了,他們去哪了?
我正疑惑,東南角的那只蠟燭突然熄了。
不好,倒斗摸金最忌諱的就是這個!怎麼今天偏偏讓我遇上了!
我急得在那間黑漆漆的墓室裡亂撞,手不停地摸索著,想朝出口走。
忽然,手摸到了一個熱乎乎的東西,再仔細一捏,還是軟的。
這時,墓室又有了火光。我一看剛才抓著的東西,竟然是一隻手。
「幹什麼,要死啊!」
原來是陳靜倪。我撲通撲通跳動著的心這才回歸本位。
她甩開我的手說:「你不是不進來嗎?怎麼又來了。」
我剛想對她說那塊墓碑的事,只見她的身後,放蠟燭的地方,一個……
「又怎麼了,發什麼呆啊!」
「……鬼……鬼啊!」
我差點喘不過氣來,拼了命才喊出兩個字。
陳靜倪扭過頭去一看,那東西早就消失了。她大罵到:「哪有什麼鬼,我看你才像鬼!」
我拉著她叫她跟我出去,這地方太邪門。她不聽,說她哥還在下面呢,要走也先把他叫上來。
我一聽『下面』,就覺得頭皮發麻。陳靜倪走到放蠟燭的那個地方,朝一個黑洞洞的通道對我說:「你去不去,不去就在上面等著,省得又疑神疑鬼的。」
我看了看那個通道,就在蠟燭下面。剛才進來的時候,只顧看旁邊,沒有注意蠟燭下面還別有洞天。
陳靜倪拿著蠟燭進了那個通道,我看看上面又黑了下來,生怕又看見那個東西,只得跟了下去。
那是一個有一米多高,兩米多寬的地洞,我跟在陳靜倪的後面一步一步朝前走著。
燈光一點一點照亮了前面的地洞,地下很潮濕,滲出不少水來。好在我們都穿著防水鞋,半弓著腰,不久就走過了潮濕的一段。地下忽然變得乾燥了。
地洞通向一間大石室。陳道可站在一個石棺前,看見了我和靜倪:「怎麼這麼久才下來,東西找到了沒有?」
「那『探陰爪』不知道落在什麼地方了,不過這有個大活人,不信連你們兩個大男人也搬不動那棺蓋?」
「只能這麼辦了,快過來幫忙!」
陳道可叫我過去幫他搬棺蓋。我走過去按住那個石頭做的棺材蓋,和他一起用力。石蓋在棺材上擦出霍霍的響聲,漸漸地露出了裡面。
一個女屍躺在棺材裡,衣服鮮亮,身上還真戴著不少首飾。奇怪的是她的肚子竟然微微翹起,也許是放在陰暗潮濕的地方太久了,發漲。
我一看女屍的臉,嘴裡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生平第一次見到屍體,而且還那麼難看,恐怕誰也忍不住。
我趴在角落上吐了一陣,不去想那女屍的模樣,感覺好多了。
陳道可已經在女屍身上摸索起來,把她的那些首飾,耳環什麼的,全部拿下來放進了一個口袋裡。
再看看女屍身上的東西都叫他摸完了,只剩下一件絲綢衣服。陳靜倪在旁邊說:「哥,算了吧,那東西留下吧。」
陳道可沒有拿那件衣服,正想叫我把棺材蓋推回原位,沒想到那女屍的嘴裡突然鼓了起來。
陳道可忽然興奮地說:「鎮屍珠,這可是寶貝!」說著就一捏女屍的嘴,把那顆珠子取了出來。
我過去幫他把棺材蓋好,三人正要向洞口走去,只聽得那棺材的蓋子又嘩啦一聲,自己拉開了。
我們都停下步子,陳道可暗叫糟糕,真不該太貪心,把鎮屍珠都取了。傳說鎮屍珠是專門鎮壓鬼魂的,誰要是取了它,必定惡鬼纏身。
這可怎麼辦,取都取了,難道還給她還回去不成?
陳靜倪推推我:「天星哥,你不是會做法麼?你過去看看……」
陳道可也說:「對,我們請你來就是為了以防萬一的,你去看看。」
這兩個傢伙,臨到關鍵時刻,就把我往火坑裡推!
我誇口說自己道行高深,其實是騙騙他們。雖然學道多年,久聞鬼怪之事,可我自己是很膽小的,在嶗山就害怕一個人半夜起來上廁所。在那裡猶豫半天,愣是不敢往前走一步。
就在這時,身後突然被人一推,我一個踉蹌就爬到了棺材上。
只見那女屍面容飽滿,嘴唇發紅,臉色蒼白,全然不是剛才幹癟癟的,一堆陳屍爛肉了。
她的眼睛突然一睜,「啊!」,我嚇得又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陳靜倪跑過來,拉起我。那屍體突然從棺材裡坐了起來。
我急中生智,掏出一張靈符朝女屍扔去。可是紙做的東西,太輕,根本沒有扔到屍身上。
「快跑!」陳道可在地洞前朝我們喊到。
我和陳靜倪撒丫子直朝地洞奔。邊跑邊往後面瞄了一眼,那女屍現在的樣子我好像在哪裡見過。
我們急匆匆地爬上了上面的那間墓室,正想往墓門外沖,只聽見洞口一陣嘩啦聲響,一塊石板滑下來,擋住了出路。
我想這下完了,出不去了,死在別家的祖墳裡,以後回家也找不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