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道士的,過去那可是很吃香的。要是誰家有個紅白喜事,或者想驅邪避凶,都得找道士。做道士的只要隨便拿個靈符,桃木劍什麼的,在那裡晃悠兩下,嚇唬嚇唬那些人,說什麼天師下凡,鎮妖除鬼,那些人還不屁滾尿流。完了大把大把的銀子盡往道士手裡塞。
不過最近這幾年,說什麼破除封建迷信,又鬧啥文化大革命,當道士的也被劃成了四舊,要被斬盡殺絕而後快了。
當道士的人一下子都快絕種了。
我想我是回不了頭了,一輩子只能做個落魄的道士,混口飯吃。有時也感到晦氣,我咋不晚生幾年,趕上社會主義新時代呢?
每當我垂頭喪氣,在山裡東轉西轉的時候,我那個頭髮花白的師父,就給我講嶗山道士的歷史,說咱們過去多風光,多風光,也算是自我安慰。
可是再怎麼風光,那也是過去的事了,八竿子打不著。
道士早就已經成了夕陽產業。不少道士都還了俗,幹起了其他行當。
不過前幾天,山上來了兩個人。他們徹底改變了我的生活。
看他們的打扮,還以為是來找人做法事的。
可師父跟他們一對上號,他們都自稱是道士,而且一男一女,還是兩兄妹。
那兩兄妹在三清殿對著祖師爺三叩首之後,把傢伙全擺了出來,果然全是道士的行頭:道袍、靈符、桃木劍、香、紙錢,還有鈴鐺。
這下假不了,肯定是道士。我當時就有點傻眼,這年頭還有兩兄妹都出家當道士的!
師父請他們到偏殿去喫茶,見我一直眼盯著那女道士,就咳了一聲,對我說:「天星,去燒壺水來。」
我一聽,忙低著頭應到:「是,師父。」
等我燒好了水,把水放到師父面前,剛要走,師父把我叫住了:「天星,你等等。這位是武當派的道兄,找我們有要事商量。你坐下來聽聽。」
啥?連師父也要稱他為道兄,那我不成了……心裡暗罵這兩個兔崽子真不是東西,跑到別人山頭來充老大。
可我不敢說出來,只得乖乖坐到師父旁邊。
那個男的說:「不敢當,不敢當。真人折煞我們了。晚輩應該叫真人為師叔才對,萬不敢以師父名號造次!」
哼,算你小子識抬舉,不然我老張豈不成了你孫子了。
那個女道士坐在那裡一言不發,我就想跟他們切磋切磋,也殺殺他們的威風,就說:「這位道兄,看上去面生得很,一個女兒家,怎麼就出家學了道?」
那女的從容不迫地說:「師兄見笑。靜倪從小就和哥哥寄養在道觀裡,父親也是道士,所以才出家學了道。」
原來還是道士世家。這更增加了我的好奇心。接著問到:「不知所學為何?可否請教一二?」
「所學無非是些淺陋的道家法理,煩勞師兄下問了。」
我正欲跟她好好講講道家法理,師父卻喝到:「兩位旅途勞頓,天星,你下次再問吧。」
我連說:「是,是。」
沒想到那男的卻說:「無妨。我們這次前來,是有求於天師和師兄的。雖說天下道門同是一家,我們也不便叨擾,辦完事就要下山的。」
「呵呵,不知你們有什麼事?」師父勉強地笑著說。
那兩兄妹互相看了一眼,又向四周望了望,生怕有人偷聽似的,最後還是哥哥開口說到:「我們想請天師下山,助我斬妖除魔。」
「斬妖除魔是我道家本分,貧道義不容辭。」
兩人一聽師父回了話,都現出了喜悅的神色。
「但不知是何妖魔?兩位可曾見過。」師父接著問。
這時,那女道士站了起來,語氣隨和多了,她說:「哪裡有什麼妖魔,我兄妹道行淺薄,怕在那些深山古墓裡摸來摸去,遇見什麼不乾淨的東西,所以想請天師和我們一起去壯壯膽,放心,錢不會少了你們的!」
「什麼!你們……」師父氣得一下子站了起來。
我從來沒見過他這麼生氣,愣把桌子上的茶碗拿起來,朝地上試了試,似乎就要砸下去。可是最後他又放了回去。
「你們要去幹那些缺德的事?!我天機道人就算窮死餓死,也絕不幹那些見不得人的事情!你們走!」
「你……」那男的也站起來,傻了眼,也許他沒想到師父會生這麼大的氣。他強壓住了火說:「天師何必動怒,我們也只是想賺點錢,把山上的道觀重修一下。」
「你們馬上離開嶗山,我再也不想見到你們。」師父這回是真生氣了,他對我說:「天星,送他們下山!」
我只得站起來對他們說:「兩位師兄請。」
「哼,老頑固!」
那兩人忿忿地出了道門,嘴裡還不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