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座停工很久的爛尾樓,就在皇后大道邊上,平時很少有人過來。
一踏進這裡,趙鑫就從一股潮濕的霉味裡,聞到了濃重的血腥味,她皺了皺眉頭,看到急救組的人正從裡面走出來,橡膠手套上血跡斑斑。
「刑偵組的?」一個白頭盔橘紅色制服的急救人員問道,王進出示了一下自己的警徽,他點點頭:「請進去吧,我們已經無能為力,只有交給你們了。」「我們負責取證的人員到位了嗎?」「已經來了,法醫剛也到了……拜託,請一定抓住兇手。」
宋河星和趙鑫看著他離開大樓,王進揮了揮手,示意他們趕快跟上來。
警方的探照燈將施工尚未完成的底層照得宛如白晝,閃光燈不時亮起,十幾個警察來回走動,拍照、取證…卻很少有人說話,空氣裡洋溢著一種令人窒息的壓抑氣氛。躺在地中央的屍體成大字形,上面蓋著一塊白布,布上已經被鮮血浸透了,暗紅色的血跡令人觸目驚心。
趙鑫發現王進在面對屍體的一剎那,顯出了以前從未見過的遲疑,他似乎有些退縮了,不願去看。這不禁讓她大感驚訝:「王頭?怎麼了?!」「沒什麼。小宋,把布揭開,檢查屍體。」
宋河星應了一聲,走上前去揭開白布,一旁剛剛趕到的法醫戴好手套,湊過來看著屍體:「這是…現在的人都怎麼了?為什麼會有這樣……」
如果不是之前已經被告知受害者是一名孕婦,他們怎麼也不會看出來——她顯得很年輕,二十出頭的樣子,臉上沒有一點血色,一雙眼睛兀自張大著,無神的看著天花板;衣服已經不知道哪裡去了,全身赤裸,腹部開了一條很大的口子,五臟六肺全都翻了出來,白花花的看不出什麼…她的身邊有一塊鮮血淋淋的肉皮,法醫指著它說道:「這就是子宮。兇手剖開她的肚子將子宮拉了出來…看這個大小,孩子應該已經有五、六個月了,可是胎兒到哪裡去了?」
王進沒有說話,卻用沒戴手套的雙手捧起那一堆血皮,趙鑫被他的舉動弄得有些噁心,轉過頭去不願再看下去。他撥開被拖出體外的子宮,裡面落下一個物體,宋河星摀住嘴巴,差點就吐了出來。
「胎兒……」
法醫皺起了眉頭:「怎麼會這樣?!在受害人遭到襲擊以前,胎兒的生長應該是沒有問題的,可是怎麼會變成這樣?!除非是在陽光下暴曬了好幾天,或者……」「或者是被吸乾了鮮血。」王進冷冷得說道,他的聲音有些顫抖,胖胖的身體蹲在地上,顯得有些左右搖擺。宋河星也看出來了,這胎兒的模樣確實和早上在海邊發現的那具女屍有幾分相像,只不過胎兒的骨骼尚未發育完全,如今更像是一隻乾癟的皮囊。
王進站起身,法醫馬上接手開始了工作,他自己卻退到一邊去,點了一根煙,趙鑫看到,他沾著血污的手有些顫抖:「王頭,如果這和昨天凌晨發生的案件是同一人所為,那麼你對於連環殺人的論斷就成立了,可是,為什麼現場沒有留下任何兇手的痕跡,我們甚至不能判斷這裡是不是第一現場……」
宋河星看了看負責取證的小組,他們確實是一無所獲的樣子。
「又開始了……」王進猛吸了一口煙,嗆得自己咳嗽了兩聲:「和我預想的沒錯,又開始了…」
「王頭,你又在說什麼啊!」宋河星不滿的嚷道:「昨天下午帶我們去找那個神經病,結果今天凌晨還不是重蹈覆轍,他起不了任何作用,只會裝神弄鬼,我看還是自己想辦法,趕快增加人手,以期早日破案……」趙鑫拉了一下他的衣袖,對他搖了搖頭,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事情也許有什麼蹊蹺的地方,不光是因為隊長的情緒……
突然,三個人不約而同感受到了一陣寒意,就像有人將一桶冰水從後背灌了下去,讓他們都同時打了一個寒顫。三個人面面相覷,王進回頭看向底層探照燈所照射不到的角落裡,將煙蒂拋在腳下,大步走了過去。
趙鑫和宋河星緊隨其後,就見他在陰影裡停了下來。
「快!給我拿個手電!」
他的聲音很急促,宋河星連忙掏出手機,打開了遞到前面去,明亮的藍光照射著牆角的沙堆,呈現在他們眼前的是一個怪異的圖形——就像是人用手指寫上去的,深淺不一,斷斷續續,畫的是一個扭曲的方陣,詭異的符號透露出令人不安的氣息…
「這是什麼?」趙鑫向著沙堆伸出手……
喵嗚——!!
不知道從哪裡竄出來的黑貓一下子撲在了沙堆上,它將繪在沙上的方陣打散了,瞪著兩隻綠幽幽的眼睛,令人毛骨悚然的看著面前的人。不等他們回過神來,它又慘叫一聲,如一抹黑影一般快速的消失在了夜色的黑暗中。
「淳於呂。……」
趙鑫聽見自己呆呆得說道。
這棟舊樓上的單元,就算是陽光普照的白天來,也會讓人覺得遍體生寒,更不要說是群魔亂舞的凌晨了……
王進走在前面,腳步沉重,宋河星殿後,趙鑫被夾在中間,跌跌撞撞地走上那條狹窄的樓梯,他們發現那道鐵門還是虛掩著的,裡面透出點點搖曳的燭光,橘黃色的光輝,卻不能讓人感到一絲溫暖。趙鑫聽見宋河星在自己後很大聲的嚥了下口水,王進大步上前,一把推開鐵門走了進去。
「渺渺冥冥,散者成氣,聚者成靈,無為眾生,具有來由,顛即亦生,倒即亦死……」
一身黑衣的淳於呂站在放著盤子的木桌子前面,趙鑫記得這些盤子早些時候還是空的,現在卻放著些瓜果麵食,香爐裡面點著三炷香,輕煙繚繞,讓他的背影似乎有點看不清楚,他沒有轉過身,卻似乎知道來的是些什麼人,輕聲說道:「你們聞到了嗎?腐肉的味道……」
「又有人死了。」王進聲音低沉的說道:「你找到了什麼嗎?」
「犧牲絕對不是無謂的,你應該相信我。」他轉過身,在他們面前揮了下手,做出一個近似於畫十字的手勢,趙鑫似乎聽到很遠的地方傳來一聲鈴鐺的脆響,可當她驚訝得仔細聆聽時,又什麼聲音都聽不到了。宋河星看著她一臉怪異的表情,吐出舌頭作了個不屑一顧的鬼臉。
這傢伙,神經真是有夠大條的……
淳於呂冷冷得走到椅子前面坐下來:「進來吧,雖然你們帶來了不好的東西,不過現在已經沒關係了。那個死掉的孕婦,她告訴了我很多事情,關於兇手的事情……」
「如果你知道什麼,就不要再賣關子了,也許那個變態已經在物色下一位受害者了!」宋河星口氣不善的說道,迄今為止,他對這個人還是保持著絕對的不信任。
他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很簡單…你們知道嗎?有關絲羅瓶的事情。」